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集团总部员工来说,骆总前三十年的人生轨迹非常清晰。
他含着金汤匙出生,一路顺风顺水,留学归国就在集团基层工作,然后因为表现出色被骆老太太看好,调回总部,准备接任总裁。
但是在他的人生轨迹中,有两年比较模糊。
也就是前两年。
那时他从总部调走,去向不明,老太太说是在海外进行脱产学习。
骆北延跟老太太闹矛盾,放弃家产——这事儿连骆薇都不敢乱传,集团总部知道的人更是屈指可数,人力资源部部长蒋秋词就是其中之一。
当初骆总去Z市视察,他在旁陪同。
余帘儿的事情,他稍微知道一点。
视察时间在雨季,大概一个月。
余帘儿每天都来厂里,有时候会从早坐到晚。一开始说是找工作,后来也绝口不提这事儿了。
有一回下雨,蒋秋词看见她没带伞,就让门卫给她送一把。
余帘儿缩在屋檐下不收。
后来蒋秋词看见骆总开车接她,心里有点膈应,觉得这女的意图明显。
他不好跟骆北延讲,斟酌再三,就把这事儿告诉了骆老太太。
老太太也没说什么,只是让他再观察看看。
蒋秋词年轻时跟着老太太开疆拓土,知道有些事情不该他插手。
但骆北延从人品到能力都无可挑剔,确确实实太出色了。蒋秋词自己有个侄女都不好意思介绍给他,因为觉得骆总值得更好的。
可是这件事他插手也没用。
骆北延不知道是着了什么魔,一头就栽了进去。
他离职那天,蒋秋词去西河别府见老太太,老太太憔悴得说不出话,一直叹气。
蒋秋词不知道中间两年发生了什么,不过现在骆总能回来,说明还是看清那女人真面目了。
他觉得骆总肯定受伤不轻,需要休息。
魏嘉美虽然心思活泛,但是碰过一两次壁之后,应该会收敛下去。
她也不傻,就算骆北延真的看上她,她还要面对老太太这尊大佛呢。她目标性这么强,过得去关吗?
蒋秋词跟妻子碰了碰杯,也不再想这些年轻人的事儿了。
骆北延喝了酒,由司机送回家。
他回来之后,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先跑去余窈房间里看了一眼。
余窈睡得正熟,表情安稳。
骆北延走到她床边,仔仔细细端详她的五官。
这么看,跟余帘儿真的不太像。
余帘儿脸上动过刀,颧骨更加圆润光滑,眼角、鼻梁非常精致,纹的柳叶眉,温柔妥帖,眼睫毛种得又浓又密,垂眸时非常惹人怜爱。她审美很好,不是整的蛇精脸,而是往那种大众喜欢的温柔又没有攻击性的方向整,恰好戳在骆北延心窝子上。
骆北延伸出手,摸了摸又余窈的脸颊。
她五官更单薄,平时又不化妆,那些在余帘儿脸上用假体填充好的瑕疵,在她这里看得很清楚。这是睡着了,如果醒来了,她更加不像多数男人喜欢的类型。她太深沉了,话少,眼里有故事,不能被轻易看穿,让男人没有安全感。
骆北延的手稍稍下落,碰到她下颌,然后沿着下颌摸到颈上。
他顺手找出了那条项链。
银链子是热的,上面的锁饰也是。
余窈一直贴身戴着,没有取下来过。
骆北延触碰锁孔,又怕把它拿出来会凉,于是就着热度轻触。他的手指轻轻掠过,不平整的银饰和柔滑的肌肤皆在掌中。
余窈轻哼一声,从浅眠中醒来,仍有些浑浑噩噩。
过了会儿,她闻到酒味,才慢慢睁眼。
骆北延坐在地毯上,手撑着床沿,视线懒散地游离在她脸上,另一只手牵着她的项链。
余窈又闭上眼。
“睡了。”
“睡了吗?”骆北延慢慢覆上来。
余窈感到一股凉风闪过,然后迅速合拢。骆北延的西装压得她不舒服,下装的金属扣更是冷得她一个激灵,直接从半梦半醒间惊醒。
“你干什么!?”余窈钻进被子里,伸长腿往下面探了探,“你鞋都没脱!!”
“我脱了鞋。”骆北延的声音听起来很清醒。
“你没有!!!”余窈刚才还有一点旖旎的想法,现在只踢他下去。
骆北延把她的头抱住,埋在自己胸膛上。
“睡觉睡觉。”
“不行你没有洗澡你没有脱外套你还穿着鞋啊!!”
余窈连忙从床上爬起来,跑去外面睡了。
第二天,骆北延发现自己衣冠完整,连鞋都没脱,睡在余窈的被子上。
时间八点半。
“已经迟到了!”他冲出卧室,把余窈从沙发上提起来。
“迟了就迟了呗……”余窈翻个身想继续睡,“今天愚人节,我们都不上课。”
骆北延一看日历,真的是四月一日。
“我还要上班。”他又回自己房间找衣服,“你怎么不叫我起床!”
“己所不欲,不施于人。”
骆北延觉得上大学还挺有用的,至少余窈会背论语了。
他匆匆忙忙收拾好,又把余窈拖上车,送去学校。
余窈不情不愿,一整天都在给他发信息。
“什么时候来接我?”
“喂,下班了吗?”
“我要回家。”
骆北延全部忽略,等下班时候一看,忽然找不到她人了。
这家伙不会把他删除拉黑了吧?
“骆总,《今日财经》的人来了。”秘书忽然进门说道。
骆北延突然记起来,前几个月B市财经杂志约他拍个封面,他也答应了。
“要多长时间?”他问秘书。
“快的话,一小时不到。”
看来他今天不能准时去接余窈,不知道她看日程表会不会知道。
拍摄地点就在穹英大厦的玻璃桥上,杂志社弄了一套黑金色的桌椅,骆北延往上一靠,稳稳的帝王气质。
骆北延比较上镜,杂志社拍得很快。
他在拍摄时瞥了眼旁边的手机,发现几条余窈发的信息。
“你到底来了没!?”
“再不来我就走了!”
“你倒是快点回个话啊!!”
她把名字改成了“xxx会所38号技师”,头像是那种P出来的宾馆小卡片风格,难怪之前找不到她人。
骆北延琢磨着这又是什么愚人节活动。
他飞快回了条:“半小时,马上到。”
然后把手机放在一旁。
等拍摄结束,他立即开车去接余窈。
余窈说他们全班微信id都改成了“xx会所xx号技师”,班级群改成了“B校官方唯一指定学生人体彩绘中心”,画室门口还挂了块“xxxx保健会所”的牌子,全班男女生统一着制服上课。
老师一进门,他们就集体起立喊“欢迎光临”,老师下课,他们又集体起立喊“谢谢惠顾”。
整整一天,所有专业课老师的表情都很酸爽。
“你们别被扫黄打非办抓走了。”骆北延冷笑警告。
余窈不以为意。
然后回家不到两个小时,骆北延接到骆薇“大事不好”的电话。
“你下次小心点。”骆薇说,“刚才有人给老太太一张照片,照片上你桌边放着手机,手机屏幕放大了看得见微信消息。老太太现在已经砸坏三个青花瓷碟子了。”
……
骆北延记起余窈给他发的那个信息。
“xxx会所38号技师”:你到底来了没!?
他回复:半小时,马上到。
他跟骆薇说:“你能不能告诉老太太,这是你愚人节改名给我发的?”
“你有病吧!”骆薇挂断了电话。
骆北延气不打一处来,只想把余窈揪起来暴打。
这下他肯定要被骆老太太一顿好训,周末先去买点礼物再回西河别府好了。
余窈在画室里练习,她最近突然热情大涨,练得比以前勤快不少。
从骆北延这个门外汉的角度看来,她画画还是有进步的。
“你缺什么东西吗?我周末去给老太太挑礼物,带你一起。”骆北延靠在画室门口看着余窈。
余窈回过头,只觉他被夕照镀了层金身,身躯挺拔刚毅,面孔中透出高贵的神性。
“哼。”她轻哼一声,又回过头继续画画。
骆北延对她这种态度习以为常。
他走进来问道:“你要买新衣服吗?我看你这两套也穿挺久了……”
“不要,平时画画容易脏。”
“那护肤品呢?”骆北延思索道。
“就你还会挑护肤品?你知道我是干皮还是油皮吗?”
骆北延恼了:“那你要不要买点辅导书……”
“请你出去!”余窈拿笔指着门口。
骆北延走到一半又退回来。
“对了,你微信上给我备注的什么?我想给你改个备注,免得引起误会。”
“我之前备注了你名字。”余窈说,“现在备注的是‘司机’。”
骆北延气得“砰”一声关上门,给她备注了一个“房客”。
他关上门之后,余窈轻按胸口,感觉心跳很快。
她撕掉手里正在画的这一张速写,迅速开始勾勒另一个轮廓。
光从落地窗透出来,几个石膏像的影子拉长,他们的五官英俊又立体,却都无法触及骆北延的神髓。
他是太阳一般的发光体。
又强大,又火热,又慈悲,又轰轰烈烈不可一世。
他这么遥远。
余窈在纸上描摹他的轮廓。
她技巧不够,铅笔表达不了当时的辉煌光线,更加抓不住他那种强硬中带一点温和的落差。
她把他画在纸上,又迅速撕掉。
但她落笔用力,人形轮廓拓在了下一张纸上。于是她把下一张也撕掉。但下下一张还是有痕迹。
余窈看着本子,突然觉得懊恼又后悔。
她往后翻动整本速写本,把一张张留有印记的全部撕掉,直到完全没有痕迹为止。,,大家记得收藏网址或牢记网址,网址m..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报错章.求书找书.和书友聊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