厄休拉睡的迷迷糊糊地,床还是那么软乎,但是感觉有点冷。她翻了个身去拉被子,却摸了个空。女巫小姐小声呜咽了一声,蜷缩起来,眼皮开始微动,眼看就要清醒。
“快,快,不是!是减速,减速啊!你们这些笨蛋,小心点啊。人要醒了!不是让你们放迷雾了吗?!”一个嘶哑的声音响起来。
“放了啊,但是我们就带了一点,那家伙也没说绑的是个女巫啊!头儿,你怎么可以怪我们呢!”一个委屈巴巴的声音说道。
“要加价!要加价!”几个尖锐的叫声吆喝道。
厄休拉被这声音刺到了,皱起了眉。
“闭嘴,混蛋!”那个最开始的声音压低了嗓门。“你们这些赖瓜脑袋,她要被吵醒了。”
“那现在怎么办。头儿。”
“给她找个东西盖上。别让她被冻醒了。”
“好的,头儿。”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过后,厄休拉感觉一股浓烈的烟味袭面而来。还有人似乎想将这个烟味的源头往她脸上蒙,这下她是真忍不了了,咳嗽着爬起来,一把按住想将披风盖在她身上的那双手。
“喂,呛死了。”厄休拉抗议道。
“她醒了!她醒了!”几个侏儒模样的妖精在旁边尖叫。
“谁让你们用那个老烟枪的披风了!”头领吼道。
“可头儿,我们都是老烟枪。”一个年轻的骑士委委屈屈申辩。
“好久不见啊~维金森阁下。”女巫小姐见状,干脆整理了一下睡袍,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坐在她身下这片云朵上。
“哈哈哈哈。”头领干笑道。“是好久不见,林地女巫大人。”
他是一个留着大胡子,看不出年纪的高大男人。一身黑色的中世纪盔甲,骑着一匹发着幽幽蓝光的俊马。在他的周围还环绕着其他同样打扮的骑士。
他们如在陆地的草原上一般,在天空的云层之上拉着缰绳,策马奔驰。
不过这些隐藏在云层里的骑士可不是什么天使,在吟游诗人的歌里,他们被称为空中的妖魔,专门抢夺婚礼上的新娘。在新人宣誓完成的那一刻,呼啸而来,尖叫大笑着将少女随风卷走,带往异乡。
厄休拉拍了拍这片被两匹半透明的马拉着的云,很是和蔼可亲地看向这队空中土匪的头领。
“怎么~还没放弃这种打家劫舍的勾当啊。嗯,看起来生意兴隆?连教会的地盘都不放过了。”她指了指云层下,隐隐约约可以看到的,在高空显得格外渺小的伦敦城中圣保罗大教堂的方向。
“您误会了。这真是误会。”大胡子维金森捂脸,感觉自己的鼻梁开始隐隐作痛。“我们早不干抢新娘的活了。您看我也不是把您从婚礼现场偷走的啊。”
“哦,那就是开始直接偷人了,这样说来以前你们只抢新娘至少还算,呃,有些原则?”厄休拉眯眼。
“真没有!我们这是按雇主契约行事。”大胡子抱屈。“被我们带走的少女也和我们有契约。您不是也有吗?我以为您是知道的,刚刚因为看到是您,我也吓了一大跳啊。”
“契约?”厄休拉想了想,“你说那张塔罗牌?”
“没错!”头领一副可算清楚的表情,拉住了躁动的马,靠近厄休拉。“都是说好的,说好的。”
“可我刚刚半睡半醒间,听到迷雾?”厄休拉歪头。“你们是先迷晕人吗?”
“天大的误会,那些小姑娘都是自己和我们走的。只对您用了,那个是催眠雾,只是觉得空中颠簸,想让您多睡会。您看我们不是还准备了这个云床。”他搓了搓手。“独有的贵宾待遇。”
“哦。”厄休拉冷漠地按了一下云朵,站起来。她踩着软绵绵的云,走近将幽灵马停在她旁边的头领。
然后,猝不及防地一把拽住了他的胡子。
“放开啊!你这个……呃,尊敬林地女巫大人,请放开好吗?”头领疼的嚷了一声,看到厄休拉的左手燃起的黑色火焰,立马怂了。“我老实交代。您想知道什么。”首发l
“当然是所有。不过时间有限,就先从你们今晚的行动开始说吧。”她微笑道。
如果这个时代,有夜间训练的飞行员从云层飞过,会看见这样一副奇异的场景。
十几匹马鞍俱全的半透明发光骏马,围成了一个圈。中间是同样数量的黑甲骑士,老老实实盘腿坐在前面。
而最中间是一个穿着白色睡袍的黑发少女,她坐在一朵胖乎乎的云朵边沿,晃着赤着的脚。侧头认真聆听那蹲在空中的大胡子骑士的话。
“所以,约定就是拿到卡片的人将被你们半夜接去那个香水屋?”厄休拉捏了捏云。“可你怎么知道这些姑娘是自愿的。你也说了她们以为是在做梦。”
“因为妖精的契约就是这样写的啊。她们自己也签了,用的还是真名。”大胡子觉得自己倒霉极了。他看着女巫小姐那双丝毫没变的金色眼眸,忍不住想起了过去和她相识的那段经历。
十年前,他是空中魔军的一个小队长,才出来自立门户圈地盘。
原本,他看中了爱尔兰的一片海湾地,结果刚刚入境就被藤蔓绊倒了马,跌入了花丛,被花枝的尖刺弄的满脸是血。
他就算再没常识,也知道全是沙子的沙滩上怎么也不可能长出丛林藤蔓和玫瑰。
于是,妖魔马上意识到这里是有大佬罩的领地,他只能灰溜溜带着手下走了,重新寻找目标。
为了避开大佬,他向反方向奔驰了好几百公里。第二次出征,他选择了一个有湖的森林。旁边有不少人类村庄,看起来很是人丁兴旺的样子。
这次完全没有阻拦,他算是顺利落地了。而且非常幸运的是,他们刚好碰到一个正在举行的乡村婚礼后的晚间舞会。
他觉得这简直是天意,打定主意,摩拳擦掌要带着部下大干一场。不过为了稳妥,他先亲自化身成了一个宾客进了门,去接近新娘。
因为这种舞会上肯定邀请白天证婚的牧师,而妖魔需要确认就是,这里的牧师有没有特殊力量。
一切都如同梦幻般顺利,那个年轻牧师根本就是半路出家,完全没有力量。
妖魔不由得意洋洋起来,大胆地要直接去接近新娘。不过这样刚走几步,他就被一个伸出的脚绊倒了,而且很不巧,他的前面有一个厚重的老榛木板(可驱邪)桌子,他的鼻子结结实实地撞了上去。
他揉着歪了的满是血鼻子,装模作样,实则晕头晕脑,魔力不稳,拒绝了对他惊呼上帝保佑,想帮助他的其他客人。内心骂骂咧咧,急慌慌地跑了出去。
然后,在经过女宾的地方,又被绊倒了。
他啪地扑在了一个褐色小羊皮靴前面,妖魔愤怒地抬头。只见一个黑发金眸的小女孩笑眯眯地看着他,手上还拿着一把铜钱草往他头上一撒。
“祝您这次可不要再悬空了。”她笑着说。
然后,妖魔就发现自己的腿突然如同灌了铅一般,根本没办法在空气里面攀登了。
没办法,在铜钱草和榛木的双重攻击下,变形术快溃散了。他只能用沉重的双腿,开始挪动。
逃出房子后,他走了足足一天一夜才走出,向当地地精逼问出的,所谓这里的领主林地女巫的领地范围,解除了诅咒。
在妖魔看来,被一个还未成年的人类女巫小丫头涮了的这件事,对于一个在空中魔军里也算叱咤风云几百年的魔军骑士简直就是莫大的侮辱。
妖魔维金森打定主意要报复回去,顺便把地盘抢到手。他在精心准备了一周后,就拉起队伍,抓了一只带路的地精,在一个无月的夜晚,直奔了林地女巫的家而去。
此时的家中,只有年幼的厄休拉一个主人。她那沉醉研究的父母又去附近刚刚发现的古迹采风去了,要一周后才能回来。
厄休拉拒绝了女管家的陪伴,关上卧室门,自己爬上了床,打算睡觉。不过她刚把自己塞进被窝,妖魔队伍就到了。
维金森尖锐地大笑着,掀开被子,要伸手抓看起来毫无防备的小厄休拉,嗯,还是要抓头发拎起来那种。
在碰到厄休拉头发的那一瞬间,他的手就被光腐蚀了,变得白骨森森。
小厄休拉按了按在黑暗房间开始发亮的月桂冠,无奈地爬下床,无视了在地面上翻滚嚎叫的维金森,和见她自己下来了,开始后退的妖魔众。
自顾自地从五斗橱里面拿了条围巾把头裹上了。
“安静点。”小小的黑发女巫说。她一脚踏上了妖魔的鼻子,再次把它弄断了。“你们再不滚,我只能驱魔了。”
“你是个女巫!你怎么可以干那些牧师的活,驱魔!”维金森嚎叫道。“你头上是什么东西!你这个狡猾的魔女!”
“都说吵了!我可没义务告诉你。”厄休拉挪开脚,拿出一根榛树枝,环顾四周那些随时打算扑上来的妖魔。“我要开始了哦~妖魔先生们,既然你们不打算走。”
“给我上!抓住那个小丫头。只要别碰她古怪的头发就没问题!”维金森爬起来,冲手下喊道。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他们交叠着,在被厄休拉一个个剥夺了真名后,让当地的地精搬着扔进了异界的界门。
所以在十年后,扩大了队伍,升级了军衔,久不亲自出马的维金森看到被手下运来的少女,长着一张眼熟到不能再眼熟的长大版的小女巫的脸,和有着被剥夺名字后会牢记的可发命令者的灵魂波动后,鼻子一阵酸涨,眼泪都快下来了。
已经成熟的他想了一下,赶紧弄来了云床马车和催眠迷雾,就是为了让这个小祖宗千万别醒过来,睡熟一点。
结果,还是被自己这些新招的愚蠢部下搞砸了。他愤恨地瞪了一眼他那才招募5年的愣头副官。
“别瞪眼睛了。”厄休拉托腮。“好啦,我大致明白情况了。你们扮演的就是运输大队。”
“是的,是的。林地女巫阁下。”维金森讨好地陪笑道,可惜这个笑配上他浓密的胡子只能把小孩吓哭。
“那继续吧。”厄休拉收回在空中的腿,缩进了睡袍里面。这里哪怕已经让这些马与人当了挡风墙,高空还是太冷了。
“嗯?继续什么?您的意思是?”维金森不解地问。
“该把我送哪里就哪里吧。毕竟是契约嘛,是不是骑士先生?”厄休拉抬眼瞥他。
“啊?是是是。不过,真的没关系吗?那个人类巫师开的香水屋怎么看都不像好人啊。”大胡子妖魔假惺惺地担心道。“女巫大人,您要慎重考虑啊。”
“我不会违反妖精的契约的。相信你也不会,不是吗?维金森·乔·格林科特。”厄休拉完全没理他那套小诡计,用金色的眼睛凝视他。
“是,主人。”被念出真名的妖魔在言灵的力量下,低下了头,他单膝跪地,行了个标准的骑士效忠礼。
“您的命令就是我剑所指方向,我会达成您的一切愿望。”
“那真是太好了,既然你有这种觉悟。在我们出发前,请先用你的锋利的宝剑把帮我达成一个吧~”厄休拉抱住膝盖,仔细打量了一下黑甲妖魔。
“?”
“我看不顺眼你的胡子很久了,剃了!”
“!”
伦敦的上空,突然狂风大作,空中妖魔的马队卷着水汽,呼啸而过,发出呜呜呜呜的声音,引得晚睡的市民担心地检查起窗户是否关严。
他们的铁蹄踏着风前进,黑色的披风化作浓云,牢牢遮住了那一轮明亮的满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