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便稳下体内紊乱的气机,神采奕奕地看向不远处的吕奉仙。
之前他就有同这些境界强横的炼气士交过手,在西洲时不说夜夜“操练”自己的杜叔,还有流窜在边境上的寇匪,说不定其中就有用来压阵冲门面的炼气士,当然还有那场针对于董和的伏杀,自己也不是没有尝过山河境炼气士杀意凛然的一剑。
所以隋便同炼气士交起手来并不陌生,甚至可以说是得心应手。
但对方毕竟是高出自己两重境界的山河境修士,所以隋便此时也有些捉襟见肘。
而且这还是在吕奉仙没有倾力出手的情况下。
现在他只能期盼着某人能够想自己所想,行自己想行。
已经躲在远处疗伤的陶慈在亲眼目睹了这两人几近势均力敌的交手后,脸上流露出来的是震惊与惊愕。
原本他认为隋便能够将自己击败已经是将战力施展到极致,但现在看到那拳拳递出皆是蕴含着龙象之力的瘦削身影,他感觉自己能够在后者手上活下来真是...福大命大。
因为他并不认为自己能够在吕奉仙的手上撑过三十招,最起码不会像隋便那样看起来游刃有余。
不过愈是如此他愈加难掩脸上的激动神情,因为他能够亲眼看到这种天资卓绝足以逆行上伐的妖孽奇才夭折,在他看来实在是幸事。
“即便是天纵奇才又如何,还不是要死在这里。”陶慈双眸微眯,嗤笑道。
当然他还有一层隐秘心思不足为外人道也,那就是因为天资所限他已经是花甲之年却始终是龙门境。
即便是跟随在李雍和身边多年修行资源取之不尽但就是没有堆积出一个山河境。
所以在看到天赋极佳的隋便后他就心生妒忌生出了将其打杀的心思,但奈何成名已久的他却不是隋便的对手,甚至还险些折损在后者的手上。
不过这些都无所谓了,因为隋便很快就会死在吕奉仙的手上。
随后他收敛起那凌乱如麻的心思,目光深邃地看向那处战场。
“还有十息的时间。”吕奉仙提醒道。
按照约定,他若是能撑过二十息那自己就不会再对他出手。
不过他同样也提醒过他,再之后他要面对的就是赶来的雍和卫。
隋便悄然间又换上一口武夫真气,神色平静地看向吕奉仙。
注意到隋便没有拉开拳架浑身破绽后,吕奉仙微微皱眉,难道他已经直接放弃反抗了?
但是他可以察觉到此时的隋便气息沉稳,明显还有再战之力。
“你还在等什么?”看着始终不肯出手的隋便,吕奉仙狐疑问道。
隋便闻言默不作声,只是眼角余光不着痕迹地瞥向街口。
看到自己被无视后,吕奉仙猛然出手,轻喝一声右脚重重踏在地面上。
当炼气士跻身山河境之后,世俗间的“繁文缛节”已经不能够再将其约束,而一个踏字便是山河境的精髓关键所在。
脚踏山河逍遥人间这才是真正的山河境。
所以在吕奉仙一脚踏在地面后,转瞬间在其脚下生出一条裂痕。
原本只是青砖上三寸之长的裂痕,但自裂痕生出后就没有止住的意思,裂痕不断后四周延伸开来,最后以吕奉仙为中心,方圆六丈之地已经生出密密麻麻如蛛网般的裂痕。
隋便瞧着脚下的裂痕,神色不变但身形迅速向后撤去。
吕奉仙见此毫不犹豫又是一脚重重踏下,刹那间本就裂痕密布的地面塌陷下去,方圆六丈内楼舍皆是倒塌深陷入地下。
只是短短几息的功夫,除了吕奉仙脚下那三寸之地外,方圆六丈内再无落脚之处。
再也来不及后撤的隋朝右脚轻点一处尚未塌陷的青砖,身形拔地而起。
看到掠至空中的隋便,吕奉仙体内磅礴灵力瞬间如同江渎之水决堤般倾泻而出,一股浩荡的灵压自他周身蔓延开来。
掠至半空中的隋便紧盯着吕奉仙手上的动作,神色略微凝重。
在他看来吕奉仙将自己逼迫至空中就等同于断去了自己的退路。
紧接着他就看到吕奉仙双手迅速结出晦涩玄奥的灵印,然后体内的灵力便与这周遭的灵气相融,在他身前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凝聚而来。
最后位于吕奉仙身前的是近百道由精粹灵力凝聚而成的青戟。
“我再说一遍,若是你能接下这招,今日之事我便不再插手。”吕奉仙一改木讷神色,盛气凌人道。
不远处的陶慈听到这番话后出奇地没有反驳之声,而是胆战心惊地看向那道高大的背影,偷偷咽了口口水。
因为他从那道道寒芒凛然的青戟上嗅到了死亡的气息。
若是吕奉仙以这招攻伐之术对自己出手,那他绝对逃无可逃。
就在陶慈心生害怕时,吕奉仙已经暴起出手。
只见他右手虚握,一道青戟便飞掠至他手中,然后在陶慈的哑口无声中他用尽全身气力将青戟投掷了出去。
原本在他手中极为“安静”的青戟在脱手后所裹挟的灵力暴涨,最后破空而去的它宛若洪荒猛兽般挟带着狂暴的灵力朝隋便袭杀而去。
自地面与半空中犹如斜生一线青虹。
“不愧是吕奉仙。”身在好运酒楼的李景凉看到这一幕后拍着桌子赞叹道:“若是能够早些让吕奉仙出手,隋便肯定不会看到太安城的城头。”
言外之意则是隋便根本就不会是吕奉仙的对手。
而坐在对面的李雍和则是抿了口酒水,缄默不语。
当初他在得知大梁军中有这么一号可以同秦鸾一争雌雄的人物后便主动找上了他。
而在知道他的所求后自己也开出相应的价码,只要他愿意追随在自己身边,只要十年,自己就可以让他得到天霜山的青睐。
而如今已经是第十个年头,而天霜山那边对于自己的请求则是迟迟没有答复。
若是天霜山不答应自己让吕奉仙进入山门,以后者的心性肯定会以为自己欺骗了他,而且还是欺骗了十年之久。
那么最后他肯定会毫不犹豫地离开太子府,说不定还会因此与自己反目成仇。
李雍和不想在这种时候多出一个让他夜不能寐的山河境仇家。
若是十年之约到后自己未能够将他送入天霜山修行,那他就只能...
一念之此他看向那道高大背影的眼神冷漠了许多。
隋便看着如疾雷般朝自己袭掠而来的青芒,体内鼎盛如熔岩般的气血再度充盈至四肢百骸中。
旋即他身躯一震,那双本就如一泓幽潭般的眼眸此刻更加深邃。
旋即他右手猛然探出,身躯微侧躲过那道寒芒凛然的戟尖后手掌搭在了通透碧绿的戟身之上。
被隋便握在手中的青戟猛然间有灵力乍响,那股磅礴灵力直接将右手虎口炸裂。
但隋便依旧死死不肯松手,哪怕在那股如锋刃般锋锐的灵力不断削磨着他的掌心,哪怕此时他的掌心已经骨肉模糊只能够以单纯的武夫气机与其抵消。
最后在隋便掌心上的皮肉被彻底消磨一层后,他的手掌也从最开始的戟尖处转到了戟尾处。
整道戟身上已经由原本的通透碧绿成了殷红一片。
隋便大口喘着粗气,至于手上的剧痛已经毫不在乎。
虽说五指连心但自从踏上武夫修行一路,他哪次受伤不此这次重。
就像杜叔说的那样,“想要打人就要先学会挨打”。
掂量着手上的青戟,隋便双眸半眯,在眸底有一道精芒闪过,“还给你!”
旋即他低喝一声居高临下将那道青戟朝着吕奉仙激射而去。
看到隋便接下自己一道青戟,继而又还给自己,吕奉先不动神色,屈指轻弹又将一道青戟“送”了出去。
“铮!”
两道青芒就这样以戟尖对戟尖的姿势轰撞在了一起,发出如同金石撞击之声的刺耳声响。
饶是陶瓷早就有所准备依旧是被震得体内灵力动荡,双耳处有鲜血缓缓流出。
至于更远处好运客栈的门窗尽数破碎,李雍和与李景凉面前酒案上的瓷碗直接崩碎开来。
低头看着胸前被溅射的酒水,李景凉脸色铁青。
倒是对面对吕奉仙心思已经发生改变的李雍和只是掸去胸前的酒渍,笑容和煦地说道:“不碍事的。”
远处虚空中两道相撞的青戟已经瞧不见,只有点点青色流光飘落向地面,那心激荡而起的烟尘也消散了些许。
然后不等隋便再换口真气,接连有两道破空声在耳边响起。
他神色一凛,身形再向下坠落的同时正好迎上那裹挟着刚猛浑厚灵力而来的灵戟。
而地面上吕奉仙周身依旧有十数道青戟蓄势待发,宛若紧绷在弦的箭矢已经对准了正在坠地的身影。
隋便深吸一口气,看来是等不来了。
旋即他牙关一咬仿佛下定了决心。
但就在他准备双指并剑划向左手手腕时,在不远处传来了一道明显已经气喘吁吁的声响。
“接着!”
虽然还未瞧看人影,但已经有两道流光接连朝他这边飞掠而来。
但与此同时那两道杀意森然的青戟也袭至他的面前。
千钧一发,危在旦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