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息是不是已经过了?”隋便手提玄黑长枪,问道。
声音不大却在已经悄寂无声的战场上传荡开来。
陶慈将这句话一字不落地听在耳中,面露震惊之色。
他没想到这个小小的云骑尉竟然真的在那波威势惊人的攻伐之术活了下来,而且不但如此他非但不知避让,竟然还敢这般出言寻衅。
他是不是真的以为能够在吕奉仙手上撑过二十息就可以胜过这位山河境的强大炼气士了?
“真的是不知死活!”陶慈眼神阴冷地看向明显已经是强弩之末的隋便,冷哼道。
吕奉仙闻言探出右手,继而轻轻一握,刹那间那些原本静静悬浮在他周身虚空中的灵力青戟就此崩碎开来,继而化作点点荧光消散于虚空之中。
“你能够接下我的两道青戟就是凭借手中的黑枪?”吕奉仙沉声问道。
那两道破空而去的青戟威势如何作为施术者的自己很清楚,虽说还远远达不到焚天煮海破碎虚空的恐怖地步,但距离摧山断城也相差不大了。
吕奉仙相信即便是跻身龙门境多年如身后的陶慈硬接这一术势也会身负重伤毁及大道根基,但此时只是武夫淬血二重的隋便却强行接了下来。
而唯一能够做出解释的就是相较于之前他手中多出来的这杆通身玄黑的长枪。
隋便看向信守承诺果然收手的吕奉先,说道:“确实,能够拦下攻伐手段凭借的就是它。”
其实先前就在那两道青戟朝他身上轰撞而来时,就在那千钧一发之际隋便想要做的是破开体内的某道禁制。
如此一来隋便就有把握能够接下那两道青戟,但事后肯定会引来诸多的麻烦,特别是在太子李雍和在场的情况下。
比如那座钦天监。
但所幸房玄策带着它及时赶来,避免了最坏的那个结果发生。
隋便一手抚过枪身,质地似金如石,入手冰凉,这正是他自西洲带来的大隋国器。
原本是玄白两枪,但出西洲是隋便将那柄名为“白帝”的长枪留给了杜行甲,而他则带着玄枪以及那柄剑身雪白的仙剑来到了太安城。
枪名玄凰。
昔年大隋都城名为帝凰城。
而大隋国器分玄白。
玄凰与白帝。
自从隋便知晓任姑娘留下的那柄仙剑的重要后,他就暂时将那柄仙剑束之高阁,选择将玄凰带在身边。
“但是我明明看到那两道青戟刺在了你的身上。”吕奉仙还是难以置信地说道。
隋便指了指胸口处的两道狰狞伤口,点头说道:“没错,确实落在了这里。”
这两道狰狞伤口就是最好的证明。
听到这话后吕奉仙剑眉微皱,如有所思。
隋便猜到了他心中的疑惑,但他却选择闭口不语。
其实先前当自己分别接住玄凰枪身与枪尖时那两道青戟已经近在咫尺,所以隋便只能凭借着玄凰枪身中所蕴含着的灵力将后者抵消掉。
饶是如此两道青戟还是在他的胸口处留下了触目惊心的伤痕。
“既然我在你手上撑过了二十息,那按照约定你是不是可以让开了?”隋便半点不客气地同吕奉仙说道。
吕奉仙看了眼远处的好运酒楼,“只要你不对太子殿下出手,我可以选择不出手。”
隋便闻言仿佛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一挑枪尖,嗤笑说道:“我吃饱了撑了要背上一个谋杀储君的罪名?”
话音刚刚落在吕奉仙的耳中,隋便的便穆然将枪身抬起。
在后撤半步后将冰凉如金石的枪身托在已经是血肉模糊依稀可见筋脉的掌心中,然后右肘弯曲右手掌心抵在了枪身尾端。
可能是牵扯了手上的伤势,隋便眉头一挑,牙关紧咬。
注意到隋便手上的动作,最先有所反应的不是吕奉仙,而是心生不详预感的陶慈。
既然隋便不会与吕奉仙争个鱼死网破,也不愿意背上弑杀储君的罪名,那如今在战场上值得让他出手的也只有身负伤势的自己了。
所以在看到隋便拉出枪势后,他神色一凛,在迅速向吕奉仙求救的同时一边朝好运客栈的位置后撤而去。
若是吕奉仙放任自己的生死不管那自己就只能将太子殿下当做护身符了。
至于事后太子他会如何怪罪自己那都是后话了。
果然吕奉仙即便听到身后陶慈的求救声也无动于衷,甚至主动让出一条道路。
看到这一幕的陶慈暴跳如雷甚至忍不住对吕奉仙破口大骂。
而见到陶慈想要祸水东引后,酒楼中的李景凉猛然站起身,脸色铁青地看向迅速朝这边退来的陶慈,牙关咬的“咯吱”作响。
李雍和同样也坐不住,望向那个生出异心的随从,他出声呵斥道:“吕奉仙,将隋便拦下!”
至于那个陶慈老匹夫,等到此间事了自己一定要将他挫骨扬灰以泄心头之恨。
听到李雍和的严令,吕奉仙面露迟疑之色,毕竟他之前承诺不会再对隋便出手。
而就在他心生犹豫之时,一道黑芒已经在他的身侧以破竹之势裹挟着奔雷之声呼啸而过。
等到他反应过来时已经阻拦不下玄凰所化的虹芒。
与此同时隋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越过吕奉仙,跟随黑芒之后,朝已经沦为惊弓之鸟的陶慈奔掠而去。
在隋便与吕奉仙擦肩而过后,后者的神色突然变得复杂。
只是因为隋便在他耳边留下了一句话。
隋便在越过吕奉仙后速度没有半点减缓,在虚空之中道道残影后直掠向陶慈。
而后者脸上已经浮现出惊恐之色,脚步凌乱一时之间竟有些不知所措。
其实原本以他龙门境的修为哪怕手掌被洞穿但与隋便仍有一战之力,最不济也不该现在这样落荒而逃。
但先前与隋便一战后者以强横霸道的战力在他心境上留下了难以磨灭的阴影。
若是刚才吕奉仙已经将其抹杀说不定陶慈还有希望走出阴影。
但如今隋便既然没死,那陶慈的心境就注定终生会有损缺,所以他注定会被前者的恐怖阴影所笼罩。
隋便看着慌张逃窜的陶慈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他又能够逃到哪去?
旋即他右脚踏在地面上,身形骤然加速,霎那间他化作一道流光直直追上了身前那道黑芒。
远远望去如今两道流光已经并驾齐驱。
即便陶慈已经将龙门境的灵力催动到极致,但他还是眼睁睁地看着那两道裹挟着无尽杀意的流光距离自己越来越近。
最终当他的身形靠近那座好运客栈时,一张俊逸且冷漠的面孔出现在了他身前半丈处。
与他一同出现的还有还有寒芒闪烁的玄凰。
“当年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对杜将军出手。”隋便以武夫聚音凝线的手段同他一字一句地说道。
陶慈闻言瞪大了双眼,直到现在他才清楚自己同眼前这个少年有何冤仇。
直到今天自己同他只见过一面,而这一面过后隋便就紧握玄凰一枪刺进了他的胸口。
干脆利落果断狠绝。
陶慈低头难以置信地看着贯穿胸膛的那杆长枪,一辈子杀人无数的自己竟然折在了一个少年手上。
随着一枪穿胸,陶慈体内的气海灵府被霸道的枪意尽数捣毁,灵力四散而去,与之一同消散的还有丝丝缕缕的生机。
看着眼前已经没有还手之力的陶慈,隋便眼中没有半点怜悯之意,继续将枪身捅进他的体内。
依附在枪身的武夫气机如细蛇般钻入他的体内,将他的五脏六腑彻底地捣烂搅碎开来。
陶慈大口喘着粗气,脸上因为那撕心裂肺的剧痛而露出狰狞痛苦之色。
已经落在地上的右手高举玄凰,而玄凰上则挂着濒死的陶慈。
随后他的目光便越过陶慈,看到了临窗而坐的李雍和与李景凉兄弟二人。
旋即他一个转身左手掌心托住枪尾一端,手臂猛然用力,玄凰便脱手而出朝着二楼飞掠而去,而陶慈的身躯也被牵扯着倒飞出去。
最终玄凰枪尖狠狠地钉在了二楼楼墙上,玄凰枪尖穿墙而过,枪身因为那沉重的力道而嗡嗡作响,隋便的这一下直接震然了陶慈的残存气机。
如今被钉挂在楼墙上的陶慈四肢低垂已经是死尸一具。
看着突兀出现在眼前的锋锐枪尖,上面甚至还有殷红刺目的鲜血,李景凉怒拍桌案,猛然起身。
李雍和脸色阴沉如水,紧紧的盯着楼下那道人影,手中的酒盏已经被他彻底捏碎。
而站在楼下的随便却不顾浑身触目惊心的伤势,不顾体内明显已经耗之殆尽的气机,微微抬首朝二楼窗口处看来,嘴角噙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然后只听他故作惶恐地说道:“太子殿下,没想到我们又见面了,吆!这不是凉王殿下吗,没想到这么巧在这见到你。”
随后他嘴角的笑意消失不见,转而代之的是冰冷的眼神与近乎实质的杀意,“这还真是蛇鼠一窝啊。”
好运客栈,楼上是位高权重的太子与凉王,楼下是遍体鳞伤一路奔杀而至的云骑尉,楼墙上是鲜血滴答滴答落在地上的龙门境陶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