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清凉,徐徐扑面。
袁博带着岳父和岳母在城东吃了晚饭,打算开车回去。
“有些饱,不如先散散步吧。”柳青青低笑提议:“刚才顾着吃,一时不自觉吃太饱,散步消消食吧。”
袁博点点头:“爸,妈,要不我们散步回去吧。只要绕过前方的街道,走过一个大池塘,拐进一条斜波路,很快就能到城北。”
肖爸爸忍不住提醒:“那你的货车怎么办?明天可得跑多一趟过来,会不会太麻烦?”
“不会。”袁博解释:“明天早上我踩自行车过来,不用几分钟就能到。”
肖淡名笑了,温声:“那好。今天忙了一天,此时清风徐徐,甚是清爽,我也觉得散步走走挺好的。”
“行!”袁博道:“那咱们散步回家吧。”
柳青青走了几步,问:“阿博,拜祭你爹娘的香烛都准备买好了吗?我今天剪了一些,还做了九十九个元宝。隔壁刘婶说,迁新坟要添元宝,越多越好。”
“买好了。”袁博解释:“我让店主帮忙配好的。”
肖淡名温声:“明天新坟就要完工了,速度算是极快。阿博,我写的石碑还行吧?”
“极好!”袁博笑赞:“打石碑的师傅说,打了几十年墓碑,头一回见着这么漂亮的字,还让我把纸留给他做纪念呢!”
“不能不能。”柳青青蹙眉:“石碑上有你爸妈的名字,可不能乱传,得取回来。”
袁博点点头:“妈您放心,我早给取回来了。”
肖淡名抬头望天,发现一轮弯月挂在东边的夜空中,清辉皎洁,月光迷人。
“今晚的夜色极美!若是在海边望月,应该别有一番美景。小颖今天打了电话过来,说他们的渔船已经买好了,下了定金和头款。”
“她究竟什么时候回来?”柳青青嗔怪低声:“咱们都要走了,她还不回?”
袁博笑答:“妈,您放心,她巴不得能早些回来见你们呢。她应该明天傍晚能到这边,到时我去火车站接她。”
柳青青无奈摇头:“她不是还说要去省城吗?弄什么贷款,是不是?”
“对。”袁博解释:“应该是大后天吧,暂时这么安排。”
柳青青叹气:“真是爱折腾!脚都还没站稳,又安排要出门了。”
肖淡名微微一笑,温声:“他们还年轻,爱折腾是好事。如果是咱们,即便是有那个心,也没那个力了。”
三人都笑了。
柳青青压低嗓音问:“需要你爸跟着你们去吗?”
“不用。”肖淡名低声:“肖颖去问过了,当初是她去存放的,她自己拿上身份证就行。银行要找专业机构去估值,一时半会儿应该没法弄好,在省城至少得待几天。”
柳青青一听,忍不住蹙眉:“我们过两天都要回帝都了,看来只能跟她待上一会儿。”
自打女儿来惠城老家读书后,一年也就寒暑假能在家待两个多月。
本以为等她毕业后,一家人加上女婿终于能齐齐整整在帝都生活。
谁知女儿跑来跑去开始忙事业,看来这个愿望一时半会儿不可能实现咯!
“无妨。”肖淡名温声:“等过两年我们退休,见的机会多着呢!”
袁博舍不得岳父岳母这么快离开,劝道:“爸,妈,要不你们再请假一周留多几天吧?”
“不行了。”肖淡名解释:“这一走半个来月,那边工作多半是耽搁了。咱们领着工资,就得好好工作。待年底有空,咱们再找机会多聚聚。”
袁博只好点点头,“明天下午我去买几只鸡,做你们喜欢的盐焗鸡带上路上吃。”
“好。”柳青青笑道:“还得做几个大鸡腿送小叔,他老人家上次吃过以后,一直念念不忘呢!”
袁博爽快答应了。
肖淡名忍不住揶揄:“阿博,你这手艺极好,但凡吃过的人一个个都是赞不绝口,垂涎三尺。你呀,以后指不定能靠它赚大钱。”
三人都哈哈笑了。
袁博道:“爸,你口才这么棒,如果以后能开店卖,您得负责帮我招待客人。”
“没问题!”肖淡名忙不迭答应。
三人再度大笑。
袁博指着边侧的大池塘解释:“这是城东最大的池塘,水有些深。池塘里的水跟外头的江水是连通的,所以池水很清澈。一大早就会有人来洗衣服,挑水回家用。”
肖淡名见淡淡的月光照在水面上,波光粼粼,柔光点点,忍不住停下脚步。
“不知月色当空时,夜风再大些,水波跳跃大些,会是怎么样的光景?”
柳青青最了解老伴,忍不住问:“怎么?画瘾犯了?”
“嗯。”肖淡名老实巴巴点头。
袁博张望左右,指向不远处的小茶馆。
“爸,妈,咱们去上面喝茶,好不好?月快要升半空,顶多等一个小时就能看到。”
柳青青摇头:“不了,回到家太晚。”
肖淡名有些失望,却也不敢任性。
“不怕。”袁博解释:“晚些我走回去把车开过来,咱们五分钟就能到老宅外。”
肖淡名欢喜道:“如此安排甚好!”
“那我只能舍命陪君子了。”柳青青嗔怪睨他,“尽给阿博添麻烦,一会儿要散步,一会儿要赏月。”
肖淡名拍了拍女婿的肩膀,笑道:“阿博都没嫌弃我,你就将就些,体谅体谅我这个老伴吧。”
三人哈哈笑了,往不远处的小茶馆走去。
“爸,妈,这边有一个小坑,注意脚下。”
“哎!”
“好的好的。”
三人的笑声被坐在池塘边的谭爸爸和妈妈听见了,禁不住羡慕张望。
谭爸爸眯眼低喃:“别人家的儿子,连走个路都顾着父母亲……”
可他的儿子却只会坑爹坑娘,就连同胞妹妹也坑,满眼只有钱,自私自利,利欲熏心。
谭妈妈看着三个渐渐远去的背影,低声:“是啊,都是别人家的孩子,不可能是咱们家的。”
“你说——咱这样子活着,有个啥意思?”谭爸爸叹气闭上眼睛:“过两天房子被卖掉,咱们连一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儿子和儿媳妇是那样的秉性,住到他们名下的房子去,以后的日子会是怎样的,压根不难想。
也许,像今天的戏码会时不时轮番上演。
他们的那两份退休工资,多半也会保不住,还要受儿媳妇白眼,当出气筒。
谭妈妈靠在他肩上,眼角干涸流不出眼泪,唯有叹气声声。
“还记不记得当初买下它的时候,咱们高兴得一整个晚上都睡不着。”
“记得。”谭爸爸低喃:“咱们摸着光滑的墙壁,一个劲儿傻笑,两个孩子蹦蹦跳跳,跟过年过大节似的。”
谭妈妈低低笑了,陷入了深深的回忆中。
“夏天的时候,咱们都爱坐在院子里。我打鞋绣花,你则给我扇风,陪着我聊话……那时的月色好像也跟今晚这样。老伴,孩子他爸,不管去哪儿……咱都一起。”
谭爸爸颤抖着手,摸住老伴那熟悉布满皱纹和老茧的手,紧紧握住,用力包裹住。
他泪光闪烁,低喃:“……好,咱们要走……也一起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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