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丕借着吃茶的动作,掩住了嘴角浮起的笑意。
待到中午用过饭,老太爷没有拘着几人,让他们自个儿说话去了。
沈茂君想到用饭前崔恂问他的话,瞪向谢丕,“你不是说崔老先生喜欢朴素些的,怎么嫌我……了?”
谢丕神色淡淡,“我说朴素些的,又不是让你大过年的穿个粗布棉衣过来,不知道的还真以为是上门打秋风的穷亲戚。”
他话里带着几分轻快,明显是在看他的笑话。
沈茂君吃了这个哑巴亏,却又不得不咽下去。
最重要的是,他这是被敲打了啊!
崔老先生果真是个疼孙女的,还怕他堂堂麒麟阁的东家坑那崔九贞不成?
虽说,他的确看中了她画的一手花样来着。
但他是那种人吗?
谢丕不知道他心中所想,不过即便知道了也不会理会。
麒麟阁的主人,是个什么样的人,打听打听就知道了,还用他狡辩什么。
三年之间就能吞并了京城第一大产业,从而有了现在的麒麟阁,如今除了祥瑞阁还有哪家敢与他并肩?
且,以这厮的德性,恐怕过不了几年,祥瑞阁也不复存在。
两人去了后头的偏厅里说话,一路走来,沈茂君也算是见识到了这位帝师的住所,究竟是个什么样儿。
菜地鱼塘都有,还真是不同于旁的府里,颇有于闹市中隐世之意。
前头,老太爷和崔恂说着话,崔九贞在一旁听着。
“这孩子虽心眼儿多,但倒也实诚。”
“沈家出来的,大抵也不会有什么大奸大恶之辈吧!”
崔恂接了句,不过今日瞧着那孩子的扇面,总有些熟悉来着。
是不是搁哪儿见过?
“父亲,您觉不觉得沈家小子的扇面……”
老太爷笑了笑,“是《西下落日图》为父早些年周游时所作,扇子上的,乃是临摹。”
崔恂恍然大悟,“我就说,那副画似是在哪儿见过,不过,您当初不是赠于一位落第归乡的友人了,这小子如何得来的?”
这个老太爷就不知道了。
崔九贞听明白了,原来这沈茂君还是自家祖父的崇拜者?
又听了会儿,崔九贞这才下去,来到谢丕那里。
他正准备送沈茂君出去,听闻要走,她惊讶一瞬,“这就要离开?不留下用个晚饭?”
沈茂君也想,但奈何他今儿个得回去准备开工事宜。
只能下回了。
听他这么说,崔九贞没再多久,再看向谢丕,他道:“明儿个太子过来,我今儿个不必回去了。”
双眼一亮,她立即高兴起来,“那我晚上给你炖鱼汤,下些鱼丸冬笋。”
沈茂君闻言,出声道:“那个……我好像也不怎么急着回去来着……”
“明儿个太子过来,今日必然要收拾一番,你在这儿多有不便。”
沈茂君一噎,只想扇自己的嘴,先头为何要说回去。
罢了罢了,还是有机会再来的,现下还是处理事务要紧。
送走了人,崔九贞这才得以与谢丕好好说几句话。
“王家与吴家定了日子,三月初便会迎新人入门。”
“哦?那吴家没有打听打听,王家如今究竟是个什么情况?竟还敢将姑娘嫁过去?”
“这不重要,联姻为的不过是个利字罢了。”
谢丕淡淡道,两人回了房,坐在炕上说话。
“利?”崔九贞想了想,除了王家老太爷,王家还有什么利可图?
不过,这也不是她过问的,“王衍娶妻,那崔元淑可不大好过了。”
谢丕听她终于提及,勾了勾唇,意有所指道:“你说的是,后宅之中,正妻必然容不得这样的妾室,出了什么事儿,也不奇怪。”
崔九贞一惊,看向他,“你不会是撺掇我干坏事儿吧?”
“既是敌人又何必留着,你不想做,我可帮你!”
“不,不行。”崔九贞摇头,“此事你做不得。”
她不想他手上为她沾染鲜血,他这样风光霁月的人,不该惹上这样的腌臜事儿。
况且,只要做了,难保不会留下痕迹,毕竟没有天衣无缝的局,若是哪日让她父亲知道。
恐怕谢丕不会好过。
要动手,也只能是她来!
见她这么说,谢丕只好暂且搁下,顶多往后多看着些,不让她吃亏。
明白他的心意,崔九贞还是高兴的,她上前窝到他的怀中,“我知你是为着我好,不过这些事儿我可以自己来。那崔元淑不犯到我头上还好,若敢犯我头上,我必不会手软。”
对着那样我见犹怜的脸她都能下得了手,自然也不是什么心慈手软之辈。
谢丕揽着她,没有出声。
只是想到当日在城外的事,眼中愈发幽深。
那群人,胆敢冒犯他的贞贞,不死,实在难以平息他的怒火。
晚上,几人用过饭,稍晚些谢丕来到书房,老太爷正坐在房里的炕上吃着茶,见他过来,并不奇怪。
“老师,藩王这几日已经陆续离京,家父命鸿胪寺安排,宁王与安化王最后离开。”
烛火闪烁了下,映在老太爷那张满是皱纹,却精神矍铄的脸上。
只见他搁下茶碗,道:“其他的都安排好了?”
“是,人手已经准备妥当!”谢丕垂眸,恭敬道。
“城外五十里地,把消息事先放出去,那些个人十有八九会出现,抓住几个是几个。”
老太爷冷声道,他崔家人也敢碰,不过是个毫无实权的藩王,竟敢妄想作乱朝堂。
谢丕勾唇,应下道:“学生遵命!”
这个距离,城内不会收到消息,也援救不了,城外,自然无所顾忌。
京中就剩宁王和安化王还未回到封地了,两人从起初的相互防备,到如今一致防备外头。
十四这日,宁王接到命令,先行启程。
待到亲王仪仗离开,城内,也因隔日的上元节热闹起来。
满街开始挂满了各色各样的灯笼,不难想象到了隔天晚上,该是如何的盛景。
然而,这些与宁王无关!
城外,已经行至几十里的宁王开始不安起来。
坐在马车里,明明是大冬天儿的,却手心额头直冒冷汗。
他有些坐立不安,掀开车帘看向外头,“确定会有人刺杀本王?究竟是皇帝还是其他藩王?”
马车边的近侍也不好过,一边戒备着四周,一边驱马低头道:“奴才得到消息,八成是上面那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