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在电话挂断前,我总算还没忘自己这次打电话的目的,小心翼翼的问他,那我姥爷的事情怎么办?他心情却似乎变得不错,笑了笑。
“你跟你姥爷是最亲的,这种事问老师这个外人做什么?那是你的爸爸妈妈,即使是姥爷,也不应该瞒着你。如果他是因为你做假生气,你就说老师已经教育过你了。”
即使江老师说得轻松,我也不敢去问。
但知道我妈妈应该还活着,我也莫名松了口气。
于是我的逃避心理马上占了上风——正好,我就跟姥爷说要去江老师家拿书,我也不用呆在家里面对他。
当天晚上姥爷照例叫了我吃晚饭,我坐好后,没有急着端碗,而是非常郑重的宣布我明天要去一趟江老师家,因为他发现了我的写作才能,很看重我,决定教导我。
我觉得这话没什么毛病,只不过是主次顺序颠倒了一下,不是他找我,是我找他。但结果是差不多的。我确实也很喜欢文学的,只是没什么天赋。
姥爷听说了这事,夹着菜叹了口气,没说什么,只嘱咐了我一句别惹老师生气。
我连连点头,然后第二天一早,背着书包,就风尘仆仆的赶往曾经去过一次的江老师家。
一路上,我坐的公交车都开着空调,倒没怎么觉得热,就一头走进阴凉的公寓。这一次,我刚到江老师家门口,就发现江老师家的门竟然半掩着。
于是我直接推门走进去,同时喊:
“江老师?”
回应我的是哗啦一声轻响,以及迎面而来的冷气。
抬眼一看,我发现江老师正歪躺在沙发上,手里的一打纸被他随手扔在了地上,身上的灰色棉体恤和裤腿都卷起来,一高一低;他的眼镜也耷拉着,手里还夹着烟。
我喊了一声后,他才睡眼惺忪的看向我。
我很确定他刚醒。
因为桌上横躺着好几罐空了的啤酒罐,是那种小区大爷没事时喜欢喝两罐的那种牌子。再一看烟灰缸,无数烟蒂被扭在一起,像拧麻花似的。
而且地上还扔着许多卫生纸团。一切的一切,都看上去怪脏的。
我被这一幕惊得闭紧了嘴,整个客厅顿时只剩空调运转的声音。我有点惊慌。作为江老师的学生,我好像看到了不该看到这一幕。
我是不是来得太早了?
“来了?”
江老师对此倒是不以为意,他在沙发上坐正,把烟在烟灰缸里摁灭,踩着那一打纸起身。
“书都在那儿,你自己去找,有别的书想借也可以拿走,但别给我弄脏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皱眉揉额头,抬手朝里屋指了指。
本来还想问要不要换鞋的我,只能看着江老师走进了厕所。
好吧。
我直接走进了书房。书房的红木门紧闭着,我稍微使了点劲儿,才一把把门给推开。
结果书房里的景象让我有些吃惊。
太干净了。比起客厅那混乱不堪的模样,书房简直就像另一个世界。地板也和别处不一样,铺的木地板。
说真的,书房并不算大,但是整整放了四个书架。
两个贴着雪白的墙,两个立在房间内。
而那些书架上,满满当当全是书。
当然了,不是我喜欢的那种三流言情小说,而是一看书脊就知道很晦涩难懂的名著、散文诗集什么的。
我不由得想起刚刚江老师那样子。
实在是很没有老师的样子。
总觉得,江老师让我想起了书上学到的那句话,有两幅面孔。
在他自称老师的时候,他就像某种精密仪器一样不会犯错。但当他自称我的时候,就变得很陌生,起码我是看不懂的。
不过后面那种情况很少见。上初中这么久了,我也就最近见过这么一两次。
一边琢磨,我一边无意识的从书架上抽出一本书。
结果还没翻开看,身后忽然传来江老师的声音。
“那本没什么好看的。不过是作者无聊的孤独感恰好对了二战后年轻人虚浮的波段,才受到追捧。”
我下意识把书放了回去,顺便瞟了一眼书名。
挪威的森林?是宣传环保的小说吗?江老师的话我其实压根没听明白。
我连忙跟江老师打招呼。
“江老师。”
“你喜欢他的书?”江老师走过来。我发现他身上没有烟味,反而弥漫着一种很好闻的味道。像某种植物上散发出的。
我还牢牢记得昨天上一次撒谎沉痛的代价,连忙实话实说说,我不认识这个人,可能也读不懂他的作品。
江老师走到其中一面墙上的书架前,“读不懂最好。”
我连忙问江老师,那几本我要借的书在哪里。
不过令人窒息的是,因为我说话太着急,被口水呛了一下,话没说完,就不住咳嗽。
“冷着了?”江老师快步走过来,抬手就用手背贴上了我的额头,“怎么不说?”
我想解释,但咳嗽根本止不住,只能极其丢人的使劲摇头。
江老师却不放心,一直不断摸我额头。他的手既不是冰冷的,也不算很烫,是那种干燥的,刚好能让人感到温暖的温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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