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题_44(1 / 1)

【第四十四章】

晋帝一溜烟的就离开了,苏卞注视着晋帝离开的方向少顷,然后静静的收回了视线。

天色已晚,也是该回客栈了。

但苏卞不认路,所以便就只能先找个路人问路再说。

现在天色已晚,街上几乎已经看不到什么路人。

苏卞慢慢的向前走着,几乎已经快走了两条街了,都仍未看到一个行人。

苏卞皱起了眉,面色有些难看。

……难不成今晚要露宿街头了?

正想罢,这时,终于看见了一个朝苏卞迎面走来的路人。

苏卞抬眼,立刻想也不想的抬脚朝那人走了过去。

夜色朦胧,由于隔了有一段距离,所以之前并未看清对方的穿着和样貌,待走近了之后,这才终于看清。

只见对方身形修长,足足比苏卞高上一个脑袋。身上的穿着极为普通,也未有一丝任何看起来十分值钱的配饰,可莫名的,却散出一股常人完全没有的凌厉气势。

——一股强烈的杀伐之气。

苏卞看着对方微微的顿了顿。

对方显然不是什么普通人。

但……他不过只是来问路罢了,对方何等的身份,与他t毫无干系。

想罢,苏卞上前,启唇道:“这位兄台,暂且先止步。”

那人被拦住,脚步顿住,然后静静的抬眼,朝苏卞垂帘看了过去。

并未说话,可仅只一眼,压迫逼仄的气势瞬间无形散。

还未走近时,苏卞便感受到了一股极为强烈的杀伐之气,走近之后,更是仿佛嗅到了一股血腥味。

一股极为浓郁的,仿佛像是在血中浸泡过一般的血腥味。

可问题是,对方的身上并无一丝血迹,干净的不行。

苏卞瞧了对方一眼,心下已经差不多有了答案。

苏卞面色平稳冷静,即便是主动上前搭话,也依旧不疾不徐。

那人似是没想到竟有人敢向自己搭讪,表情似微微的有些诧异。

那人凝视了苏卞一眼,道:“何事。”

苏卞启唇,静道:“在下乃外乡前来至京的游者,一时不慎迷了路,不知该如何回客栈了。走投无路之下,只得前来向兄台求助。倘若叨扰了兄台,在下这厢先与兄台赔罪了。”

苏卞声音沉稳,不慌不忙,不疾不徐。

短短几句,将前因后果道明,态度得体大方,丝毫不会惹人生厌。

谢道韫垂眸静静的看了苏卞一眼,道:“哪个客栈?”

苏卞答:“悦来客栈。”

谢道韫了然,继而回头,指着身后的路道:“往朱雀街走上三百米,然后便能看到一家卖包子的铺子,铺子的一侧是玄武街,从玄武街一直向前走,看到慈恩寺后,左转再行上五十米路差不多就到了。”

苏卞仰头看着谢道韫:“……”

谢道韫见苏卞半天不语,于是问:“没听清?”

苏卞默,“……听清了。”

谢道韫颔,想也不想的绕过苏卞便要走。

但还没走上两步,便再次被拦住。

苏卞仰头看着他t,问:“朱雀街、玄武街、慈恩寺在哪。”

谢道韫脚步一顿。

也是,从外乡来的人,怎么可能会知道什么街。

苏卞自知给谢道韫添了麻烦,于是也不多说,一言不伸手摸向怀中,准备从怀中掏银子。

倘若要解决麻烦,亦或者是道歉谢罪等,银子是最方便管用的。

苏卞伸手在怀中摸了摸,可摸了一圈,什么也没摸到。

……他忘了,晚上急匆匆的被那皇帝给拖出客栈,身上根本什么也没带。

苏卞抬手,想到今晚的事,颇感头疼的按了按太阳穴。

先是被那少根筋的皇帝拖到了什么乌烟瘴气的寻芳阁,出了寻芳阁又不甚迷了路,误入玄府。然后就见到了那精神不太‘正常’,甚至是可以说是变态的国尉玄约。

好不容易离开了玄府,摆脱了那少根筋的皇帝,结果却又迷了路。

苏卞心神疲惫。

早知道,应该从一开始,就抗旨,拒绝到京城来。

想到明日那少根筋的皇帝就下诏书让他当甚九卿了,苏卞便更加头疼了。

疲惫的揉了揉眼,苏卞淡淡道:“天色已晚,在下就不叨扰兄台了,在下再去问问别人看看。这里暂且先谢过。倘若以后能再遇,在下一定请兄台喝酒。”

拱手道谢后,苏卞转身就走,碰碰运气,看能不能碰上其它的路人。

谢道韫顺着苏卞前进的方向看了眼,只见前方一片空旷寂寥,半个活人的影子都见不着。

谢道韫静静的收回视线。

谢道韫注视着苏卞离去的背影,沉默了两秒后,抬脚跟了上去。

苏卞莫名,抬眸朝谢道韫的方向看了眼。那张冷淡且几乎没什么表情的脸,罕见的带着些疑惑。

谢道韫垂眸看了苏卞一眼,道:“我不急着回府。”

苏卞蹙眉,更加莫名。

谢道韫又道:“所以带你回客栈。”

苏卞这才恍然,诧异了一瞬后,立刻拱手言谢:“多谢兄台,在下感激不尽。”

谢道韫淡淡的恩了一声,说了句不必。

谢道韫明显不是什么话多的人,一路走来,他木着着一张脸,什么也没说。

一直将苏卞带到客栈店门前时,谢道韫这才开口道:“到了。”

苏卞拱手言谢,“多谢公子……”

谢道韫淡淡的恩了一声,还不等苏卞说完话,二话不说的就走了。

苏卞注视着对方离去的背影,虽想追上前去问对方其姓氏和府邸住处,以便日后言谢。可见对方一副不欲与他多说的模样,于是便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倘若苏卞要说日后言谢,恐怕对对方而言也只是麻烦罢了。

而且,对方虽衣着简便,但从周身那凌厉的气势,以及极有素养的行为举止来看,显然家世显赫,绝非一般人物。

他要送礼,恐怕对方还瞧不上。

苏卞静静的凝视了谢道韫离去的方向数秒。

数秒后,苏卞转身,面无表情的抬脚踏进了客栈。

另一边。

谢道韫将苏卞送到客栈后,调转回头,往原路返回,用了将近以往两倍的时间后,这才终于回到了谢府。

门童在一拉开谢府大门,等了一晚上的谢晴筠便就立刻从府内迎了出来,嘴上不满的嗔道:“哥哥怎么去了这么久?是不是去哪背着妹妹我偷玩去了?”

谢道韫没答,而是伸手将手里提着的果脯零食,和胭脂水粉递给了她。

谢晴筠接过谢道韫手中的零食,然后二话不说的就解开了绳子,撕掉最外层的纸包装,喜滋滋的往嘴里塞。

吃进嘴里后,谢晴筠心下忍不住感叹道:哇,还是良记的果脯最好吃了!

谢道韫一边抬脚往府内走,一边淡淡道:“方才遇到一个迷了路的外乡人,他来向我问路,我便将他送回了客栈。”

谢晴筠嘴里的果脯还未吞下,听到这话后,当即便吃惊的瞪大了眼,嘴里的果肉差点从嘴里掉了出来。

谢晴筠惊讶道:“我们大名鼎鼎的谢将军,什么时候这么乐于助人了?”

说罢,还一脸惊奇的围着谢道韫转了三圈,仿佛就好像是看着一盒不认识的陌生人一般。

谢道韫直接无视。

谢道韫凉凉道:“天色这么晚了,你该去睡了。”

谢晴筠瞅着谢道韫的神情,忍不住追问道:“说嘛说嘛,刚才哥哥送的是谁?是不是未来的新嫂子呀?”

谢道韫瞬间冷下了脸。

谢道韫伸出手,“吃的交给我,去睡觉。”

谢晴筠将吃的背在身后,想也不想的就立刻开溜。

谢晴筠求饶道:“哥哥我错啦,晴筠再也不问了!”

此时,寻芳阁。

收到季一肖的命令后,江和阅带着一众官兵,二话不说的就去了寻芳阁。

江和悦身为晋帝身边的头号护卫,对晋帝的秉性再清楚不过。除了寻芳阁以外,晋帝根本就不可能会去其它的地方。

带着一众官兵气势汹汹的到了寻芳阁,江和阅看着寻芳阁内的情景,蹙眉。

寻芳阁内的客人看着江和悦来势汹汹,简直是吓得不行。老鸨子见客人吓得恨不得夺门就逃了,生怕生意没了的她忙上前招呼道:“这位大人来寻芳阁也就来了,怎的还带这么多人?”

方才江和阅还在找老鸨子的身影,这会她主动迎了上来,倒是正好。

江和阅一把粗暴的抓起了她的衣领,问:“今日身穿着一袭青衣,头顶上顶着一尊玉冠,约莫矮我一个头的公子是和谁一块来的?”

老鸨子一听这描述,便就知道又与晋帝有关了。

因为今日晋帝正是穿的青衣。

但凡是跟当朝皇帝扯上关系的事情,老鸨子哪敢随便说。

倘若让官兵不高兴了,也就只是打打砸砸。就算被封了店,主要有皇帝撑腰,就不怕。

可倘若要是皇帝不高兴了……

别说是她,怕是店里的所有姑娘小命都得跟着一起丢了。

老鸨子装傻道:“大人您说的什么,奴家真的听不懂?”

江和阅却懒得听老鸨子装傻辩解,直接道:“我奉太尉大人之命前来问话,倘若有一句敢作假,通通关入大牢!”

老鸨子一听,立刻就怂了。

老鸨子道:“我招我招!大人您问什么,奴家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江和阅冷哼。

江和阅道:“今日晚上跟青衣公子一块的是谁?”

老鸨子乖乖答道:“奴家也不知……”

江和阅眉峰一横。

还没等江和阅开口,老鸨子忙解释道:“那公子似是第一次来,而且听口音,似乎是外乡人。”

江和阅沉吟。

外乡人……

沉吟了会,江和阅又问:“那人长什么样?”

老鸨子回想了一番,道:“那公子不爱笑,比青衣公子约莫高上半个头,身子削瘦,背脊挺直,看起来极为正派。”

江和阅了然,又问:“他穿着什么样的衣服?”

老鸨子又回想了下,继而迟疑道:“似乎穿着灰衣,衣服边上还绣着云朵的纹案,看起来料子极好。”

江和阅听罢,松开了老鸨子的衣领,冷冷道:“将那人的样貌给我画下来。”

老鸨子恭敬应声,“哎,是。奴家这就去找纸和笔。”

老鸨子说罢,立刻回头吩咐店里的打杂道:“去,给我找笔和纸出来。”

那打杂的心惊胆颤的瞧了眼面色微沉,一看就不好惹的江和阅,然后颤颤巍巍的应了声是。

打杂的很快将笔和纸带到,交到了老鸨子的手上。

老鸨子生怕江和阅将自己关进大牢,按照自己记忆里的模样,飞快的在纸上画着,生怕慢了一分。

不肖一会,老鸨子便将画像给画好了。

老鸨子颤颤巍巍的将苏卞的画像交给了江和阅,道:“大人,画好了。”

江和阅冷哼接过,看了眼。

他先是看了眼老鸨子的神情,然后又看了眼老鸨子害怕的神情,确定对方不敢对他说谎后,这才掉头转身道:“收兵!去将京城内所有的客栈都搜上一遍!”

一众官兵一齐应声,“是!”

江和阅气势汹汹的来,然后又气势汹汹的离开,老鸨子注视着江和阅离去的背影,心下直郁闷道这算什么事啊。

她不过就开了一个寻芳阁,怎的就如此倒霉啊。

江和阅离开了寻芳阁后,拿着老鸨子画出来的画像开始在京城内的客栈里,一间一间的搜人。

另一边,谢道韫走后,苏卞也便就上了楼。

此时已是三更半夜,按照常理,苏卞上楼应该就就寝了。

而且本来在晋帝还未出现时,苏卞本就已经打算要睡下了。

但现在,苏卞静静地坐在幽暗的房间内,明明又疲又倦,可却怎么也睡不着。

想到明日那少根筋的皇帝就要下什么诏书了,哪睡得着。

特别是一想到倘若在京城当了所谓的九卿,恐怕以后就时长要与那玄约打交道。

又想到他今日瞧着自己的诡异眼神,便就愈的睡不着了。

——不管怎么看,九卿这个官位,都当不得。

就在苏卞坐在房间内为之头疼时,这时,客栈一楼突然传来动静。

楼下,江和阅举着寻芳阁老鸨子所画的画像,对着悦来客栈里的店小二问道:“看到过这画像上的人了吗?”

店小二看了眼,一眼就看出画像上的人是苏卞了。

苏卞气质冷淡,一看就与常人截然不同,店小二看了眼,就忘记不了了。

虽知道画像上的人在哪,可他不过一介店小二,哪能随便对外透露客人的住处。倘若要是出了什么意外,他们这店里打杂的哪担待的起。

店小二迟疑着不敢开口,江和阅没耐性,将一只手放在了腰间的佩剑上,然后又再次重新的问了一遍。

江和阅冷声重复道:“我最后再问一遍,见过这画像上的人了吗?”

店小二心下一怵,忙应道:“见过!见过!小的这就带您上楼!”

江和阅冷哼,这才将手放下。

江和阅抬脚跟着店小二上楼,身后的那群官兵想也不想的便准备要跟上,但被前着伸手拦住。

江和阅谨慎道:“我一个人上楼。你们一起跟着去,动静太大了。”

官兵们立刻乖乖的停住了脚步。

江和阅继道:“去,到门外和床边守着,别让他跑了!”

一众官兵听命,大声道:“是——”

江和阅瞪眼,压低声音斥道:“是你娘的头!我刚才说别动静太大,是没听到?”

一众官兵身体立刻下意识的又想说是,但被江和阅毫不犹豫的瞪了眼。

江和阅道:“闭嘴,不准再说一个字。给我去守着门。”

一众官兵乖乖的守在了门外,果真再也没说一个字。

江和阅抬脚跟着店小二一齐上了楼。

店小二带着江和阅,慢慢的朝苏卞的屋子的方向走。

苏卞没睡,于是便听到一轻一重的脚步声正在慢慢的接近。

然后,听到了门外两人的对话声。

方才坐在房间内,约莫是苏卞并未点燃油灯的缘故,所以两人并不知道苏卞醒着,也便就没有刻意的压低声线。

江和阅不耐烦道:“怎么还没到,你不是在诓我吧?”

听着江和阅不耐烦的声音,店小二忍不住抬手抹了把额头的凉汗,道:“小的哪敢。只是那客官喜静,所以住最里的房间。大人别急,马上就到了。”

最里的房间……

就是苏卞这间。

苏卞心下一凝,藏在了门后,屏息,静静地等待二人的到来。

脚步声渐渐地逼近,最后,在房门外停住。

然后,苏卞听到门外一个微微压低的声音响起,道:“大人,到了,就是这间。”

江和阅抬眼,朝房门看去。

房间内寂静一片,什么也听不到。

店小二见状,小声请示道:“……大人,小的已经带到了,现在能退下了吗?”

江和阅摆了摆手。

店小二得令,大喜,赶忙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店小二退下,江和阅推开屋子,慢慢的走了进去。

屋内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见。

江和阅眉头微拧,眯起眼,努力的分辨出屋内的情景,然后踮着脚,往床铺的方向走去。

同时,他的一只手,慢慢的握住了腰间的剑柄上。

江和阅悄悄的走到床边,然后在床头边站定,正当他准备拔剑时,一只手突然从身后扣住了他的喉咙,并抓住了他握在剑柄上的那只手。

紧接着,一个冷淡至极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半夜三更,这位大人找在下是有何事?”

江和阅一惊,表情难以置信。

他竟丝毫未觉察到他的存在!

江和阅下意识便准备拔剑动手,然而下一秒,只觉喉咙一紧,身后那人瞬间又扣紧了他的喉咙,慢悠悠道:“大人可别轻举妄动,倘若在下一个失手……就得不偿失了。”

短短的一句话,威胁之意十足。

见惯了大风大雨的江和阅竟背后渗出了凉汗。

因为他听出……这句话,对方并非说笑。

江和阅努力保持镇静,强稳下心神。

江和阅道:“你可知我是谁?”

对方毫不犹豫,“不知道。”

江和阅听罢,深吸口气,准备报上自己的名讳。

然而这时,只听对方又道:“也没兴趣知道。”

江和阅:“……”

然后……

话题就没法继续下去了。

片刻后,江和阅又道:“你可知是谁让我来找你的?”

江和阅说罢,苏卞想了想。

既然店里的小二将对方称之为大人,想必能使唤他的,也绝非一般的人物。

他是今日白天下午才到的京城,下午基本都在客栈了,并未与其他人接触过。

所以,也就只有晚上了。

晚上所接触到的,有一定身份的人……除却那少根筋的晋帝,以及看起来并且也的确不太正常的玄约,然后就是那个在寻芳阁里间接接触到的太尉大人,季一肖了。

晋帝才离开没多久,所以不可能会是晋帝。

也不可能是玄约,他才离开玄府没多久。

所以……也就只有季一肖了。

想罢,苏卞道:“太尉大人?”

江和阅沉默。

两秒后,江和阅道:“你怎么知道的。”

他没答,苏卞想了想季一肖会找他的唯一原因,又道:“是因为皇上?”

江和阅:“……”

江和阅沉默着没回,于是苏卞便了然了。

苏卞道:“原来如此。”

江和阅忍不住一脸扭曲道:“你这人是有读心术不成?怎么什么都知道。”

苏卞没理。

因为苏卞突然想到一个逃过谕旨的法子。

据那缺根筋的皇帝所言,朝中最权势遮天的,除却玄约以外,就是季一肖了。

季一肖这会找他,铁定是为了那缺根筋的皇帝而来。届时见了季一肖,只要能让季一肖拦下诏书,那九卿之位就成功的与他再无干系了。

想罢,苏卞便突然松了手。

苏卞道:“不是要去见太尉大人么,走罢。”

江和阅:“????”

江和阅:“等等,我方才说的话你究竟听到了吗?你这人是不是有读心术?喂!我在跟你说话呢!”

苏卞走出了房间,直接将江和阅丢在了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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