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凯他爸,有亚男的消息了没?”
见夏父回来,夏母连忙放下手中的活计,迎了上去。
“嗐,不知道不知道,一个个都说不知道。”往地上吐了一口浓痰,夏父没好气道,“实在不行咱们就去她学校找,我还就不信找不着人了。”
那死丫头四年前一走,便再也没有了消息,就跟人间蒸发了似的。要不是到处找人打听,他都不知道这丫头考没考上大学,又考到哪里去了。
“那这可怎么办?”一听这话,夏母便急了,“咱们光知道学校,又不知道她是哪个年级哪个班的,去她学校也不知道怎么找啊?”说着,她不禁红了眼圈,“好好的闺女,青天白日怎么还能说没就没了?你当时不是拍着胸脯说她肯定会心软,迟早会回来的吗?”
“当时我哪知道这丫头能这么狠,爹娘弟弟都不认,说断亲就断亲?”烦躁的抓了一把头发,夏父道,“行了,你也别哭了。哭有个啥用?该找不到还是找不到。”
”那你倒是说说怎么办啊?”说着,夏母便抹起眼泪来,“那年中考成绩出来之后,她闹得那么厉害,我当时就说她要上就让她上去,考出来个大学生咱们也不亏。结果你就是不同意,非说小丫头上学没用,死活不松口。现在好了?闺女直接跑没了。”
“敢情不让她上高中是我一个人的主意,没你的份儿?”夏父闻言,不禁冷笑起来,“你也不用装什么好人。天天说她、支使她干活,影响她那什么心态的主意是谁出的?现在出了事了,你倒来怨我!”
夏母被他噎的一顿,旋而又哭道:“那还不是你后来把她逼得太狠了?凯凯是她亲弟弟,她哪能不疼?要不是你非让凯凯搅和进来,她记恨不让她上学的事不管咱俩,难道还能不管她弟弟?”
这回轮到夏父被堵得说不出话来。说起来,这事确实是他做的欠妥。闷了一口烟,他道:“行了,你也别埋怨了。光埋怨我管个啥用,想想怎么把他给找回来才是正理儿。”
见他说了软话,夏母也终于冷静下来,抹干净了眼泪:“那你说怎么找她?”
“咱上的学校里打听。”抽了口烟,夏父很快便有了主意,“现在大学里都是什么电子档案,想知道学生毕业之后去了哪里,输了名字一查就能查到。咱们到办公室找老师挨个问,肯定能找着那个管档案的。到时候说说好话,大不了再塞点钱,最后肯定能找到。”
“那赵大鹏家是怎么回事?难道他们不是这么找的?”夏母哭道,“他们之前不是去找过吗?不都说没找着。”
“赵大鹏那一家子都憨,没一个脑子灵光的,连送礼都不会送。”嗤了一声,夏父道,“现在这社会,不塞点东西、给点钱,谁乐意给你费这个事儿?当年他家耀耀的事,你还看不出来?但凡他们多去送送礼、塞塞钱,他家耀耀怎么也不能关足了三年才给放出。”
“笑话人不如人。你光说人家,你儿子又有什么出息?”一想起夏凯,夏母便直叹气,“考高中也没考上,交钱人家一中都不要。到处找人托关系给送进了三中,结果连个公办的专科都没考上,上了个民办的。天天呆在家里打游戏,啥正事都不干,你说说这以后可怎么办?”
“这不是有他姐吗?大不了让他姐养他一辈子。”夏父不以为意,“那小丫头考的是章师,现在肯定是当老师去了。以后月月有工资,怎么着得给他弟弟一半?”
“人还没找着呢,你想的倒是挺美。”夏母还是愁眉不展,“赵家找了好几回都没找到,就你厉害能找着?”
“不都说了吗?那是因为赵家人傻。”夏父掸了掸落在衣服上的烟灰,“连四年都等不了,闺女一考上大学就着急忙慌的去找——他们也不想想,一个学生娃子能有个啥钱?指不定是贷了款才上的大学。这个时候去学校找人,找不着不用说,费钱又费功夫。要是找着了,那不也是上赶着让人戳脊梁骨吗?现在毕业找着工作了,这个时候去找才是正理儿。”
“那咱还和他们一伙去吗?”也觉得赵父的脑子有些不灵光,夏母不禁皱了眉,“别再领着他们反而坏了事。”
“当然得一伙去,不然谁治她俩?”夏父心里的算盘打得噼啪直响,“谁知道那俩小丫头会不会报警?赵家那小子反正都蹲过局子了,再蹲一回也无所谓,咱家凯凯可不能留案底。万一到时候她俩死活不回来,还得指着赵家那小子动手呢!”
“还是你有心眼。”深觉他说的有理,夏母道,“那咱准备着,等有空的时候和赵大鹏家约个时间一块去。”
“成。”点了点头,夏父道,“你也催他们快点,咱赶早不赶晚。”
“三哥,咱这怎么找?”
合计着先找赵迪,一行人进了章财的主校区。”两眼一抹黑,赵大姑茫然地看着来来往往的学生,拘谨地扯了扯袖子,一脸的不知所措。
“去他们老师的办公室问。”相比茫然无措的赵家一行人,夏父还算比较冷静,“咱们挨个楼找、挨个楼问,肯定迟早能问出来。”
话虽然这么说,但这是章财的老校区,宿舍楼和各院系的教学楼建得七零八落。一行人委实费了些功夫,才找到一座看起来比较靠谱的教学楼。
“老师,俺来打听个事儿。”赵父不安地搓着手,赔笑道,“俺是来找俺闺女的,你能不能给俺看看她在哪里上课?”
看着他身旁染了一头黄毛、流里流气的赵耀祖,那老师不禁心生警惕:“你们找她干什么?”
“她和她妈吵了一架,说得了什么抑郁症要自杀。俺不放心就领了她弟弟和她姑、她舅来瞅瞅。”
挨个指了指赵耀祖、赵大姑和夏父,赵父把大女婿教给他的话一个字不落的说了一遍。
看着一脸憨厚朴实的赵父,再看看眼神阴郁的赵耀祖,那老师一时有些捏不准。犹豫了一会儿,她问道:“你闺女叫什么?是大几的?”
“叫……叫招娣。今年上大四,正好暑假毕业。”
“招娣?”听到这个极富年代感的名字,那老师一脸惊愕,不由多看了他两眼,“哪个招哪个娣?”
“招手的招,女字旁加上一个弟弟的弟。招娣招弟,吉利。”讨好地笑了笑,赵父迎着老师惊诧的目光,正要再说上几句,却被赵耀祖不耐烦地打断了:“人家问的是大名,什么招不招弟的?”扭过头来,他粗声粗气道:“走字旁的赵,里面带个由的迪,全名是赵迪。”
见这名字取得古怪,那老师愈发觉得他们来者不善。因着越看赵耀祖越像地痞无赖,她斟酌道:“那她是什么专业?我给你们进系统查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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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她这话,赵父顿时傻眼了,一家人面面相觑。心里益发觉得他们不争气,夏父挤出个笑来,凑上前道:“好像是叫啥财务。我们也不大懂,您看能不能给查查?”
见多了来学校挑事的学生家长,再看他们这副模样,那老师已经猜出了七七八八。心里有了主意,她道:“大哥,你要不再给你姑娘打个电话?我们这里的学生档案是按院系专业分开管理的,不知道专业查不出来啊!”
“咋还查不出来?”赵大姑顿时急了,“这都知道名字,怎么还能查不出来呢?”
“大姐,我们学校里的学生多,年年都有重名的。学校怕给弄混了,现在都已经按专业建档了。你单给我一个名字,我这儿没法给你找啊!”那老师叹了口气,又看赵父,“大哥,你给你姑娘打个电话问问!不管吵成什么样,你们大老远来这么一趟不容易,她再怎么着也不能把你们给晾在这儿?”
答不上这话,赵父又见她态度还不错,也不像是故意为难的样,只得嗫喏道:“那俺给她打电话问问。”
“行,你问她。现在不知道专业,我们这边确实是没法找档案。要不等你想起来你姑娘是什么专业,再去她院里找那边的老师问也行。”
被教务处的老师打发走,一无所获的赵父一行人围着学校转了一圈,仍是没找到赵迪的踪影,只得又回了进来时的地方,商议下一步怎么办。
听得不耐烦,赵耀祖叼着烟,手插在裤袋里,百无聊赖地在附近逛了起来。见学校宣传栏里的两个女生长得不错,他正想再凑近了看看,却忽然目光一凝,视线定格在了旁边优秀班干部宣传栏上。
“他妈的!去找!老子去和她拼命!”赵耀祖吐了口浓痰,又不解恨似的,一脚踹飞了地上的小石子,“老子蹲局子里受罪,给人家当牛做马,她倒过得怪好!拿着奖学金吃香的、喝辣的,还有心思考研,我呸!”
看着光荣榜上赵迪的名字,赵耀祖几乎气死。打小这个二姐就不疼他,还老是和他抢东西。那年他失手打断了人家的腿被关进了局子,爸妈、姑姑和大姐都为了他东奔西跑,求爷爷告奶奶,想方设法的捞他。她倒好,连退学都不愿意,招呼都不打一声就跑了——他当时在局子里天天挨揍,盼星星盼月亮地盼着家里拿钱捞他出来。那天妈跟他说他有救了,家里准备把她嫁出去,拿彩礼钱赔人家好捞他出来。他当时高兴得不行,还觉得欠了她的,暗自下决心以后要好好对她。结果呢,她居然一声不吭跑了!
他可是她亲弟弟,她居然能干出这种事来!
在少管所的三年如在地狱中一般,新人老是受欺负,他好不容易才熬出头来。从局子里出来之后,他想干的第一件事就是把这个小□□揍一顿。结果他找爸妈一问,她居然上大学去了!
这种自私自利的□□贱货居然也配上大学?
他当时就窝了一肚子火,提了刀就想去砍死那个贱货,却被爸妈死命拦下。想着在局子里过的日子,他自己也迟疑了。后来他实在是憋不住,下定了决心要找她讨个说法,可来这里找了好几回,却次次都是无功而返。
这次也一样没找到人,唯一知道的就是她考研考去了提篮桥大学,可他却更气了——学校收人都不看个人品德吗?这种贱货怎么配去那么好的学校?
看着出离愤怒的赵耀祖,夏父连忙安抚道:“耀耀,你别急,她肯定是跑不了。再说,她是你姐,以后赚的钱还不都是你的?和她拼命不值当的。万一把她给砍出个什么事来,咱一分钱拿不到不说,说不准还惹一屁股麻烦——你爸妈就你这一根独苗,要是你有个三长两短,他们可怎么办啊!”
没想到赵耀祖脾气这么大,早知道就不带他了。夏父不禁暗自嘀咕起来。
要是砍死了赵迪也就罢了,夏亚南可不能有事——他还指着夏亚南赚钱给夏凯娶老婆呢。
“是啊!耀耀,你可千万不能冲动。”赵大姑也连忙道,“她的钱就是你的——家里啥样你知不知道?要是没了她,以后你吃啥喝啥?你爸妈怎么给你讨老婆?咱可不能把她给砍出事来。”
心里郁气未平,赵耀祖忍不住又撂了两句狠话,被赵大姑和赵父连着一通劝,他才忿忿地住了嘴。
“耀耀,你也别急,咱现在想想法子怎么办。”虽然赵父又憨又笨,赵耀祖又脾气莽撞,但到底还得用到他们。忍住心里的不耐,夏父和气道:“反正这俩丫头都是去魔都上学,咱两家还能一伙去,相互之间也有个照应。就是魔都怪大,现在又没开学,这怎么找她俩,咱得想个办法。”
“这还能有什么办法?去找媒体!”赵耀祖狠狠地拍着桌子,“找媒体曝光她!就她这种人,也配上大学?”
“诶,耀耀,这可不行,咱还得让她给你出钱娶老婆呢。”不及夏父开口,赵大姑便开口阻拦道:“要是曝光了她,学校让她退学,咱上哪找钱给你买房娶老婆去?你也别嚷嚷什么你打光棍也得搞臭她——咱退一万步说,就算是你不娶老婆,那以后你爸妈老了,干不动了,要是没她补贴,你吃啥喝啥?”
义愤填膺的赵耀祖被这话噎得一滞,悻悻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你说怎么办?”
“耀耀,你别急。一个是你姑说的有理,另一个是咱确实也没有门路曝光。”夏父分析道,“咱都是小老百姓,在电视台里没有认识的人,也没什么关系,就算是想曝光,咱又怎么联系人家?再说,找媒体曝光不得花钱?咱与其花这个冤枉钱,还不如再看看有没有什么其他的办法治她。”
夏父向来是一行人中拿主意的那个。赵耀祖虽然动辄看不起这个、看不起那个,但心里也有些服他。现在又听他说的有理,便也不再闹着说要和赵迪鱼死网破,而是问道:“叔,那你说怎么办?”
“反正现在知道她们的专业,也知道他们去哪了。咱们再去找她们老师,去要她们的联系方式,然后给她们打电话。”夏父一锤定音,“要是她们给钱就罢了,要是不给钱,”他冷笑,“咱们分三步,第一步是找她们老师举报,让她们老师看看怎么办。要是没用的话,咱们就去她们学校门口闹,看她们学校怎么解决。要是还没用,咱再去找媒体。”
“行。”深觉他说的有理,赵父点头道,“那咱们现在就分头去要手机号,看看她俩怎么样再说。”
“钱?”攥着手机,赵迪连连冷笑,“七月份才毕业,我手里哪来的钱?现在还欠着银行三万多块钱的助学贷款呢!你也别说旁的,我现在就这句话撂在这里——要钱没有,要命一条,你看着办!”
不知道电话另一头的夏父又说了什么,她气得浑身都在打颤:“没有!都没有!我没有,她也没有,一分都没有!”
见赵迪气成这样,对面的夏亚南连忙拍了拍她的背,想替她接电话。却不料甫一凑过去,便听夏父在另一边大声咋呼:“你他妈的少哔哔,丧良心的白眼狼!我们家的事要你管?你让夏亚南接电话!”
夏父嘴上从来就没干净过,夏亚南在家里是被他骂习惯了的,更难听的话也不是没有。可听到他这样辱骂赵迪,她心里却不禁蹭蹭地往上冒火。
“找我?”从赵迪手里接过了手机,自知水平不济的夏亚南连忙朝舒曜求救。不过一会,舒曜便冷笑道:“哟,现在良心回归,想起来你还有个闺女了?”
没想到她一上来就是这种话,夏父不禁愣了愣,接着便怒不可遏:“你这是什么语气?有你这么跟长辈说话的吗?”
“我有爹生没爹养,语气不好麻烦见谅。”舒曜的语气不软不硬,“现在给我打电话,是打算给我还助学贷款吗?”
“你这是什么意思?”这话不啻火上浇油,夏父登时气得七窍生烟,也顾不上之前盘算好的留上一手,如果夏亚南不配合就用电话录音要挟她的打算了,“你现在大学毕了业,不给家里钱也就罢了,还让我们给你钱?”
“我现在还在上学,哪来的钱给你?倒是你,我十四岁之后就一分钱没给过我,欠下的抚养费打算什么时候给?”硬生生给顶了回去,看着目瞪口呆、连脸上的眼泪都忘记擦的赵迪,舒曜笑盈盈地眨了眨眼,示意自己不是夏亚南,“本来也没想朝你要的,但你既然给我打了电话,那咱就把这事给说清楚——你打算什么时候给钱?”
“给钱?给你个榔头的钱!”没想到她突然变得这么能说会道,夏父暴跳如雷,“上学上学,一个个上学上得良心都喂了狗了!一天天的就知道上学!小丫头片子上那么多学有什么用?你赶紧给我找工作赚钱!”
“钱你一分也没花,现在倒是管起我上不上学来了?”舒曜道,“要想管我上不上学,你先把钱拿出来再说!”
“现在家里都这样了,你就一分钱也不舍得给?”被两人气得浑身打颤,在赵耀祖的提醒下,理智回笼的夏父才终于想起来按下录音键,“你都大学毕业了!但凡家里有钱,当时能不供你上学吗?现在你读了大学又要读研,还朝家里要钱,你,你……”
他似乎有些哽咽,一时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心中警铃大作,舒曜也带上了哭腔:“家里什么样?家里什么样你倒是说啊!你们一没病二没灾,不就是没钱给儿子买房子吗?当时才上初三,你们就逼着我辍学打工给他买房子,我借了老师的钱才上成学。现在好不容易考上研,你们又过来逼我退学赚钱给他买房子?”
不想到她没上当,被反将了一军的夏父彻底气急败坏:“你们是铁了心不给家里钱了,是不是?”
“什么叫我们铁了心不给钱?”听出不对劲来,舒曜心里一凛,哭道,“我们哪来的钱?现在去打暑假工,人家也是九月份才结工资啊!你上来就劈头盖脸地骂赵迪,骂完了又开始要钱,我们到哪去找钱给你们啊?”
“上学的时候你们一分钱不花,现在又开始找我们要钱。要是有钱也就罢了,现在我们手里一分钱都没有,难道去卖血吗?”
听她后面这句话,夏父一喜。松了一口气,他放缓了语气道:“你们上学的时候,家里这不是没钱吗?要是有钱,哪能不给你们花?赵迪她弟弟进了局子,咱家又是这情况,我和你妈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你弟弟打光棍?”
“行,你们都有理。”舒曜似乎是还没消气,哽咽道,“你们爱怎么着怎么着,我们现在就是没钱。人家九月份才发工资,你们再有理也没用。就算是闹上法院,他们也不能让我们卖肾给你们钱花。”
“你是我亲闺女,我和你妈哪能让你去卖肾?就是让你弟弟打光棍也不至于啊!你手头要是有余钱的话,稍微借点给家里,要是没钱的话就算了。都是一家人,哪能为这点钱翻脸?”
仿佛是被他这话说的心软了,舒曜抽噎了一会,才闹别扭似的说道:“谁管你们什么样!反正我只当我爸妈早没了。”
听出来她只是嘴上硬,夏父不由松了口气:“之前是爸妈做的不对,现在不是都改了吗?谁没做错过事,你总得给爸妈一个改正的机会!”
那头的舒曜咬着唇,一句话也没说。
夏父见状,心中暗喜,又添上了把火:“你还在学校里吗?现在天凉了,你晚上出门多穿件衣服——凯凯就是自己不知道添衣服,前天才感冒的,你自己一个人在外边,可千万别再生病了。”
“行了,知道了。”舒曜沉默了一会,方道:“你要是没别的事,我就给挂了。”
“哎,挂了,你自己多注意。”
取得了满意的结果,夏父痛快的挂了电话。
听着电话另一头传来的嘟嘟声,回到了自己身体里的夏亚南沉默了起来。闭着眼,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看着一脸关切的赵迪,似哭又似笑:“在他们眼里,我就这么好骗,这么容易心软?”
只要轻飘飘的几句话,就能轻而易举地哄她回头,继续给他们当牛做马?
她和舒曜实在是太好辨认了。攥住了夏亚南的手,赵迪安慰道:“南南,没事的。”
刚才见夏亚南打电话的时候哭了出来,她还捏了一把汗,唯恐心软又善良的夏亚南被她爸给骗回去。现在看来,夏亚南哭不是因为心软,而是因为心彻底凉了。
到底是血脉至亲,纵使狠下心来与他们切断了联系,可又焉能真的毫不在乎?
“舒舒姐说要稳住他们,不能让他们狗急跳墙,所以才替我说了那些话。可他们居然以为是真的,还给自己辩解了起来。”渐渐红了眼眶,夏亚南自言自语,“我看着就那么傻吗?傻到他们觉得七年没联系,我还是会一点长进都没有?”
“没事了,南南。”赵迪轻声道,“和傻不傻没关系的,是也只是因为你太善良了。他们觉得你迟早会原谅他们,所以才会说这些话。”
“原谅他们?”眼泪滚瓜似的往下掉,夏亚南却好似一无所觉,兀自喃喃道,“我原谅他们,谁来原谅我?”
她是女孩,是姐姐,心软好哄又疼弟弟,所以上辈子就活该辍学打工,嫁人给弟弟换彩礼吗?
上辈子浑浑噩噩地结了婚,生了孩子,可十几年过去,她都没能与自己和解。
她原谅他们,谁来原谅她?
谁来弥补上辈子抱憾而终的她?
“不用管他们,我们逃出来了。”抱紧了她,赵迪道:“咱们现在还没入学,闹大了影响录取,就听舒舒姐的,先稳住他们再图说。”
“好。”靠在赵迪怀里,夏亚南合上了眼,话里是掩饰不住的疲惫:“我们终于逃出来了啊。”
她们终于逃出来了。
代价是割断和血脉至亲的联系。
为什么有的人可以用童年治愈一生,有的人却要用一生治愈童年?
“南南,你可以先在你们学校表白墙上发个帖子。一个是提前给舆论造势,另一个是看看有没有法学院的老师同学愿意帮你们,或者能不能申请法律援助。”及至学校建完了档案,舒曜才彻底松了口气,建议夏亚南道,“你们学校法学院很不错,万一他们要打官司告你们,说不准能找同学帮忙。”
赵丽和夏亚南实在是太穷了,过几天还得申请助学贷款,压根出不起律师费,只能去找法律援助。但法律援助的律师不一定靠谱。她的能力又在任务世界里受限,压根施展不了,要是能找个同学做做参谋,那真的是再好不过了。
想了想,夏亚南道:“那我找对面宿舍的女生问问。我之前加她们舍长好友了,正好可以企鹅戳她。她们一整个宿舍都是学法的,对这个应该比较了解。”
“成。”刚开学那天,对面宿舍的舍长要运一摞和她差不多高的课本上楼,夏亚南看不过眼,陪她搬了好几趟,双方便顺理成章的加了好友,还一起出去吃了两次饭。那个叫李百洛的女生看着开朗又活泼,应该不会拒绝这个小小的请求。
斟酌了一会儿,夏亚南以“我有一个朋友”开头,把自己的情况告诉了李白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