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氏将事情说了遍,不由掐着他胳膊内侧的软肉道:“我不管,我孙子差点儿遭了祸,你得给他做主,那什么姓秦还是姓金的,心术不正,怎配为官?”
谢迁龇着牙,面上神情是一言难尽的酸爽。
好容易等那只手停下,他赶忙搓搓胳膊上的软肉,“知道了知道了,我明儿个就查查这人。”
“哼!算你识相。”
徐氏满意地嗔了他一眼,随后命人摆了饭,打个巴掌再给个甜枣这事儿再熟悉不过。
谢迁也甘之如饴。
……
宁夏府,谢丕穿着盔甲与太子,杨一清等人站在舆图前,“城内早已安排好了人,只要里应外合之下,城门大开,安化王便跑不了。”
谢丕修长的手指又点过一处,“至于城外的玉泉营,就有劳扬大人了,尽量活捉。”
杨一清点头,遂看向太子,“殿下……”
“怎么,瞧不起孤?”太子横了他一眼,要知道,他可是此次的副将。
虽然就是个挂职的。
谢丕没理他,继而径自道:“总兵大人已经率兵沿黄河西路堵截,指挥使也已带兵镇守灵州等地,只要能扼住河东,叛军决不敢出。”
“广武营就交给我和太子。”谢丕说完,看向杨一清与其他人,“诸位觉得如何?”
率先回过神的是一名总兵手下的参将孙隆,他看着舆图,将不足之处略加修改。
几人一番商讨后,最终定下,“冯大人守西路,我与谢二公子和太子坐镇广武营,剩下的,便交给他们了。”
杨一清说道。
几人并无异议,只是看向谢丕的目光不禁带了几分欣赏。
只觉得这小白脸儿也不是朝中那些个只会喷唾沫骂人打人的酸臭书生。
倒是有几分真才实学。
“谢二公子真是英雄出少年,不愧是崔帝师的关门弟子,颇有令师当年风范。”杨一清感慨道。
几人面上带着笑,谢丕也想到了曾经关于恩师崔璇的事迹。
据说只花了半年时间,便打的鞑靼三年不敢冒头,真正的决策千里,不仅如此,甚至还一手促使鞑靼内乱,元气大伤,令得边境实实在在安稳好几年。
这也是为什么崔璇能够得到文人武将推崇的原因。
只因他文能提笔安天下,武能上马定乾坤。
听他们提起自家恩师,谢丕当然与有荣焉,还不等他说话,太子已经挺起胸膛吹嘘起来,
“崔老先生的确有诸葛之才,孤亦是极为欣赏,身为老先生徒孙,孤受益匪浅,此次定要拿个好战绩回京,方能不负老先生与先生教导。”
太子文绉绉地说完,众人都安静了一瞬,眼神飘忽不定地随意鼓励了几句。
倒是令得他乐开了花。
谢丕眼角抽了抽,懒得再开口。
歇息时,有一名东厂番子接到飞鸽传书上的信,匆匆拿到了谢丕面前。
“似乎是谢家来的。”番子恭敬道。
谢丕接过打开看了眼,瞬间站了起来。
动静不小,令得正查看舆图的太子抬头,“怎么了,难道京中出事了?”
他上前看了眼信笺,抬头看向谢丕,“大姑娘有孕了,那先生岂不是要做爹了?”
谢丕怔怔地回过神,“我要……做爹了?”
帐中的番子也都听到了,纷纷恭喜起来。
这一闹,倒是真让谢丕多了几分实感。
他抿唇看着手中的信笺,放在心口揣好,只觉得脑中纷乱一片,从胸口连着眼眶都开始泛热。
要做爹了,他竟然,也会有孩子了么……
是和崔九贞的。
闭了闭眼,他再睁开时,却是看向太子,“殿下,想不想玩些大的?”
太子双眼一亮,他何曾怕过,自然是……求之不得!
十月里,一场血雨染了红了河东,安化王及手下尽数被擒,死伤一片,朝廷仅用一月便结束了这场叛乱。
营中,太子由着军医给自己的肩膀包扎,他伤的并不重,只是冲的太前被伤到了些。
不过也得到了不少,脸上是前所未有的意气风发。
“孤亲自斩下了两个人头,还生擒了朱台溍,你说,孤这份功劳,够不够封个大将军了?”
谢丕处理着手上的伤,他的伤更小,因着是文人,虽也懂些功夫,但到底不及武将,更不似太子这莽人。
闻言,他看了眼天色,“天黑了,早些歇息。”
说着,起身离开。
他们如今已经进了城,自然不用再住在营地,也算能好好睡个觉了。
太子不明所以,皱着两条眉毛,问向身边的刘瑾和张永,“先生这是什么意思啊?”
张永没说话,刘瑾转了转眼珠子,道:“殿下,谢丕这是让您……做梦呢!”
“什么?”太子气得鼓起脸颊,“等着吧!孤这个大将军还做定了,就叫镇国大将军!”
他气鼓鼓地说了一通,便琢磨着等回去后如何缠着自家父皇给他封个将军了。
当然,没人将他的话放在眼里就是。
初雪已经落下,天地间几乎一夜成妆,素雪纷飞。
太子等人班师回朝,终于在十一月初回到京城。
崔九贞一早便得了消息,梳妆打扮了一番,穿着厚厚的狐裘带着兜帽去了府门口。
她现下肚子已经三个月了,坐稳了胎,即便如此,也不能离开轻易出门儿,只能在门口等着。
府中亦是喜气一片,如云和秋水以及一干仆从候着,余嬷嬷时不时就要给她换个手炉,生怕她给冻着。
崔九贞有些好笑,她不冷,不仅不冷,甚至都被弄热了。
“快看,前头有人打马来了。”不知是谁叫了这么一句。
崔九贞抬眼望去,果真见了一个黑点从远处策马奔来。
黑色的紫貂大氅,里头是白色的锦袍,墨发玉冠,却是落了一头的雪,唯有那张脸,飞雪中,依然昳丽。
马蹄溅起了地上的雪花,倏地一下高高踢起,只见一道身影似是穿过了春秋,在冰雪冬日里降临朝她走来。
周围是什么声音全然都成了虚幻,唯有眼前人。
崔九贞激动地看着他,“谢丕!”
眼前温热的白眼吹拂过来人脸庞,谢丕低垂下眼帘,眸色温柔,仿佛碎了冰雪。
“我回来了,贞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