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49(1 / 1)

萧悯之所以叫“萧悯”,是因为余帘儿留下他,完全是出于一丝对降生孩子的怜悯。

他不是婚姻产物,而是某种暴力侵害的结果。

余帘儿怀孕时年纪不大,手足无措,身边只有把她当杂草的父母和三四岁大的妹妹余窈。她忍受不了流言蜚语,无奈选择退学,然后在六个月后生下并不健康的早产儿萧悯。

余帘儿根本不想要这个孩子。

甚至不想看见他。

那时候余窈短手短腿,走路都不太稳,却喜欢趴在婴儿床旁边轻轻摇晃,跟萧悯说一堆散碎的话。

萧悯生下来就没有笑过。

余帘儿觉得他有智力缺陷,但是余窈告诉她,宝宝是会笑的,还会跟她拉拉手。

余帘儿得赚『奶』粉钱,她先在餐馆端盘子,后来又在酒吧坐台。

家里常年只有余窈这个大点的孩子,带着萧悯这个小点的孩子。

学校是什么?两个人都不知道。

十岁后,两人的身高体重发生逆转。

萧悯像春笋似的拔高了,余窈却不怎么见长。

她柔弱,怕生,孤僻自闭;萧悯暴躁,偏激,眼神疯狂。

街上谁欺负余窈,萧悯就帮她揍回去;谁骂萧悯是怪胎私生子,余窈遛进谁家里炸粪池。

“你现在给我回去。”余窈气得声音都在抖。

“凭什么……”萧悯一开口,余窈就揪住了他的领子。

“你闭嘴,快点滚回去!”她极力压低声音,却控制不住语气,“姐姐被车撞差点死了你知道吗?有人在蓄意报复你知道吗?万一是因为那件事来的,你也会有危险你知道吗?”

萧悯冷笑:“我又不怕……”

余窈反手又是一耳光。

响声清脆,但是对于萧悯来说,不痛不痒的。

他捂着脸,眼神凶恶地瞪着面前比他矮两个头的余窈。

“你要是死了,我都不会去埋你。”余窈声音发颤,“快滚回家,趁现在还没人发现你。钱的事情我会处理好,这个月给你打过来。”

萧悯『摸』着脸说:“我蹭别人的车来的,现在找谁坐车回去?”

余窈都快被他气疯了:“你……”

萧悯所有证件都在余帘儿的父母手里。

那对老人家希望控制住萧悯,胁迫余帘儿回家,嫁给萧悯的父亲,然后老老实实居家过日子。但是余帘儿带着余窈逃跑了,压根就不想管那个强-『奸』犯的儿子过得怎么样。

这么多年来,一直是余窈在偷偷给萧悯送钱。

余窈深吸一口气:“你背得出身份证号就行,我带你去高铁站,打个临时身份证,然后回家。”

“我不回去。”萧悯说。

他直接伸手扣住了余窈的手腕,往自己脸上挥了一下。

“你再打我我也不回去。”

余窈抽回手,怒吼道:“我要查姐姐的事故,要应付骆家的人,要处理树林里那个被你打得半死的垃圾,难道还要给你端茶倒水吗!?”

萧悯抿紧嘴唇,一言不发。

余窈见他这副样子,语气一点也没有软下来:“万一真是来报复的,你也会有危险。姐姐在病床上躺了快三年了,医生说她可能永远醒不过来。如果你也出事了,我要一个人过吗?那我就不过了,我……”

“好了,我这就回去。”萧悯知道她要说什么。

——那我就不过了,我陪姐姐死。

余窈这才安静下来,面『色』也渐渐缓和。

萧悯小心留意着她的表情。

“你最近过得怎么样?”他问道。

“很好。”余窈说,“比你和姐姐好多了。”

萧悯又不说话了。

她肯定还在生气。

而且她肯定说谎了。

她也过得不怎么样,不然不会有人追在她后面喊打喊杀。今天如果不是他听见过路女生的尖叫,多管闲事问了一句,说不定余窈已经在树林里凉透了。

“我真的过得很好!”余窈大声道。

萧悯“嗯”了一声。

余窈看出他不信任的眼神,就说:“我有车开,有房子住,还有男人……”

萧悯立即问:“男人?”

“男人!”余窈毫不犹豫地说,“对,我有男人!不然你以为你每个月的钱从哪里来的!?”

萧悯更加沉默了。

他像安静下来的猛兽,被余窈牵着绳,一路带到了高铁站。

到售票厅,熙熙攘攘,人声嘈杂。

萧悯小声说:“余窈,我不想回家。”

这次不是出于任『性』,也不是故意呛她。

而是真真实实发自内心的想法。

“你说我会有危险,难道你就没有吗?刚才你还差点被勒死。”萧悯语速飞快,生怕被余窈一耳光打断,“你让我留在这里,我做什么都可以,我去打工,刷盘子,搬砖……”

余窈愤怒地抬起手,又慢慢放下。

“谁要你干这些?”她声音又轻又细,萧悯听出了一丝哭腔。

萧悯怕她生气,更怕她哭。

“你好好读书啊。”余窈咬牙道。

萧悯再也不反抗了,跟着她买好票,上了最近一班高铁。

“转车要注意时间,别坐过头了。”余窈隔着检票机跟他叮嘱,“回去之后也别跟他们吵架,不然吃亏的还是你。对了,你千万不要再跟人动手!打死了你坐牢,打残了你还要养人家半辈子!你听见没有?”

“晓得了。你自己注意安全。”萧悯嘴笨,只能这么跟她说。

余窈拖着酸痛的身体,立即回去处理树林里的陆冉。

但是这个时候,路人女生已经报警了。

救护车把陆冉带走。

余窈配合警方的工作,顺着路人女生的证词,半真半假地编造道:“前男友出于报复心理想勒死我,危急关头有个见义勇为的男生经过,帮我把他打倒了。我刚才是追去问那个男生姓名的。但是他不肯告诉我,说是学雷锋做好事不留名,我只能又一瘸一拐地回来了。”

余窈对自己学校的监控很了解。

她离开时是避开监控走的,所以只能查到这个男生进树林的场景,看不见后续。

但是前半段已经跟路人的证词对上了,警方没有追问太多。

虽然有点防卫过当,但是余窈自己也伤得不轻,她全身上下都是瘀伤,脖子上还有个特别明显的勒痕。警-察再想问别的,她就假装不适,说可能是内脏破裂,需要立即去医院检查。

警-察只能把她也一起送去医院,

余窈又开始折腾,说害怕前男友醒过来继续报复,不想跟他去同一家医院,一定要自家司机接去私人医院。

警-察没有办法,只能留下联系方式,说以后再找她联系。

陆冉被打成那副样子,怎么想都是防卫过当。

防卫过当是可以减轻或者免除处罚的,但是时间拖久了,余窈怕摆不平,所以立即打电话找骆北延。

但她打了两遍骆北延的电话,都是正在通话中。

走投无路的时候,她突然想起骆薇。

“骆、骆姐吗?对不起,我这里出了点事情……”

骆薇也没想到会接到来自余窈的电话。

更没想到她说了件这么严重的事情。

她立即问道:“你伤得怎么样?对方伤得怎么样?”

“都还在检查,我也不清楚具体伤情。”余窈听见她这么问,稍稍松了口气,“不过他真的伤得很严重,可能就剩下一口气了……保不齐要坐一辈子轮椅。”

“你先检查着,我马上过来。”

骆薇匆匆从集团赶来,还顺便从法务团队叫了几个人。

如果余窈是有什么大病小痛,她肯定懒得管。

但这件事可能发展成刑事案件,她就只能先过来稳定局势了。余窈这个电话让她很尴尬——她肯定是联系不上骆北延,所以才找的她。也就是说,在余窈心目中,对她的信任程度可以排到第二。

她自觉也没给过余窈什么好脸『色』看。

余窈对她这么信任,让她心里不太顺畅。

余窈在私人医院做了个全身检查,她本来以为问题不大,结果查出来小腿骨裂。这应该是挣扎的时候被陆冉踩的,当时一片混『乱』,她也记不清发生了什么。后来见到萧悯太过震撼,她居然还忍着这样剧烈的痛苦,把人给送去了高铁站。

伤筋动骨一百天,这伤一时半会儿都养不好了。

余窈躺在病床上,看着手机软件里跳出的今日单词提醒,悲痛地想到一件事。

她第五次四级考试又没了。

骆薇在私人医院人脉很好,把余窈的所有伤情都往严重了写,然后拿着报告去找陆冉那边私了。她身边带着专业的法务团队,手里又捏了数字够大的支票,很快就跟对方谈妥了——这事儿私了,陆冉再也不许踏入b市半步。

她中间也给骆北延打过几次电话。

但是很奇怪,几次都没有打通。

最后她换了备用手机号打,骆北延也很快挂断了,似乎在忙什么事情。

骆北延在忙的事情很重要。

他跟唐云琛见了个面。

上次他把余帘儿呆过的监狱告诉唐云琛,希望他能找个突破口。

但是那地方离唐云琛工作的地方远,监狱本身也不在他职权范围内,所以他花了点时间,理顺关系,亲自去监狱探访了一次。

唐云琛作为内部人士,不必走正式程序,想找监狱负责人问点事情也很方便,

余帘儿牵涉的又是情节恶劣的大案,所以那边也很清楚情况。

“但是我没问出来太多东西。”唐云琛遗憾地告诉骆北延,“这个案子被法院封存了。”

骆北延自己本科学法,他知道“案件封存”大部分都是什么情况。

“有未成年人涉案?”他问道。

唐云琛端起杯子抿了一口,幅度微小地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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