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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舟回学校其实也没什么好整理的东西,主要的目的是把谢九黎的注意力从沈雾沉那边分散一点开来。
所以他还是在校门口和谢九黎暂时道别,跑了一趟寝室。
几个室友看他的表情像在看叛徒,一个拿着扫把两个举着鞋刷严刑拷问:“你昨天去了什么地方,为什么夜不归宿,速度交代,坦白不杀!”
“去找了一台法拉利。”顾舟笑着说道。
室友们根本不信他,白眼翻到天上去:“我还找到了阿斯顿马丁呢!”
顾舟把包里东西理好,好整以暇地从侧边暗袋里拿出一枚法拉利的钥匙晃了晃:“是真的。”
谢九黎在校门口把车停好,直接就甩出钥匙给了顾舟,她说她这就去车行订下一辆车。
有的人买车就和买根棒冰一样简单。
离顾舟最近的一个室友半信半疑地凑上前来:“不是淘宝卖的一种一抓一大把,专门用来装逼的假钥匙吧?”
顾舟失笑:“是真的,而且借车给我们的那位也不介意我们拆坏她的车。”
“兄弟!”室友肃然起敬,“你为了替我们找这一个发动机付出了太多,连美色都交易给了富婆。”
“并不是这样的交易。”顾舟温声反驳。
说谎是总有一天会被拆穿的。
因此比起说谎,顾舟更倾向于在真相上进行言语加工,这样即便以后被人翻旧账,也始终立于不败之地。
譬如他确实和谢九黎做了交易,让她能做自己暂时的避风港,但也确实不是“用身体换一辆车”这样的交易。
摸过货真价实的法拉利车钥匙,其他几个室友顿时激动了起来。
“富婆直接把钥匙给你了?那车现在在哪里?我们随时都可以去拆吗?啊可恶我没有驾照不然还可以开两圈感受一下法拉利的手感!”
“让你高考完不马上去考驾照,傻了吧?你可以坐在车里假装很有钱地和法拉利的方向盘合照一下。”
“论牛逼还是我们老四牛逼,法拉利说找就找。”
“对对,夜不归宿,小问题!你可以再多出去住几天!说不定下次可以摸一摸别的豪车呢嘿嘿嘿……”
顾舟的确有这么一个小组项目要做。
同时,他可以选的课题也很多,方向更自由,完全可以避开“法拉利发动机”这一条略显苛刻的要求。
但这么选,自然是因为有这么选的目的。
其中最重要的一点是,能试探出他在谢九黎心目中站在哪条线上,摸到以后行动的底线在哪里。
毕竟谢九黎现在四舍五入也算是他的老板。
昨天晚上,顾舟特地去询问了谢九黎关于她那位去世恋人的事情。
谢九黎连名字都没告诉他,脸色很难看地强行结束了对话。
顾舟还不知道沈雾沉和那个无名男人的相似点是什么,也不知道对方和自己在性格、名字这方面是怎么个相似法。
他试着把自己的性格和沈雾沉的某一方面融合在一起,去想象那个能让谢九黎魂牵梦萦的男人是什么模样,但构想中的人形仍然有着一张空白的面孔。
关于谢九黎的恋人,还有太多碎片尚未拼凑完全,但顾舟有一点是很确定的。
——谢九黎对已经死去多年的恋人仍然无法放下、裹足不前,被一个死人绊住脚步,看起来再有钱、再潇洒,都只是时间的囚徒。
顾舟从来只一心往前看,他的道路上就绝不会出现这样的阻碍。
非要说的话,他对谢九黎的感情用事有一点嗤之以鼻。
谢九黎如果想要一个新的恋人,再好的她都能找到。
可她心里偏偏只有一个死人。
谢九黎平时看起来行动果决、懒散不羁,说起贺孤舟时神情却既柔和又脆弱,看起来俨然像是另外一个人。
令顾舟在些微怜悯的同时,又带着一丝好奇。
他那天说的有一句话发自肺腑,他不觉得谢九黎有追不到的人。
哪怕这个世界上美女的数量早已经碾压美男,走在路上随处可见大小美女,谢九黎也是随便站在什么地方都能艳压的水准。
再者,她身份虽然神秘,有巨额资金可以挥霍这一点却不容置疑。
最后,谢九黎虽然自我又固执,却是个在相处过程中绝不会令人生厌的交流者。
一个人哪怕只在高颜值、多金、高情商中拥有一项,就已经足够引来大笔的追求者。
更何况三项俱全?
那么,死了三年、还能让这样的谢九黎念念不忘的那个男人,究竟有多出色?
顾舟刚想到这里,思绪就被手机上提前设定好的闹钟打断了。
时间是下午四点整。
顾舟毫不拖泥带水地放下手里的多功能螺丝刀:“我该走了。”
室友们一个个嘴里“嗯嗯嗯”“好好好”,全身心都被贵重的发动机吸引住,别说眼神,连注意力都没有分给顾舟太多。
顾舟把手上机油洗得干干净净,才提包离开学校。
走到半路上时,他弯腰从地上捡了一片掉落的银杏树叶。
时节正是夏天,银杏树还没有呈现招牌的鹅黄,而是生机勃勃的深绿色。
“顾舟?”有女孩子在不远处开心地喊顾舟的名字,“好久不见。”
顾舟抬头露出笑容:“学姐。”
抱着书的女孩走近顾舟身边,看向他手里的树叶,提议道:“这个可以做成书签哦,我带去实验室里帮你处理一下?成品挺漂亮的,也可以一直保存使用。”
“不用了,只是看到顺便捡起来。”顾舟笑着举了举树叶,“你不觉得这样已经很好看了吗?”
女孩微红了脸:“是你比较浪漫主义。”
“浪漫主义?”顾舟笑道,“我应该比较实用主义。”
和外表看起来百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内心却留有一处细腻又不可触碰之地的谢九黎比起来,顾舟觉得自己绝对是实用主义者。
女孩还想和顾舟再说两句之前,顾舟的手机抢先一步响了起来。
顾舟看了眼来电显示,朝女孩抱歉地笑笑:“我有点事该走了,学姐下次再见。”
女孩带着显而易见的遗憾和他道别。
顾舟边走过她身边边接起谢九黎的电话:“我马上到校门口……你已经到了吗?抱歉,再等我三分钟好吗?”
谢九黎的声音听起来很无所谓:“不急。”
但顾舟说三分钟就是三分钟,他一路跑到了校门口,带着微微喘息找到路上那辆崭新的奥迪。
“新买了这辆吗?”顾舟边坐进车里边问道,“我还以为你会买别的,譬如阿斯顿马丁?”
“订了,他们没有现货。”谢九黎淡定地说。
顾舟“哎”了一声,把手里完好无损的银杏叶给她看:“比起阿斯顿马丁来,我给你带的小礼物好像有那么点拿不出手。”
谢九黎转脸看了看,用两根手指轻轻地捏住叶梗将银杏叶抽了出去:“嘴上这么说,拿出来的时候也没见你犹豫。”
顾舟笑而不语,放下包把安全带系上了。
车辆启动后,他转头往后座看了一眼,那里放着一堆显然是谢九黎刚买的东西。
顾舟辨认出里面的画架和颜料,试着推测了一下:“你喜欢绘画?油画吗?”
“不是我。”谢九黎开着车,边轻描淡写地说。
顾舟反应了一下,立刻明白过来。
不是她,那就是从恋人那里爱屋及乌了。
他笑着转回头来问谢九黎:“我是不是也该学习一下?”
“不用,”谢九黎没看他,“他的画功不是你一两年就能学出来的。”
说这句话的语气稍显冷淡了些。
就好像笃定他再怎么努力也不可能比得上那个人似的。
哪怕是顾舟这样稳重深沉的人,乍听这句话也不由得生出一丝少年意气似的不服来。
顾舟笑容不变:“好。那这些你是准备买了自己用吗?”
“嗯,耳濡目染,我也学了一点。”谢九黎说道。
“因为是喜欢的人所喜欢的东西,所以也会爱屋及乌吗?我好像有点懂这种感觉。”顾舟说道。
谢九黎打了个转向灯,边答道:“你确实应该懂。比如那台我猜现在应该已经报废了的法拉利。”
顾舟看着她的路线:“要去接沈雾沉?”
“对。”
顾舟顺势把话题扯了开去。
他当然知道谢九黎对他也是爱屋及乌。
说实话这也是一种实力不是吗?
顾舟虽然判断不出谢九黎看重沈雾沉哪里,但他知道那一定是沈雾沉天生就拥有的某样东西,和他不一样。
沈雾沉没有表演的天赋,他只有本色出演。
顾舟没有沈雾沉那么好的运气。
他眼下只是尽自己所能,摸索着试图将谢九黎脑海中那个完美的影子在自己身上重现出来罢了。
……虽然,顾舟心里不相信世界上真有那么完美的人。
只不过死亡和回忆都是一种滤镜,谢九黎多多少少给已逝的恋人加了几层上去。
但谢九黎这么说,顾舟就也照着演。
等车快到沈雾沉高中的时候,顾舟才像是刚刚想起来一样地问:“我是不是换个座位,坐到后排去比较好?沈雾沉好像对这个副驾驶座很有占有欲的样子。”
谢九黎大概是懒得停车,睨了他一眼:“到他校门口再换吧。”
顾舟笑着用手指轻轻地安全的边缘摩挲两下:“好。”
大概,他和沈雾沉其实在谢九黎心里,排名是不分先后的。
结果座位换是换了,但没来得及在沈雾沉发现之前就换好。
顾舟一打开车门,就隔着一条马路和在校门口的沈雾沉撞上了视线。
顾舟眨眨眼,对沈雾沉笑笑,做了个“抱歉”的口型,然后伸手拉开后车门坐了进去。
他没有和谢九黎说自己已经看见了沈雾沉。
因为顾舟知道沈雾沉不会说什么。
沈雾沉的性格比谢九黎好摸透得多。
两分钟后,沈雾沉拉开了副驾驶座的车门,一言不发地坐下。
“你认得出这是我的车啊。”谢九黎有点惊讶。
沈雾沉冷淡地嗯了一声,抬手去车门旁拉安全带扯到前座两个座位中间。
坐在后排的顾舟一眼就瞥见他手上的消毒纱布松松散散,好像中途被人扯开过似的。
谢九黎当然也看见了,她扣住沈雾沉的小臂,问:“怎么回事?”
沈雾沉没躲,让谢九黎握住了,嘴上却说:“没事。”
然后,他不动声色地转过眼来,视线在顾舟身上一扫而过。
顾舟:“……”行啊沈雾沉,还有这招。
浓眉大眼的也学会玩战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