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鸦雀无声,只有这大下午的知了,在吱吱叫着。
刘夫人没听到回答愣了一下,回头看着叶文初,就见叶文初正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她心头一跳。
就在这时,后面看热闹的老妇人跳起来,指着刘夫人:“我啐!”
她啐了口水。
指着刘夫人破口大骂:“你讲不讲道理,看你长的人五人六,说话办事一点不像个人。谁家的孩子会寻死,你孩子寻死差不多。”
“撞人不承认,仗势欺人。我呸。”
“岂有此理!来人,”刘夫人指着说话的老妇人,“掌嘴!”
“就说你,就说你。泼妇,不讲道理,我呸!”那老妇人不认人,指着刘夫人破口大骂。
刘府的婆子挽着袖子来打老妇人。
“来我这里,”叶文初护着婆子,一脚将刘府婆子踹倒在地,她看着刘夫人道,“夫人,这大街上闹起来不好看。”
“谁闹?是你在闹!”刘夫人怒道。
“消消气,”叶文初牵着老妇人,扬眉道,“要不,您押着医药费在县衙,等我调查好了,如果他真是故意寻死,我就将钱退还给你,如果是你们主责,这钱就给他当医药费。”
钱今天势必要拿出来的,如果真是这孩子有问题,她也一定会退钱。
“想要我拿钱?没门!”刘夫人站在马车上,居高临下地指着叶文初,“今天闹也是你闹起来,没脸也是你没有脸,你不怕难道我还怕你?”
“愣着干什么,”刘夫人抓着鞭子抽了车夫,“走!”
车夫吃疼不敢喊,但也不敢真在这人群里驾车横冲出去,他牵着马缰绳作势要走。
叶文初站在马车前面,手搭在马背上,笑着道:“夫人,现在人多,马容易惊,要是惊疯起来跑着撞着你,你就得不偿失了。”
她说着,挥了挥手,对车前的百姓,道:“都让开,刘夫人的马跑起来,那可是很快很快的。”
刘夫人坐下来的动作一顿,不解叶文初的态度,马太太忙抓着她,低声道:“姐姐,你看她的手。”
刘夫人就看到,叶文初正在抚着马背。
“你、你想干什么?”刘夫人指着叶文初,叶文初笑着道,“是你想干什么?我不过按章办事!”
刘夫人惊叫起来,吼道:“叶文初,你疯了?”
“你要是惊了我的马,我要出事了,将军不会放过你,放过你们家的。”
“找我干什么?夫人的马特别可爱。”叶文初道。
刘夫人气疯了,想骂车夫,让他走,可又怕叶文初真的拿针扎马,马跑起来她真的会摔死。
不管刘兆平事后怎么收拾叶家,她死了就是死了。
情绪僵持下来,就在这时,站在叶文初身后的老妇人忽然又往地上一躺:“哎呦哎呦我的天,哎呦哎呦我的娘……”
“哎呦哎呦,将军夫人打人了,哎呦,将军夫人又不是将军凭什么打人。”
“老天爷啊,有没有天理啊,为我们老百姓主持公道啊。”
“打人了,救命啊!撞死了孩子也不赔钱,还怪人孩子寻死。”
“一个孩子寻什么死,他晓得什么是死吗?救命啊!”
老妇人声音很大,躺在地上动作很丰富,擤鼻涕往车上丢、哭、双腿蹬地绕了一圈离开了马腿踢到她的距离。
叶文初都愣了一下,这……在她计算外情况。
刘夫人气鼓了眼睛,车夫根本赶不动车子。
而有了老妇人带头,原本心里不服气但却有畏惧的百姓们,顿时也不怕了,你一句:“刘夫人这种,就是典型的仗势欺人!”
“仗着自己有几个臭钱就了不起了,呸。”
“她有什么钱,上次四小姐给她算账,她手里的东西都是刘将军给她的。”
“她全靠刘将军。她弟弟原来是乞丐后来她进青楼,勾搭上了刘将军,她弟弟才做了盲流。”
“拿钱,赔钱!”
“赔钱!”
人群齐声高喝:“赔钱,撞断了腿,还打一个七十岁的老太太,当我们老百姓好欺负的?”
这一次说话的是个年轻的男子,叶文初看见他站在最后,露出半张脸,是她认识的,上次和她说话的博州书院名叫展宇的学子。
展宇见她看过来,多露了一点脸冲着她笑了笑,又迅速猫回去,跟着人群造势。
“赔钱,赔钱!”
整齐划一的喊声,响在从化正午的上空。
动静越大,来的人就越多,来的人越多动静就更大。
刘夫人傻眼了,看着车头前乌泱泱的人头,山呼海啸的声音,比逛城隍庙还热闹。
她这辈子没有见过这样的场面。
叶文初看过这些人,视线碰上了抱着叶满意的叶颂名,叶颂名也正看着她,在这一刻他明白了,叶文初到底想要什么。
他这个四妹,比男儿还要胆大有魄力。
叶文初收回视线,冲着四周作揖,又看着刘夫人,小声道:“夫人,您留个一百两的银票放在县衙,多退少补。”
“您还要去王府,再耽搁下去,王妃娘娘也知道了。”
“更何况这情况,你再待可就更难看了。”
“你、你好样的,不要落在我的手里。”刘夫人指着叶文初,让跟车的婆子给钱,婆子取了一百两银票给叶文初,叶文初对照光验了真伪。
刘夫人气得胸口疼。
“后续若有事,县衙会对接再联系您。”叶文初说完,转过来对后面拦着马车的人们挥了挥手,“大家都让一让,刘夫人要走了。”
众人就立刻让开了一条道。
众目之下,刘夫人的马车以及跟车的人,狼狈离开。
刚走了十几丈,刘夫人就听到身后的人群,爆发出热烈的掌声和欢呼声,是一起对敌的胜利声。
刘夫人气得倒在垫子上,抠着板叫道:“我和你没完!”
人群欢呼着,叶文初的一一看过去,她眼里有笑,众人也跟着她收了狂放的笑,一个个的,贴着胸口悄摸着竖起个大拇指。
“各位厉害!改日有空再细说,”叶文初去看地上躺着的三个人,“我先带他们去药行。”
有人道:“四小姐,您辛苦了。”
“不辛苦,我是衙门的差人,做这些都是应该的。”叶文初喊来彭池,“旁边借个门板,把吴子敬抬去顺安康。”
彭池带着人办事。
叶文初蹲下来,将躺在地上昏昏欲睡的老妇人扶起来,笑着道:“您伤着了吗?”
“走了?”老妇人问道。
叶文初点头。
“那就行,我回家去了。刚才躺一躺我都困了。”老妇人说着打了哈欠,小声对叶文初道,“四小姐,往后遇到那种人,您别和她讲道理,她卖……不就是为了爬高点,不讲道理过日子的嘛。”
叶文初笑了起来:“您这话说得太有道理,我记住了。”
“您也不用记住,四小姐是又美又狠,不用我教。我刚才躺下来,纯粹是怕您扎着马,回头马可怜。”
叶文初笑了,扶着她起来,低声道:“您住哪里,晚上我叫我家里人给您送点米面来。”
“那老妇就不客气了,这东西好,我都好些日子没敞开吃了。”老妇人道。
叶颂名抱着叶满意过来,接着话:“不用晚上,您去边上宋记米行,让他们给您送两石米,两桶油,就说我说的。”
老妇人高兴不已,一个劲儿作揖。
叶文初和叶颂名道谢,又摸了摸叶满意的脑袋:“改天我们再去书院,现在我要去看看你未来的学长。”
“四姑母去吧,我和我爹去就行了。”
“正事要紧。”
叶文初笑着,一路和两边的人打招呼,也有人跟着她:“四小姐不知道吧,那马六来从化了,嚣张的很。”
“把王将军都挤走了,王将军今天早上就走了,出差办事去了。”
这就是沈临川的计划之一?他说等一等需要发酵……
难道,他在王彪身边安置了人手?
得空问问他,他说了她问什么他就一定回答的。
一路和街坊聊着局势,往顺安康去。
“你回去把衣服拿来。”叶文初交代八角。
八角应是,跑回去拿茉莉奶奶的衣服等东西,
叶文初一路聊天到了顺安康,果然是半道上一点空闲都没有。
八角蹬蹬跑回来,一头汗的钻进顺安康,街坊四邻还在门口说话,一边问着茉莉奶奶怎么还没到,要不要去接,一边和叶文初说话。
沈翼正从方才出事的点过来,他回城时晚了一步,便跟着人群到顺安康,看到叶文初正笑语盈盈地和众人说话。
“大家歇着,凉茶马上就来,我去后院看看。”叶文初往后院去,吴子敬躺在大堂的竹床上,她没过去查看,径直往后院去。
八角取凉茶过来,人人有得喝。
沈翼负手进门来,八角一惊,道:“沈先生怎么来了?”
“我找四小姐,你忙你的。”沈翼径直往后院去,八角倒茶的手一抖,洒了出来,她将壶塞给一位大叔,道,“您帮我倒。”
她往后院去。
沈翼没多想,他确实有事找叶文初。
药行后院其他房间做了仓库,只有一间是茉莉奶奶休息室,一间是毛介他们值班睡觉的房间。
此刻,只有茉莉奶奶的房间是关着的,他也不急,站在廊下等。
就在这时,房门打开,茉莉奶奶从里面走了出来,看见他微微一怔。
沈翼也愣了一下,朝茉莉奶奶的身后看去,房间很小一眼看到底,但他并没有看到叶文初。
“前辈,”沈翼抱拳施礼,“原来您在这里,四小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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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
猜下正要写的案子谁会是被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