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窈猝不及防被按住,表情有几分错愕。
骆北延握着她的脚,把药膏抹在脚踝肿起的地方。这处红中泛紫,光滑的皮肤下透出血丝。药一化开就发热,余窈忍不住叫唤,骆北延额上渗出汗水,最后拍了她一把才收手。
他从足底握住时,感觉她脚上还有别的划伤。
因为有块皮肤很粗糙,似乎有一道道的,细密重叠的伤口,和她手上的刀伤很像。
“那是什么?”骆北延撑着膝盖问道。
“脚。”
“脚下的伤。”骆北延挑眉逼问,“还有你手臂上的伤,都是怎么回事?”
“划的。”余窈把踩脚袜一点点穿上。
骆北延再想追问,她就不说话了。
“我不需要心理医生。”余窈站起来之后告诉他,“小众癖好不是病。你是不是还恐同啊?”
骆北延被她说得哑口无言。
“那你喜欢自己姐夫又算什么?”
余窈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又不吭声了。
她自己一瘸一拐坐车返校,骆北延气得不想理她。
晚上,女生宿舍十分热闹。
吕秋桂在看偶像剧,坐在椅子上一张张抽纸巾擦眼泪。
余窈隐约听见剧情。
“你爱的究竟是我,还是她?”
“你们两个我都无法割舍。”
“如果必须要选一个呢?”
“为什么要这样为难我?你们都是我最重要的人啊!”
“关灯了啊。”钟绵绵敷好睡眠面膜,对吕秋香说道。
吕秋桂红着眼睛啜泣:“好。”
关灯后,笔记本屏幕还亮着。
吕秋桂时不时就发出啜泣、惊呼和诡异的低笑。
余窈感觉对床的钟绵绵没睡着。
她也没睡着。
她还想着骆北延。
他身形如猎豹般矫健,腿长腰窄,胸肌硬-挺,是少有的坚持锻炼的职场男人。之前他跟姐姐一起生活的时候,余窈偶尔回家,看见阳台里侧晾着他的内衣,能估出尺码。
很厉害。
上次去他办公室,也进了他的独立健身房。
她一个个数过哑铃,看那几个常用的是什么重量,不断揣想他的力道。
也很厉害。
更别提手了。
那双手触碰她脚踝的感觉,几乎可以重燃一切本能。
束缚,刀划,辱骂,责打。
这些都还能靠她自己勉强支撑忍耐。
唯独“纪律”和“支配”不行。
她得找个人帮忙。
余窈慢慢摸到枕头下的刀片,轻轻地划开手臂。
冰凉的刃割破皮肤,感觉很平淡,要再过一会儿,撕痛感才会上来。这种痛不够明显,若隐若现,一旦分心就会被别的感觉淹没。就像被纸划破的伤口,需要不断去拨拉它,才能够持续下去。
要持续的、持续的、持续的,
流血。
过了会儿,余窈叹息着抽出毛巾,压住伤口。
她太需要支配者了。
如果没有,她一定会在某天夜里贪婪地划伤自己,直到血液流尽。
“吕秋桂,你不睡吗?”
没睡着的不止余窈一个人,钟绵绵也还醒着。
“哦,我看完这集就睡。”吕秋桂正声回答。
又过了会儿。
“早点睡吧,明天早上我有课啊。”钟绵绵又爬起来说。
“你睡你的啊。”吕秋桂不耐烦。
又过了会儿。
钟绵绵终于抵不住困意,渐渐睡去,余窈也刚在手臂上划出第三道伤口。
只听啪嚓一声巨响,寝室里所有人都睁开了眼。
“卧槽!”吕秋桂从椅子上跳了起来,视线都没来得及离开屏幕。
“你有病吧……”钟绵绵困倦无比地蒙住头。
只有余窈看清楚发生了什么。
她看见窗户上吊下来一个黑影,有人一脚踹开了玻璃,从外面跳进来。这个黑影高高瘦瘦,体态一看就是男人。他进来后,很明确地往余窈这个铺位走来。
吕秋桂这才惊叫起来,跑到门边,举着台灯一顿乱照。
钟绵绵也被她的惊叫吵醒,她一睁眼就看见男人按住了上铺的扶梯,想把正在往里躲的余窈抓下来。
余窈的刀片还在手里。
她看见这人抓住扶梯,想都没想,一刀用尽全力划下去,噶擦噶擦地挤过对方筋骨。
那男人痛极了,伤手飞弹出去,又不小心砸到钟绵绵的树枝形衣帽架,瞬间痛到飞起,“扑通”从上铺掉了下来。
余窈二话不说起身就跑。
她从床上跳下来,踩了一脚窗户玻璃,单腿蹦着出门。
“等等我!!”钟绵绵也冲出门,她居然不忘拎一件睡裤,还从睡裤里掏出钥匙把门锁了。
吕秋桂早跑得没影了。
余窈一瘸一拐地往外面走,手臂上的血在剧烈运动下一直流到指尖。钟绵绵一扇扇门敲过去,最后把整层楼都喊醒了。
宿管阿姨也来了,是吕秋桂叫的。
她们联系保卫处,打了120,最后在外面草地上发现坠楼摔断腿的陆冉。
他被清退后百般不服,趁着半夜来袭击余窈,想跟她挣个鱼死网破。据保卫处说,他怀里揣了瓶浓硫酸,要不是余窈先发制人把他右手割了,说不定现在她早已经毁容。
余窈进大学三个月,谈第一个男朋友,就以男方断手断腿入狱告终了。
这事儿轰轰烈烈,她一时间也成了名人。
不少人想看看是什么样的祸水,才能让陆冉这么个大好青年陷入疯狂,自毁前程。
但是他们一见余窈又失望了。
余窈这模样,别说倾国倾城,连小家碧玉都不算。她看起来一脸沉闷,阴郁孤僻,就是高中老师问“班上有谁谈恋爱啊”,全班同学说她名字,老师都不会信的那种。
骆北延知道这件事是在报纸上。
他办公室里的咖啡机坏了,所以他随手扯了张报纸汲水,结果正好看见那条“B大学生伤人未遂”。
他还琢磨了一会儿,B大今年招生质量是不是有点问题,然后继续往下看,发现“摄影系”这个关键词,才发现意识到!这是在说陆冉。
他也不管咖啡机了,直接冲回办公桌打电话给余窈。
电话响了近五十秒才接。
余窈的声音听起来很虚弱:“喂,什么事?”
“你被袭击了也不说一声的!?”骆北延大声吼道。
桌子上的笔筒被他拍得跳了一下。外间的秘书迅速过来了,见他怒气冲冲地在打电话,于是站边等着。
“这也说,那也说,我来大姨妈要不要跟你说?”余窈嗤笑一声,挂了电话。
“喂?喂!?”骆北延气得声音都在颤。
秘书大惊失色——谁!是哪个不要命的挂了他们总裁的电话?
骆北延花了五分钟降血压。
然后他再打回去,发现对方“正在通话中”。他换手机又打了一遍,还是“正在通话中”,他气得差点把电话给砸了。
余窈把他座机、手机全拉黑了。
“手机借我一下。”骆北延声音森冷,结着冰渣。
秘书瑟瑟发抖递上手机。
骆北延用秘书的手机打过去,响了会儿,被挂断。
再重新打,又被拉黑了。
余窈这家伙手机黑名单是比通讯录还长是吧??
骆北延终于知道为什么她前男友要翻墙去把她杀了,谁摊上这种人不想做点违法的事儿呢?
“我提前下班了,有点事情要解决。”骆北延拿起车钥匙就走。
秘书犹豫:“骆总,我手机……”
骆北延已经不见人影了。
“……你没还啊。”秘书难受道。
骆北延开车往b校方向去,路上直接跟校方联系,了解事件全部情况。
余窈那天从上铺跳下来,伤上加伤,直接被送进医院了。回来之后还是照常上课,只不过多了根拐。
骆北延很想拍手称赞。
妖孽得治啊!
但是他实际感觉到的情感却非常担心。
那天,只要稍微不那么走运一点,余窈就会被泼满身硫酸。或者更严重,她会被那个神经病前男友杀死。那家伙录口供的时候可是说了”要死一起死”这种话。
她要是真出了事,骆北延将很难面对她的姐姐。
他们困窘之时,余帘儿很少想自己以后过得好不好,每次他们展望未来,她总是说余窈。
“只要她过得好就行了。”
“她的幸福就是我的幸福。”
“我的窈窈不必有太大的本事,平平安安,快快乐乐就好了。她是我最重要的骨肉至亲,我永远都爱她。”
当初骆北延被余帘儿打动,也确实是因为她的真诚善良。这么艰苦的情况下,她都要拉扯着妹妹,太不容易了。
反观余窈,姐姐重伤躺在病床上,随时可能一睡不醒,她还在外面鬼混,甚至勾引姐夫。
这是不是太过于恶劣了?
虽然姐妹年龄差十岁,但是余窈这么不成熟,真不像一个家庭长大的。
肯定是余帘儿以前对她太溺爱了。
骆北延被这堆矛盾弄得头疼。
不管余窈多差劲,他还是得保证她完完整整的。
但是,只要余窈找男朋友标准不变,那泼硫酸的还会有下一个。
所以得防她早恋。
还有,陆冉说不定不肯善罢甘休,他家里也不知道什么态度。
万一在牢里雇-凶怎么办?
所以得保证她安全。
骆北延思来想去,觉得除了让保镖二十四小时跟着她和让她陪老太太住西河别府之外,就只能让她住进自己别墅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