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突兀闯入车厢来的李画扇,隋便点头示意,问道:“公主殿下怎么来了?”
隋便察觉到了有人跟踪自己,到却没想到会是她。
是在那她“气势汹汹”递出那一剑前才确定来人身份的。
毕竟敢在这热闹繁华的朱雀长街上当街动手,又是在天策卫副统帅吕成玄的眼皮子底下出剑的,除了那位平日里“无法无天”的太平公主,他着实想不到还会有谁有这个胆量。
“你们究竟同我二哥说什么了?”李画扇脸色不善地质问道。
他们前脚刚离开秦王府自己就去梧桐院落找二哥去了,但二哥明显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对自己明日要去城外狩猎的提议根本提不起兴趣了。
这根本就不像往日对自己宠溺疼爱的二哥。
“这种事我建议公主您还是要去问秦王殿下比较妥当。”隋便嗓音慵懒道。
李画扇闻言剑眉微蹙,若是二哥肯告诉自己她还用特意追过来?再者说自己这个太平公主的身份在他面前就这么拿不上台面来?
换做平时像他们这种书生游侠若是见到自己肯定是毕恭毕敬恭维到底,但眼下马车上的这两人,一个神色平静情绪没有半点起伏波澜,一个低头连看都不敢自己。
这才是最让自己气不过的。
怎么!自己能活吃了他不成?!
“是秦王殿下没有告诉你所以你才找上我们二人?”隋便仿佛看出了她的心事,说道:“既然二殿下不愿同你说那我们肯定就更不能告诉你了。”
“铮!”
随着一道剑鸣声,闪烁着寒芒的剑身已经搭在了隋便的肩头。
李画扇眉头轻挑,问道:“你到底说不说?!”
隋便嗤笑一声,干脆把头一歪,说道:“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不过在动手之前公主还是该想一想二殿下那边该怎么交代。”隋便补充说道。
李画扇那双犹如一泓清泉的眼眸微眯,旋即将剑身凑近了他的脖颈,咬牙切齿道:“你敢威胁我!”
他当真以为自己不敢动手吗?
“谈不上威胁,再说我怎么敢威胁公主你,只是提醒你一下。”隋便感受着脖颈上的凉意,说道:“公主殿下,我这人胆子小,若是现在因为害怕导致身子不听使唤蹭到了你的剑上,你说该算谁的。”
李画扇闻言冷哼一声,不过还是收剑归鞘,临了还不忘放狠话,“你最好不要落在我的手上。”
隋便看着这位气鼓鼓的太平公主,笑吟吟地应道:“我尽量吧。”
可能是觉得自己拿他已经没办法了,于是李画扇将目光投向坐在车厢角落里一言不语的房玄策身上。
“先前在二哥那你是说自己叫方策?”李画扇问道。
自己在此之前好像从未见过他,但第一眼见到他时却有种极为熟悉的感觉。
像是萍水相逢又像是故友重逢。
“是。”房玄策言简意赅地回道。
隋便就这样默默地看着两人,既然房玄策不想暴露身份,那自己也不会多嘴。
但是纸终究包不住火,众所周知这位太平公主自小就与二殿下亲近,她或许会违逆当今皇帝的旨意,但却不会不听李济民的话。
所以既然房玄策已经选择了秦王李济民,那他与李画扇碰面的机会就会很多。
终究有一天,李画扇会知道他就是打小与自己定下娃娃亲的房玄策。
不知为何,隋便竟然有些期待那天的到来。
“我们之前见过?”
李画扇的一声追问打断了隋便如决堤江湖般止不住的念头。
“不曾见过。”房玄策故作镇定地说道。
其实是见过的,只不过是在很久以前了。
那时自己刚刚名动京城,那时她还是粉雕玉琢的小女孩。
如今房家已不再自己也是流放之身,而她则是出落得亭亭玉立顾盼流转,更是被册封为太平公主。
很多时候已经是物是人非。
“但是为何我觉得你这般熟悉?”李画扇皱眉问道。
房玄策终于抬起头来,直视李画扇,缓缓说道:“可能是公主殿下的错觉。”
李画扇眼神犀利地紧盯着那张清瘦的脸庞,想从他的神色中看出点异样,但最后那张脸庞上除了平静还是平静。
她没有注意到,房玄策藏在袖袍中的双手紧攥,指甲甚至已经掐陷入掌心,血肉模糊。
“他真的叫方策?”李画扇猛然转头看向隋便,问道。
隋便瞥见某人递过来的眼神,于是点了点头。
无功而返的李画扇冷哼一声,不过她也只能够冷哼了。
“公主不下车?”隋便出声问道。
李画扇反问道:“怎么?你很希望本公主下车吗?”
“也不是,就是觉得三人坐在一起有些挤。”隋便笑着说道。
“那你下去!”李画扇毫不犹豫地说道。
旋即不等隋便反驳,她就已经对车厢外喊道:“吕副统帅,停车,让隋便下车在后面跟着。”
然后车厢外响起一道停靠马车的“吁”声。
“公主,这不合适吧?”吕成玄试探性问道。
毕竟车厢内的这两位都是秦王殿下的贵客,而隋将军对自己更有救命之恩。
“怎么?本公主说话不好使了吗?”李画扇提高嗓音故作怒状问道。
吕成玄还想再说什么,不过已经被隋便及时打断,“公主殿下金口玉言,不用为难吕统帅,你吩咐我照办就是了。”
然后他就默默起身钻出车厢,留下一个顿时手足无措的房玄策。
“还请隋将军不要介意,公主殿下就是这么个性子。”看到隋便走出车厢,驾车的吕成玄小心翼翼地说道。
他不希望隋便为此心生怨气。
隋便摆摆手,示意不碍事,他的肚量还没有那么小。
朱雀长街上过往的路人也有注意到隋便的,毕竟秦王府的马车这么醒目,再加上刚才闹出那么大的动静,想不注意都难。
看到这人被赶下马车,过往路人看向他的目光各有不同。
隋便看着缓缓驶远的马车,无奈地摸了摸鼻翼,苦笑道:“这才叫娇蛮任性啊!”
他当然不会屁颠屁颠地跟在马车后边回四春馆,而是特意绕路来到了一处名为葫芦儿巷的地方。
葫芦儿巷是太安城的一条老街,其实在太安城中像这种十数年都不曾修葺过的老街还有很多,但隋便之所以来这,是因为当初在酒肆中听说这条老街上有家叫做“老乔灌汤包”的铺子,味道那叫一绝。
隋便边打听边摸索终于在葫芦儿巷与桃枝街的交叉路口找到了这家相传已经经营了百年的老店。
隋便走进铺子,打眼望去铺子并不大,所以即便已经过了用饭的点,铺子里的人并不多,但零零散散坐着的几人也显得有些拥挤。
“老板,先来两屉蟹黄汤包。”隋便冲着仍旧在忙碌的老板招呼道。
过了半盏茶的功夫,年纪已过半百的老板端着两屉热气腾腾的蟹黄汤包走到隋便面前,“客官,您要的两屉蟹黄汤包。”
隋便微微点头,“先放这吧。”
“客官,记得趁热吃。”老板看他没有动筷的样子,叮嘱道。
隋便抬眸看向老板,笑而不语。
就在老板还在纳闷这个游侠打扮的青年怎么这么古怪时,从铺子门口又有两道人影缓缓走了进来。
那两名男子皆是身着锦衣相貌不俗,特别是走在前边的俊朗男子气质超凡,与这家包子铺显得格格不入。
为首的那名男子在另一人的指引下径直朝隋便这边走来。
而铺子老板极为识趣的走开,这两人一看就不是他一个平民百姓可以得罪的。
隋便看着已经走到自己的面前的锦衣男子,默不作声。
“这个地方可不好找。”锦衣男子率先开口道。
“这家包子铺很有名,只是你从未关注过这些东西罢了。”隋便并没有要起身的意思,只是伸出右手示意他可以随意坐。
“放肆!”紧跟在锦衣男子身后的那名同样卓尔不凡的男子听到隋便这般无礼言语后,出声斥责道。
但隋便自始至终都没有抬头看他一眼,只是淡淡说道:“我只点了两屉包子。”
言外之意就是这两屉包子没有你身后那人的份。
“崇真,你先出去。”锦衣男子吩咐道。
没有人会想到堂堂礼部侍郎之子竟然会成为旁人陪衬,而且是在这狭小且逼仄的包子铺内。
既然能够让身为礼部侍郎之子的赵崇真沦为陪衬,那眼前锦衣男子的身份就呼之欲出了。
“殿下,我担心...”赵崇真神色不善地紧盯着对面的隋便,小心翼翼地说道。
“怎么?你担心我会吃了他不成?”隋便闻言插嘴道:“难道你口中殿下是这蟹黄汤包不成,我想吃就能吃?”
听到这句句诛心之言,赵崇真眉头紧锁。
“行了,你去外边等我。”锦衣男子并未因此动怒,只是轻声说道。
赵崇真丝毫不敢违逆身前人意思,缓缓退出铺子。
“看来你的脾气要比你那个弟弟好的多。”隋便将一屉包子推到他面前,笑着说道。
当初在红袖招自己三言两语就激起那位凉王的怒气,而如今这位却始终是平心静气。
“景凉的性子本就暴戾乖张,再加上从小就没人敢忤逆他,所以就导致如今这副模样。”锦衣男子摇头苦笑道。
整座太安城对凉王李景凉有如此昵称的,除了当今太子李雍和外再无旁人。
“但这也不是他行凶杀人的理由。”隋便双眸半眯,问道:“你说是不是,太子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