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文初带着马玲去府衙。
路上,马玲和董峰打听具体的事。
董峰虽对叶文初不喜欢,但说实话也不讨厌,红台案她办得过程毫无问题,有问题的是庞勤春和刁良玉。
但事情不是他能做主的,他随大流就好了。
“报官的人是店店铺另外一个叫冬子的伙计。我到的时候汤凯躺在地上,杀人的叫刘自立的伙计,被关在房里,他说不是他杀的。”
“房里没别人。杀人的凶器是店里的水果刀,在心口的位置,一刀致命。”
“仵作验尸说是当场死亡。”
董峰悄悄看了一眼叶文初,神色很古怪:“死者是汤阁老的幺儿,宝贝一样长大,自小还有神童的名头。”
汤凯出生的时候,汤阁老已经是高官了,所以也算是含着金汤匙出生。
他觉得这个叫刘自立的凶手,口音和叶文初她们有点像,搞不好是认识。如果真是认识,那这事儿就复杂了。
叶文初没问董峰为什么请她去,因为姚子邑和叶满意的表情,她已经隐约猜到了刘自立是谁了。
因为是晚上,街上没什么行人。
红台案的相关尸骨已经重新入土了,衙门里的差役本以为可以休息一天,没想到这就来案子了。
叶文初到府衙,伏成在等她:“叶医判,这么晚请你过来,其实,也不是我们要请您。”
“是、是犯人要见您。”
叶文初点了点头,正要跟伏成去关押的审讯室,沈翼到了,一行人忙行礼,沈翼和叶文初道:“我陪你去。”
两人进了审讯室,门推开后房间四角都挂着灯笼,墙壁挂着很多的刑具,放了好几把椅子。
在其中的一张椅子上,叶文初看到了一个瘦弱身影。
人影朝这边看来,表情很复杂,有惊惶、羞辱和不甘,可前后都被压了下去,喊道:“四妹!”
是叶月棋,去年失踪后再没有音讯,没想到在这里见到了。
叶月棋穿着灰色的短褂,全京城伙计十之八九都是这样的打扮,戴着布帽子,比以前黑瘦了一些,但还是清秀漂亮的。
叶月棋喊完叶文初后,视线就落在沈翼的身上,她的心如刀子割一样,钝痛到无法呼吸。
她拼尽了全力,想要做世子妃,做梦当王妃,可是最后黄粱一梦。可是叶文初……似乎不费什么力气,就得到了一切。
谁能想得到,那个单枪匹马的巡检,居然是瑾王呢?
人的命……
她闭了眼睛,又睁开来看着叶文初,卑微地道:“救我,我没有杀人!”
伏成和董峰都非常的惊讶,伏成凝眉道:“你是女子?”
刚才听她的声音,确实有点不自然,但他们也没有在意,而且,矮小漂亮声音细的少年也不是没有,但没有想到,刘自立是女子。
“我、我是叶家二小姐。”叶月棋对伏成道,“这是我四妹妹,我不可能杀人!”
伏成和董峰都错愕地看着叶文初,叶文初给两人点头道:“是叶二小姐。”
两人都太吃惊了,本以为是认识的朋友,没想到是姐妹。
“这、叶医判这事儿……”伏成也不知道怎么办了,沈翼对他道,“你们就在这里等一等,让她们聊几句。”
伏成和董峰应是,靠墙站在阴影的暗处。
“大伯母呢?”叶文初问她,叶月棋语调沉沉的,“去世了!”
“怎么去的?”据叶松叙述,当时是叶月棋执意要离开,刘氏不放心女儿独自离开,于是跟着她走的。
至此以后,母女都没有了音讯。
“我们在来京城的路上,遇到了歹人,我娘为了保护我,被人害了。”叶月棋闷声道,“我将她在葬在一个叫尧山的山脚,等他日回从化的时候,再将她带回去。”
叶文初没说什么,人母子情深,她没资格怪责谁,她道:“你找我来,是帮你脱罪?”
“不是脱罪。”叶月棋摇头,和他强调,“我没有杀人,是有人陷害我。”
叶文初问她:“谁?”
“史承仕,安庆侯府的二爷,他和汤凯起争执杀了对方,却让我代他顶罪,他从后门跑走了。”叶月棋道,“你救我,我不想这么不明不白地死。”
董峰和伏成听到这,都忍不住过来了。一整个下午,汤凯的家里人都在问责,叶月棋除了否认,唯一说得清楚的,就是将叶文初请来。
她全程没有提史承仕。
“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是史承仕杀人?”董峰感觉头要裂了,死的人是汤凯,杀人的要是史承仕,那府衙要被掀翻了。
他们府衙最近真的是风雨飘摇啊。
庞勤春还在养伤,谁能帮他们?
“没有。”叶月棋在史承仕离开的那一盏茶时间里,她思考过怎么自救,但发现房间里除了史承仕喝过的那杯茶外,什么证据都没有,连证人都没有。
她准备逃走的时候,另外一个伙计发现了死去的汤凯。
她必须请叶文初来。事已至此只有叶文初可以救她了。
“没有?那说个屁!”董峰翻了个白眼,松了口气,“你找天王老子来都没有用。”
案发现场他看过了,确实没什么东西。
叶月棋惊慌地看着叶文初,大声道:“你信我,我没有杀人。你帮我一次,我……我下半辈子给你当牛做马。”
“我、我不想这么死,最重要的,”她指着沈翼……
你想做瑾王妃,你就不能不能有一个杀人犯的堂姐。
将来叶满意想考学、叶月画想嫁人,都会受到阻碍,她想好了拿这些威胁叶文初。
叶文初打断了她的话头。
“不要说废话,也不用和我提亲情,你将你能说得清楚的地方,细节描述清楚,其他的我会去查。”
“你如果是无罪的,自然就不会死,如果你是凶手,我也没有能力帮你开罪,让你逍遥法外!”
“我向你保证,我没有杀人。”叶月棋赶紧和她说下午的情况。
她给史承仕拿琉璃看的时候,汤凯来了,怒气冲冲进了房里,她本以为两人是好友,送茶以后就出来了。
没想到,两人在房间里吵了起来。
吵了一会儿突然传来碎裂声,她想到送进去的琉璃杯,如果碎了,东家肯定让她赔,她现在没有钱赔的。
没想到,她进去以后,不但琉璃杯碎了,就连汤凯也胸口插着刀子,倒在了地上。
她被吓傻了,正要问要史承仕。
史承仕却让她顶罪,并说不要怕,就算砍头他也能找到替死鬼代她去死。
说完这些,史承仕就从后门跑了。
史承仕刚离开,另外一个叫冬子的伙计就来了,看到她杀人了,就立刻喊人去报官,并将她堵在房间里。
“全部就、就是这些。对了,汤凯的刀扎在这里。”她指着左胸口,“你说过,这是心的位置,对吧?从吵架听到打斗声到我进去,时间非常短,顶多是两三息的功夫。”
“你进门的时候,汤凯已经断气了?”叶文初问她,叶月棋摇头,“我不知道,他没有喊救命,也没有声音、我、我觉得他是死了的,我只顾着和史承仕说话,没有去验证汤凯的死活。”
“但我能肯定,汤凯就是那时间前后死的。”
叶文初点头,对叶月棋交代道:“你想细节,房间里任何细节,只要你觉得值得说的,都可以告诉我。”
叶月棋点头。
“我去验尸。”她转过来看向伏成,“带我去看看尸体。”
伏成不太想让叶文初去验尸,因为汤庆玉在停尸间,汤阁老这个人一言难尽。
“叶文初!”叶月棋见叶文初要走,喊道,“你、你一定要救我。”
叶文初没理她,出了审讯室,并交代了伏成:“伏捕头,被害人家属,从现在开始应该不能再见她了吧?”
这是规矩,避免被害人家属怒杀凶手报仇。
所以,要隔绝家属来。
“是的。”伏成没说话,董峰接着话头的,“案子定夺以前,不可能让被害人家属见到她。”
叶文初颔首:“人要死了,这个案子说不定就成了大案了,而现在,顶多是死者的身份比较高而已,称不上大案。”
董峰和伏成对视一眼,两人点头。
叶文初去停尸间看汤凯,没想到汤凯的家里人都在这里。
汤凯的妻子,汤王氏很年轻,两人成亲才一年出头,也没有孩子,汤王氏哭倒在丫鬟身上,已经晕了几次了。
汤凯的母亲汤夫人已经晕了被抬回去了。
汤庆玉正靠在椅子上,扶着额头,庞勤春忍着伤痛陪在身边。
汤凯的姐姐和嫂子们都在哭。
叶文初进到停尸间,里面的声音一静,汤庆玉眯了眯眼睛,很惊讶叶文初的在这里,他正要责问,又看到了沈翼,不得不起来行礼。
“王爷!”
“汤阁老节哀。”沈翼虚扶他坐下,汤庆玉问他,“还劳驾王爷您来一趟,我的汤凯……”
说着也哭了起来。
叶文初和各人行礼,要去查看汤凯的尸体,汤庆玉忽然道:“你干什么?!”
“我验尸。”她道。
汤庆玉大吼一声:“不行!你一个妇道人家,不许碰我儿子。”
汤王氏也上前来,拦着叶文初,问她是谁:“你、你莫说他外面的女人,他人都死了,你居然还追到这里来?”
叶文初皱眉。
“住口。”沈翼呵斥,脸色沉下来,汤王氏吓得脸色惨白,沈翼将她拂开,冷冷地道,“她是叶医判,来给汤凯验尸,你若无知便少说些话。”
他站在叶文初身后的,神色极寒。
汤王氏知道她说错话了,给叶文初道歉。
“王爷,验尸不行。”汤庆玉和沈翼道,“她不是衙门官职,她没有资格验尸。”
说着,又冲着庞勤春道:“府衙的案子,为什么是她在查?府衙是不是没有人当值,若是没有,就全部撤了吧。”
沈翼凝眉。
庞勤春一个头两个大,他几乎用哀求的眼神看着叶文初,仇恨都不敢带,求她不要办这个案子。
叶文初对他们道:“那位所谓的杀人的伙计,并非是男子,你们可知道?”
大家一愣,汤王氏尖叫道:“是他外面的野女人?”
“你给我闭嘴。”汤庆玉骂道,“眼界跟针眼一样,滚!”
汤王氏哭得更凶。
“那和你有什么关系,汤凯的案子不需要你这个妇人插手。”汤庆玉道,“就算你让王爷施压也没有用,王爷不可能打破规矩,硬抢衙门的案子,给外面的人查。”
庞勤春给沈翼行礼:“王爷,汤大人说得在理。上一次是案子……是、是太后娘娘下的令,这一次,要不您求道圣旨也行。”
“如果圣上下圣旨,那老夫就磕死在金殿。”汤庆玉道,“我的儿子的死,谁都可以查,就是不能叫女人查!”
叶文初笑了,她刚才还想说,要认真点,人家的儿子去了,白发人送黑发人,她得收敛情绪。
现在就没必要了:“汤大人,你要说我不能查,就找个合适的理由。一口一个妇道人家,你的列祖列宗里的妇道人家,都能从棺材里爬出来掐死你,生了个什么东西,出头就忘了娘。”
“你、你、你给我住口!”汤庆玉骂道。
“我都来了,当然要好好办事。”叶文初道,“这个案子目前的嫌疑凶手姓叶,是我的堂姐,闺名月棋。”
“她告诉我,她没有杀汤凯,杀人者另有其人。所以这个案子我一定要参与,不管是证明她清白还是为死者找到真正的凶手。”
她说完,汤庆玉就“疯”了,说难怪她来验尸,她是杀人凶手的姐妹。
他要让叶家所有人付出代价,为他儿子偿命,并坚决不让叶文初验尸。
“你敢碰一下试试?!”汤庆玉吼道,“我立刻碰死在这里。”
叶文初被他的样子惊住了。她很怕这老头碰瓷,直接因为情绪激动癫狂而死,影响她的前途。
“你就不想知道真相?”叶文初问汤庆玉,汤庆玉吼道,“真相不是只有你你能查,我也可以,这里所有人都可以。”
没的说了,恐怕圣上来他也会闹,叶文初不想耗时间,直接拉着沈翼离开了。
汤庆玉在后面骂骂咧咧,自负又无理的。
叶文初问沈翼:“他怎么做到内阁的?”
沈翼道:“他和韩国公关系很好。一路有人保送!”
“不过,如果杀人者真的是史承仕,那这个案子就有意思了。”
叶文初兴致也明显高了,这立刻超出了救叶月棋的快乐,让她有了主动性:“他们是同党?”
沈翼点头。
“不只是同党,还是核心人物之二。”
安庆侯史贺与姚文山是儿时玩伴,两人关系和沈翼与季颖之差不多。
“是吧!那我们去韩记的铺子里看看。”叶文初和沈翼道。
沈翼问她:“你觉得叶二小姐的话可信?”
叶文初摇头:“前面是怕她真的是凶手连累我们,现在觉得,不管她是不是凶手,我得给汤阁老一个给我道歉的机会。”
沈翼觉得她说得有道理。
“叶大夫,”刚要出门,有人喊她,叶文初停下来,看到了张子杰,“你能当差了?恢复得不错。”
张子杰笑着应是,叶文初和他闲聊了一下,走了。
她和沈翼以及马玲,三个人去了韩记外国货行,这边的东家来了,但案发的现场的门是锁上了,沈翼将锁头直接拆了,东家看得一愣一愣的。
拆完了又吩咐人买同样的锁换上,仿佛没有强拆过锁一样。
东家也不敢说什么,让第一发现人冬子陪着查看现场。
推开门,房间不大,摆着一张八仙桌,桌上摆着两个茶盅,茶壶倒在一边,茶水干了只留着茶叶。
在桌腿边的地上有深浅不一的血迹,不远处还有琉璃碎片。
“刀就摆在桌上,平时客人来了,我们削苹果梨子招待。”冬子认出来叶文初是中午来买东西的富家小姐,“就是小姐您走了以后,来的客人。”
“估摸和您就是前后脚的功夫。”
叶文初道:“劳驾你和我细说,你发现时现场的情况,能记得的无论大小事都告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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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异姓老兄弟同党呀,翻脸的时候应该是比较好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