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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国不可一日无君,后宫不可一日无主……”
朝堂上,听着这些快将耳朵磨出茧子的谏言,皇上觉得头嗡嗡的。
登基三载,天下初定,然而后宫中只进了五六个有位份的女子,位分最高的,是从前太上皇替他订亲的那女子,他给了个妃位,剩下的都是些贵人及以下位分的。
皇上大婚,皇后人选,已经成了朝臣们的心病,几乎每隔几日就要被翻出来说说。
“此事以后再议。”皇上用惯常的这句话打发,然后宣布退朝。
回到自己的寝宫,皇上道:“都退下吧,朕想自己静静。”
训练有素的太监、宫女们鱼贯而出,脚步轻的几乎听不到声音。
皇上陷入了沉思。
他知道,大婚确实是迫在眉睫之事,审时度势,他也知道,该从哪几家的闺秀中考虑,那样对他最有裨益——正像之前的每个皇帝,包括他的父皇当年所做的一样。
可是,他到底不一样。他见过最好的爱情,荣辱与共,生死相随,所以心里总有一种抹不去的期盼,希望也可以遇到那样一个人,无论他是皇帝,还是平民,都能坚定不移地站在他身边。而且,最重要的是,她爱他,而他,也爱她。
皇上知道,这是一种多么奢侈的渴望。从他坐上这个位置开始,不,从他出生开始,他的命途就应该顺着被规划好的轨迹前进,容不得丝毫任性。
这种对现实的清醒认知和心中抑制不住的渴望,两者激烈到不可调和的矛盾,让皇上很是头疼。
他走到书桌前,拿起狼毫,顿了顿,开始写信。
这些事情,他唯一能诉说的人,就是顾采薇,只有在她面前,他这些隐秘的心事,才可以肆无忌惮地诉说,也只有她,能体察他的这种心境。
写完信,封好之后,皇上亲自来到小青休息的地方。
小青现在已经做了爹,与一只母鹰生了两窝六只小鹰。
“老朋友,”皇上轻轻抚摸着它的羽毛,“辛苦你了。”当初,因为顾采薇喜欢,他跟皇祖父要了它,多少年了,物是人非,只有它,一直忠诚地做他们的信使,让他们占了不少先机。
小青亲昵地用头蹭蹭他的手心,温驯地任由他把信系在自己腿上,然后小而有神的眼睛看看他,仿佛跟他告别一般,振翅高飞。
皇上看着天空中越来越小的黑影,直到完全看不到了,才收回视线。
几天之后,小青带回了顾采薇的回信。
皇上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打开。
顾采薇说,这世间爱情,本来就是千万种模样。她和宋铎,一路相互扶持,感情渐深;明珠和徐达,一见钟情,亦情比金坚……每个人,地位际遇都不同,不能强求按照别人的模子来。更何况,站得高,原本就比常人更加寂寥。他的感情里,可能更多的掺杂审时度势和权衡利弊,这是避无可避的事实,但是并不意味着,他就得不到爱情。
然后,她洋洋洒洒地讲了许多不知道哪里听来的轶事,力争就算做皇帝,也可以过得很幸福。
虽然那些人,皇上几乎没有听过,但是看到信,他几乎可以想象出来她咬着笔头,绞尽脑汁想那些被她记得乱七八糟的所谓“历史”,无比痛苦,而诉诸笔尖之时,偏偏要装得十分笃定的样子。
旁边伺候的宫人,见到皇上望着信,不自觉流淌的笑意,都在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
只有护国夫人,能让皇上露出如此一面了。
“将欲取之,必先与之。”顾采薇在最后写道,“感情或许不是投入多少,就能得到多少。但是最终,两情相悦,一定不是单方面的付出。”
皇上把信纸合上,珍重地压在书桌之上——那里,已经有厚厚的一打信件,都是来自于顾采薇。
他让人把怀恩叫来。
屏退了众人,他对怀恩道:“你的婚事,自己怎么想的?”
怀恩现在是皇上面前炙手可热的红人,朝中想把家中女孩嫁给他的,能排出去好几里路。可是怀恩好像在这方面完全没有意识,不管别人怎么明示暗示都没有反应。
听皇上提到这个话题,他吓了一大跳,忙道:“臣没想过,先立业,后成家……”
“别跟我说那些。”皇上没好气地道。
怀恩听他用的是“我”而不是“朕”,便笑嘻嘻地道:“您还是想册封皇后的事情吧。我的这都是小事,交给姑娘,嗯,护国夫人就行了。”
“她才不会给你指谁,她又不知道你的喜好。”皇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