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以后,谢栗抱着手机等了一晚上,结果信息电话一个都没有。他越等越生气,一边抹泪一边把谈恪拉黑又放出来,折腾了半宿,最后给谈恪取消置顶,又设置了一个新消息免打扰。
谢栗伤心欲绝地想,他给谈恪五天时间,要是五天以后谈恪还不来找他坦白,那他们就只能分手了。
冷战突如其来,像悄然南下的冷空气一夜之间改天换地。
谢栗好像忽然就从这个世界里噤声了,安静得仿佛这个人从来都不存在。
谈恪打出去的电话都被转接到留言信箱,不断发出去的信息皆杳无音讯,仿佛那个青蛙头像后面根本不存在一个活生生的人。
谈恪真的低估了当代大学生线上生活的密度。
谢栗的微信里,有同门群,同级群,同专业群,学院群,宿舍群,小男生可能还间或在豆瓣微博之类的地方加过几个“今天我们读书吧”“微信读书组队群”“我们都是科研狗”之类的野群。日常接收信息高达999+的n次方。
只要谈恪的聊天框被从微信置顶中拿下来,谈总裁立刻淹没在在茫茫人海中,捞不动的那种。
谈恪坐不住了。
他两天没有谢栗的消息了。以前听过一耳朵的什么在偏僻地方发生车祸无人施救,被传销组织软禁,被人贩子拐卖,还有男大学生假期留在宿舍打游戏过度昏倒没人知道之类的社会新闻,一个接一个地冒了出来。
方显笑得腰都直不起来:“什么人贩子会拐一个二十多岁的男大学生?真的能卖出去吗?”
谈恪压根不觉得自己的联想有不任何合理之处,忧心如焚:“沈之川这两天见到他了吗?”
方显慢悠悠地掏出手机,边给沈之川发信息边说:“肯定没事,要真有什么事,川川早报警了。”
那信息发出去石牛入海,方显摊手:“估计正忙呢。”
今天高能物理论坛最后一天。
上午在物院开了闭幕会,中午物院组织了所有与会者在四食堂聚餐,特地安排了有本地传统的特色菜。
沈之川早上第一节课都没上,被叫去闭幕会作为物院的优秀青年教师代表发言。
他特地穿了最好的那一身正装,世家宝的混青金石粉面料,萨维尔街的剪裁。平时鸡零狗碎的饰件都被取了,挂了一对不出众不打眼的菱形暗金色袖口,同样暗色的领带被挽了一个老老实实的温莎结。
唯独领带夹出挑,贝母色闪着莹莹的光。末端是黑玛瑙和黄水晶拼成的普林斯顿校徽,雕工精细,连那本摊开书页与下方绶带上的词句也清晰可见。
高院长进门的时候盯着沈之川的一身衣服琢磨好久,末了偷偷扭头和旁边的副院长咬耳朵:“现在年轻人啊,真是不知道持家啊。”
沈之川站上讲台前,按着前襟轻轻清了清喉咙。玛瑙和水晶微微发凉的手感像一根针扎着他的手心。连他自己都说不出清楚,鬼使神差般带上这枚领带夹的用意何在。
恐慌在那么一瞬间从他的手心里钻了出来,沈之川有些惶惶然,好像和方显在一起的时日只是水星表面的那层薄薄的岩石,宇宙气流一吹,仍旧露出下面厚厚的金属质地的行星核,坚硬冰冷,不可动摇,永难更改。
Carson的个子很高,棕色卷发在前排惹眼。他看向沈之川,平静的眼神下暗流涌动。
沈之川站上讲台,一抬头就撞上了Carson的眼神。
对视数秒,时间的流速如常,什么都没有发生。
没有人声如潮水般突然分让开来,好像世界上只剩下他们两人,也没有他们其中的一方忽然抬脚去靠近另一方,抓起对方的手从礼堂狂奔而出。
生活不是偶像剧。
沈之川这才觉得自己刚才的恐慌只是杞人忧天,无事生非。
其实并没有什么可慌的,也没什么是时间不能磨平的。
他挽起嘴角,朝Carson笑一笑,礼貌而温和。接着他的目光慢慢扫过所有听众,像曾经在公共演讲课上接受过的训练那样,徐徐开口。
音色润朗,吐字清晰标准,语速不快不慢,情感丰富。
高院长听得不停点头,又和旁边的副院长咬耳朵:“咱们院最拿得出手的就数小沈了,你看看,多好,多给咱们学院长脸啊。”
沈之川的发言只有五分钟。演讲结束,他鞠躬走下讲台,从后门出去,才看到手机上方显发来的信息。
方显说谈恪两三天没有联系到谢栗了,很担心谢栗的人身安全。
沈之川皱眉,他明明昨天还见到谢栗了,活蹦乱跳得很,挂着两个大黑眼圈。
他脱了西装挂在臂弯,给方显回信息。
Carson从礼堂里追出来的时候,沈之川正靠在礼堂走廊的窗台上低头看手机,嘴角噙着一点笑,温柔动人而不自知,和许多年前在灰楼前拖着一个行李箱低着头带着羞涩笑意和人问路的那个剪影几乎要重叠在一起了。
而现在的沈之川褪去了青涩,一棵完全舒展了身形的树,绿荫迷人,引人靠近。
“Sheen。”Carson忍不住开口,。
当年学习叫沈之川的名字时,他花了好大的功夫。沈之川倔强而骄傲地不愿意给自己起一个英语名字,逼着所有人卷着舌头用他古怪拗口的母语来称呼他。
Carson最后找到了一条捷径,Sheen和沈发音接近,寓意美好,他兴冲冲地去找沈之川,一遍遍地用这个单词称呼他,直到沈之川忍无可忍,满脸通红地把他赶出去。
恋爱时美好的相处,Carson刻意回避的那些记忆,像冲破堤坝的巨浪滚滚而来,打得他几乎站不住。
“Sheen。”Carson走近,再次呼唤。
沈之川终于闻声抬头,看着对方朝着自己一步步走近,嘴角那点笑意慢慢消失,换上了疏离的礼貌:“Carson”
Carson在离他只有一步远的地方停住脚,竟然忘了自己追出来的目的,只是盯着这个人,看个没完没了。
最后是沈之川率先打破了沉默:“你想找个地方聊聊吗?”
沈之川不敢走远,怕一会院长还有事找他,只能带着Carson去离得最近的学生餐厅。路上碰上两个他教过的学生,远远见到他就低眉敛目地走过来,恭恭敬敬地问好。
沈之川十年前曾经幻想过类似的场景。他留在普林斯顿从一个最不起眼的助理教授做起,慢慢升到讲师,最后如果运气足够好能熬到终身教职。他们就可以在镇上买一套房子,独栋带个小院子,就像他导师那样,种上花养条狗。吃过晚餐后,他们挽着手在校园里散步,他们两个教过的学生从身旁匆匆路过,又回过头来追上来问好。
如今他和Carson一前一后走着,也有学生来问好,和他曾经的设想有几分接近,却又天差地别的荒唐可笑。
学生餐厅这会没几个人,沈之川带着Carson走到窗边的位置,拉开椅子坐下。
他看看表:“最多半个小时后,闭幕会结束前我得回去。”
Carson跟着他走来的一路上准备好的千言万语忽然就被堵了回去了。他看着沈之川踟蹰许久,才问出一句:“你和方显在恋爱中吗?”
沈之川笑了:“你想谈的就是这个吗?”
Carson张口要否认,沈之川摇头打断他:“如果你想谈的就是这个,那我们就不用谈了。和谁恋爱是我的隐私,不需要向谁汇报。”
他说完站起来就要走,Carson急忙隔着桌子伸手拉住他:“等等。”
桌子擦过瓷砖地发出响动,被撞得有些歪了。
在旁边打扫卫生的清洁人员抬头看过来。
“不是,不光是这个。”Carson急急地说,“你先坐下,好吗?”
沈之川拂开Carson的手,重新坐回椅子里。
“当时,我不知道你知道了。”Carson过了许久,才终于开口,声音发涩,“我不知道你已经知道了。”
沈之川捏紧手指:“所以是真的。”
Carson艰难地承认:“是真的。”
“你走了以后,Alice才告诉我你在答辩前就已经知道那件事了。”他抓过沈之川的那只手握成拳头蜷在身前,余温攥在手心里,“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你知道了。”
生活不是偶像剧。
没有久隔十年的误会,也不存在心怀怨恨十年后还能激起爱火的怨偶。
沈之川心里的一块东西被人轻轻移开了。
其实他后来也后知后觉地想过这个问题,如果Carson知道他已经知情来坦白道歉,他能不能原谅Carson。
但事实上这个假设毫无意义。
出轨的那一瞬间已经打破了恋爱时所缔结的约定。犯罪的事实已经既定,自首也不能将受害者的痛苦抹除。
沈之川在这一刻才终于意识到,他所不能忘怀的不仅仅是被背叛的痛苦,或是被人伤害,还有当时他自己软弱的姿态——不敢当面质问,甚至不敢当面说分手。将所有的主动权都交出去,期望着对方会幡然悔悟的卑微。
他花了十年才想明白这个道理。
沈之川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接着就沉默了下去。
他似乎没有追问下去的打算,这完全出乎了Carson的意料。
似乎当初背叛的原因,是在被冰雪隔绝的世界里一时鬼迷心窍,还是对平顺的日子和爱人感到厌烦想要出逃,事隔十年已经不再值得拿出来说一遍,早就没人关心了。
连Carson自己也几乎模糊了。
沈之川看看时间,觉得那边应该快结束了。
他重新穿好西装外套:“我也不知道该谈什么,其实,过去太久了,我忘记太多事情了。走的那天时候我坐火车去机场,路上你问我在哪。那个时候我想如果你愿意和我谈一谈那件事,我就在机场坐火车回去。结果你没有。”
Carson急急开口:“我不知道,我那个时候还不知道……”
“你真的不知道吗?真的觉得我永远都不会知道吗?”沈之川打断了他,“所有人都知道了只有我会永远被蒙在鼓里吗?你觉得这种可能发生的概率有多大?”
连着几个问句堵得Carson哑口无言。
沈之川摇摇头:“我们都在逃避。你逃避我,我也在逃避你。”
他摘下领带上的那枚领带夹,从口袋里掏出方巾缓缓擦拭着。领带的夹头有些微的磨损,不仔细是看不出来。只有沈之川知道,是Carson的一件西装钉了内扣,常常会磨到这枚领带夹。
这东西原本是沈之川的,后来常常被Carson拿去带。
沈之川曾经开玩笑,说等到结婚三十周年纪念日的时候当把这东西当做礼物送给Carson。
他将方巾叠起,把领带夹仔细包好,连着方巾一块推到Carson面前:“我们中国人有句老话,叫做‘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他用中文慢慢地将那句话说了一遍,Carson不安地看着他,仿佛他正在念什么古老东方的咒语。
沈之川微微笑着:“当初背叛是你的错,不告而别是我的错。我们错错相抵,今日就此迟到地别过吧。”
“Sincethereisnohelp,comeletuskissandpart.不过接吻还是免了吧,再见。”
他利落地站起来,拉开椅子,目光在被折叠成三角形的蓝白格方巾上掠过,离开。
Carson被留在原地,像被定格在了那里。他坐了很久,才摸出自己的钱包,从里面掏出两个一模一样的玛瑙戒指,一起包进了方巾里。
沈之川觉得内心异常平静,是他从未预料过的那种。
他以为他有很多问题想问,很多话想说,要指着Carson的鼻子大骂,但当真正和这个人面对面坐下的时候,那些想法都消失了。
十年了,他被困在这里太久了。他终于意识到自己其实不再需要一个答案,他只想快点往前走。
他掏出手机给方显打电话。
电话甫一接通,沈之川还来不及说什么,就被方显拦住:“谈恪就在我旁边,他想问你今天见到你学生了吗?”
沈之川这才想起来,自己那条短信还没来得及发出去就被Carson打断了。
沈之川用脚指头猜,都猜得到八成是谈恪和谢栗吵架生气了,才会闹这种被拉黑了找不到人的笑话。
沈之川心里十分看不起这种自己谈个恋爱还要闹得周围人全都不安宁的行为,尤其是谈恪已经一把年纪,还做这么愚蠢的事情。
“谢栗好好的能吃能喝,听说昨天还连吃了两碗加辣米粉。”沈之川脚步轻快,语气异常预愉悦,“还有啊方显,跟你商量一件事。”
方显第一回听见沈之川这么喊他的全名而不是在生气的情况下,飘得快撞上房顶了,不顾自己还开着功放,公然调情:“哎,川川,你说,我听着呢。”
手机的外放喇叭里传出沈之川的声音:“咱俩都是成年人了,不掺和高中生的爱情,好吗?”
方显咀嚼两秒才明白沈之川在说什么,谈恪站在旁边脸已经黑了。
方显举着已经被挂掉的电话,笑得喘不过气来:“我,我老婆,不让我和傻子玩——哎,不是,你跟一个小朋友有什么气好生的?”
谈恪对这落井下石的一对实在无话可说,偏偏他还惹不起沈之川,堵心地扭头走了。
回了办公室,还有更堵心的等着他。
谈启生把电话打过来,张口就要谈恪再把谢栗带出来,说是要请谢栗吃个饭。
上回谈启生和谢栗聊了不到二十分钟,谢栗就和他大吵一架至今不见人影,现在他再上哪找个谢栗去和谈启生吃饭?
谈恪十分不耐烦:“我最近忙,过段时间吧。”
谈启生一听就来火了,隔着电话开始训儿子。
谈恪听得心烦,索性把电话放在一边,自己继续办公,由着谈启生骂。
肖助理进来一趟,正赶上谈启生骂到谈恪初中的时候领着几个同学偷跑到隔壁城市去参加篮球比赛的事情。
肖助理压着内心的惊涛骇浪,用气音向谈恪请示工作。没想到谈启生的耳朵就那么灵,这点动静也能听见,气得自己挂了电话。
这回总算是消停了。
谈恪揉揉眉心:“你叫张凯旋过来一趟。”
肖助理收起文件夹,注意到谈恪的脸色不是很好。
他前天陪着谈恪加班到一点多,最后自己实在熬不住厚着脸皮先走了。
昨天他代替谈恪去见两个客户,结束后直接回家了,也不清楚谈恪加班没加班。
以前谈恪的工作强度高,至少还十分注意劳逸结合,而这两天完全就像是不要命了。
肖助理想劝两句,又觉得自己实在身份不合适,到底没说什么,收拾东西出去了。
肖助理一出去,谈恪立刻靠回椅子里闭目养神。今天的空调似乎开得格外低,冷得人昏昏沉沉,浑身无力。
他在椅子里靠了一会,就听见外面有人敲门。他喊了一声进,顺便睁开眼想找空调遥控器。
遥控器搁在桌子的另一头。
谈恪站起来想去拿,不料一阵天旋地转——
谢栗接到谈忻的电话时,刚把由他担任生活助理的那位华裔物理学家送回酒店里。
来电显示是个他不认识的号码,谢栗还以为是快递小哥。
谈忻的语速很快:“我哥现在烧得挺厉害,你要是方便,能不能过来帮我照看一下他打针?”
谢栗一时间反应不过来,他也就两三天没和谈恪联系,怎么就生病了?
“要是你实在没时间就算啦。”谈忻在电话那边说,“叫他自己坚持下就行了,反正都这么大的人了。”
谈忻说着,朝躺在床上的哥哥眨眨眼,脸不红心不跳地继续骗小朋友:“要是不小心睡着了最多也就是回一馆子血,死不了,没事。”
谢栗听得心惊肉跳,越听越可怕,眼前好像已经出现了谈恪的吊针桶里全是血,人已经被抽得半昏过去的场景。他赶紧答应下来:“我去,我能去的,我现在就过去。”
谈忻挂了电话,手机在手里掂了掂:“哥,两次了,你怎么谢我?”
谈恪没好气:“以后你再出门,我帮你拦着爸。”
谈忻抱着手机:“不用以后了,年底我就走了,津巴布韦,到时候你可要记得替我打掩护。”
谈恪烧得难受,仍旧勉强打起精神坐起来:“津巴布韦太危险了。”
谈忻满不在乎地摇头:“我们有安保有设备,当地人见了我们像见了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菩萨能有什么危险,放心吧。”她话锋一转,“倒是哥你怎么回事,怎么见自己男朋友还要靠骗的?”
谈忻多少猜出一点端倪:“吵架了?因为爸?”
她还以为是谈启生和谢栗说了什么不好听的话,惹得谢栗不高兴才吵架,于是劝谈恪:“爸确实脾气不好,人家孩子也没有平白无故挨他骂的道理,你就替他道个歉吧,哄哄人家,以后别让他俩再有机会见上。”
谈恪摇头:“他挺喜欢谢栗的,不是因为这个。”
谈忻啊了一声:“那还为什么吵架啊?你还把自己弄成这样?”
谈恪不愿再多说,躺回床上拉起被子:“帮我把手机铃声调到最大,放在床头。”
谢栗过来的时候,正赶上谈忻要走,匆匆交代两句就出去了。
谈恪卧室的门紧紧闭着。
谢栗坐在客厅拿出手机。
他把谈恪屏蔽以后,就再没查看过谈恪发来的信息。他在聊天界面往下拉了好久,才在一大堆群的下面,找到了谈恪的头像。
谈恪这两天给他发了几十条消息。
最早是照例问他的生活起居,后来开始说担心他,因为收不到他的消息,怕他出危险,怕他生病昏倒。
谢栗看着看着,眼泪又开始吧嗒吧嗒地往下掉,心里又气又难过。
气是气谈恪不愿意和自己交心,难过又是因为关心自己的人是他,现在在里面病倒的人也是他。
谢栗跑到卧室门口悄悄推开门,窗帘紧紧拉着,室内一片昏暗。
谈恪躺在床上,打过针正在睡着。
谢栗也不知怎么的,就从一片昏暗中看出了谈恪脸色惨淡,闭着眼的样子看起来异常脆弱。
他心里难过坏了。
谈忻在电话里说,谈恪是因为思虑过重,外加加班过多没注意吃饭休息,引发了感冒和低血糖,才差点在办公室里晕过去。
谢栗蹑手蹑脚地走进去,不忘关上卧室门。
他悄悄地半跪在床边,伸手去试谈恪的额头,手心蹭到一片汗。
他刚把手收回来,才发现谈恪正睁着眼睛看着他:“沈之川说你昨天连吃了两碗辣米粉。”
作者有话要说:--
谢栗:你把我骗过来就是要说这个吗?
终于写出了六千字!迟到的六千!让大家久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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