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见人,崔九贞有些惊讶,一年不曾见过,她都有些想不起来从前的温悸是什么样了。
而眼前这个,那双眼中让她所熟悉的桀骜已经不复存在,留下的是从前没有的稳重。
他似乎也长高了不少,更瘦了。
崔九贞颔首见礼,与谢丕一同在他对面坐下,直接道:“你来府上,是有什么事儿吗?”
温悸默了默,看了眼谢丕后,道:“是来送些东西的,听说你明岁就要出阁,我怕是来不及送你出阁了。”
崔九贞扬眉,这是什么意思?
温悸将盒子放到几上,“这是我名下一些房契和地契,还有几个庄子,就当做是给你的添妆了。”
“你方才说的来不及看我出阁是何意?”
“我要去投军了。”
“什么?”
崔九贞惊愕,端起的茶也忘记喝了。
谢丕也颇为惊讶,他打量了眼温悸,没想到当初的纨绔竟然还有这样的魄力。
崔九贞与他不同的是,她知道原本温悸该是什么样的。
现如今本该跟着太子混不吝地玩闹,作为崔元淑的拥护者,现下却跟她说要去投军了。
“你要知道,边境可不太平,鞑靼连番骚扰,小战不断,你一个京城长大的公子哥儿去了会有什么后果,不会不知道吧?”
温悸当然知道,但这不是他退缩的理由。
“身为大明男儿,岂能因为前方危险就放弃,而退缩他人身后。”温悸挺起胸膛,“我虽生在京城,可心在河山,能为大明江山尽一份力,是我的荣幸!”
崔九贞惊愕地看着他,这怎么和她知道的温悸不大一样?
还挺有血性的!
“你真这么想?”
“自然,这件事我想了很久了!”
温悸笑道,眼中似是有了一抹别样的神采。
一旁的谢丕听得扬眉,并未开口说什么。
崔九贞默了默,有些不大适应这样的温悸,道:“你不跟着崔元淑了?”
想到什么,她就说什么。
听她提起崔元淑,温悸一怔,那张稳重的脸上,终究有了变化。
温家的事给他的打击的确很大,生母被休弃,亲姑姑杀了祖母,心爱之人拒绝他另嫁他人,还甘愿为妾。
一桩桩一件件,都让他险些支撑不住。
现在的温家,已经不是从前的温家了。
他闭了闭眼,道:“她从来都不需要我。”
崔九贞嗤笑,呵,还真是卑微呢!
“贞表妹,可否请求你一件事!”温悸站起身,抬手行了一礼。
崔九贞慢悠悠地呷了口茶,并未答应,只问道:“什么事儿?”
“贞表妹,如若往后元淑表妹她得罪了你,可否饶她一命,就当是,就当是……”
“看在你的份儿上?”崔九贞冷笑出声。
温悸沉默,他低下头,“若贞表妹肯答应,往后有什么需要的,我一定替你做到。”
“哪怕杀了张璟!”
这代价可不小。
崔九贞差点儿就心动了,不过,“你凭什么以为,我会答应你?温悸,你是不是太高看自己了,觉得我会需要你,需要温家?”
温大老爷为了名声,连杀母之仇都能按下,在她眼中,温家已经烂透了。
温悸脸色白了白,他没有反驳,因为这是事实。
崔家于温家而言,原本就是高攀了,现如今与谢家联姻,自然更不需要温家,不需要他了。
“贞表妹,我知我现下无权无势,但我一定能挣份功名,重振温家。”
“你重振不重振温家,跟我一点儿关系没有。”崔九贞打断他的话,“我与崔元淑之间的事,不是你们能插手的,与其来求我饶她一命,不若去求她别来招惹我,这个可能或许大点儿。”
“贞表妹,她已经不是崔家的人了,也碍不到你……”
崔九贞搁下茶碗,打断他,“温悸,我很记仇的!”
她看着温悸,道:“无论是小时候你烧我头发,捉弄我,还是长大后处处与我作对护着崔元淑,我都记着。”
谢丕摩挲着茶碗的手顿了顿,垂下了眼帘。
温悸抿唇,并未否认,“是我的错,贞表妹,从前的事,是我对不起你!”
崔九贞并不需要他的这声对不起,最重要的是,她没有资格替原主原谅。
他该道歉的,是原主才对。
“我这个人呢!很记仇,而且是会记一辈子的那种,我不会原谅你,也不会原谅崔元淑,并且,只要她敢犯到我头上,我就不会留一丝情面!”
温悸看着她,想要分辨她这句话的真假,很可惜,他没有看到一丝说谎的痕迹。
她的确会那么做。
“所以呀!温二少爷,与其来求我高抬贵手,不若去求她安分守己!”
命就只有一条,她若玩完儿了,可就没有了。
崔九贞扬了扬下巴,“东西你收回去吧!我不会答应你的,也答应不了。”
温悸回过神,摇头拒绝了,“别误会,这只是作为哥哥……给你的添妆罢了,没有旁的意思,也与她无关!”
他说这句话时,双眼盯着她,笑的苍白,“我知你没有原谅我,我也不求你原谅,温家本就欠你的,这是你该收的!”
温悸朝谢丕行了一礼,“还请谢二公子往后善待贞表妹!”
谢丕神色淡漠,只道:“我不是你们温家人。”
温悸顿了顿,心中有些难受,但这些日子已经习惯了。
他出孝期这几日,听到的看到的太多了,这点讽刺于他而言,着实已经不算什么。
没有再待下去,他又看了眼崔九贞,这才转身离去。
看着对面几上放着的盒子,崔九贞发了一会儿呆,谢丕也没打搅她。
不得不说,温悸看准了她的性子,才会说那句话。
她起身,将那个盒子拿在手里。
温家的确欠她的,既然送上门,凭什么不要?
反正也不是因为崔元淑。
谢丕好笑,上前替她打开看了眼,点点头,“还算不错,地段都是好的。”
崔九贞却高兴不起来。
对温悸这个人吧!说起来是复杂的。
原主的前世里,他的确是太子的狗腿,本就是个纨绔,爱玩的性子,遇到了太子可不就是对味儿了。
又是崔元淑的拥护者,只要她有要求,他便答应,舔狗本狗没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