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栗是个在西北长大的孩子,总是吃不惯兰城重糖重酱的当地菜,谈恪又不吃葱姜蒜。两个人其实能吃到一起很不容易。
但不知是巧合还是谈恪都有细心研究过,他选的餐馆谢栗每次都吃得很开心。
点完菜,谈恪照例要加一句不要放葱姜蒜。
谢栗揉着腰坐在旁边不说话。等服务员走了以后,他抱着自己的胳膊趴在桌子上,很好奇地看着对面的男人:“谈恪,你为什么不吃葱姜蒜?”
谈恪正拿着手机在看邮件,过了几秒才慢慢地说:“不太喜欢那个味道。”
谢栗噢了一声,还想问什么。谈恪朝他招招手:“过来,给你看个东西。”
谢栗乖乖地坐过去,谈恪揽住他给他看自己的手机。
邮件是肖助理发的,附了五套房子的详细信息。
谈恪挨个解释给谢栗听。
“这一套在市中心,去你的学校很方便,地铁就坐五站。但是这一块交通不行,经常堵车。”
“这一套其他条件都不错,但是面积小了一点,只有四室两厅。”
“这一套是个别墅,在江边环境好。但是离你学校就远了,不过你要是愿意开车也可以。”
谈恪说着在谢栗脑袋上揉了揉:“有驾照吗?”
谢栗茫然地摇头。
他的日常完全游离在买房子这种话题之外。
小男生莫名其妙地听了一会,才扭头问谈恪:“你要买房子吗?”
“嗯,打算买一套。”谈恪说,“现在那套房子小了,以后你住过来得有自己的书房衣帽间。我在市中心倒是还有一套,不过那边小姑可能会搬过去。再者既然是给你住,还是按照你的喜好买一套重新装修。”
谈恪在谢栗的脑门亲了亲:“写你的名字好不好?”
谢栗差点从椅子上弹起来。
“啊?别别,我不要这个。”谢栗吓得连话都快不会说了,“这么贵的东西,我不能拿。不要写我的名字。”
谈恪没想到谢栗的反应会有这么大,从新把他揽进怀里,温和地解释:“写你的名字没有别的意思,就是希望你住的时候能把那里当作是自己的家,更自在一些。”
谢栗拼命摇头:“那也太贵了,我以后可以买自己的房子,现在这样就很好了。”
谢栗完全被吓到,一点开心的感觉都没有。
如果谈恪是送给他几千一万的东西,他还会觉得特别开心。但一套房子怎么也得几百万吧,这么一大笔钱他怎么敢收?
他收下了,拿什么还?怕是这辈子都还不起了。
谈恪还想说什么,谢栗伸手去捂他的嘴:“你别说了,我真的不想要。这种东西太贵重了。我拿了连觉都睡不好了。”
谢栗急得脸都红了,谈恪只好作罢。
他拉下谢栗的手,在手背上亲了亲,很有些无奈:“就算不写你的名字,也是你的家,可要记住了。”
谢栗对家没什么概念。
福利院虽说是家,可谢栗总觉得没有家的感觉。
学校宿舍里属于他的只有一张床一张桌子,那就更不是家了。
说到底什么是家,谢栗也很模糊。
谈恪看谢栗不做声,就知道是“家”这个字眼让小男生难受了。
谈恪心里顿时涌出无限怜爱合心疼,像只刚下过蛋的老母鸡,恨不得立刻把自己的小鸡崽叼回窝里,护在翅膀底下。
他又重新拿起手机,哄着谢栗:“那不写你的名字,你就负责选个地方吧?看看喜欢住在哪,住在江边好吗?那边离观景大道很近,早晚可以去跑跑步。那个小区里还有个钓鱼的地方,你看。”
谢栗还是有些小孩子心性,拿别的事情哄上三两句,注意力就被转移走了。
他和谈恪从地段聊到交通,又聊到房价和通胀。最后两个人还拿着筷子去蘸吃剩的盘子里的酱油,在餐巾纸上算起了房产的投资回报率。
“难怪大家都要去买房。”谢栗在谈恪的指导下算出最后的结果,在餐巾纸上歪歪扭扭地写了个数字,“哪怕是贷款,扣掉利息以后,还是比存在银行划算多了。而且还能抵消通货膨胀。”
谈恪替他把面前的一大堆餐巾纸扔掉,又补充道:“而且买房的知识成本也是最低,只要跟着大趋势走,几乎不需要金融方面的专业知识,对个人投资者友好。”
两个人从餐厅出来,天色才开始变暗。
城市华灯初上,车流与LED的巨幕彩灯渐渐融成一条缓缓流动的光带。
谈恪忽然来了兴致:“我们去江边走走吧。”
谢栗还没从研究本市房地产业的兴奋里松脱出来,没有不答应的道理。上了车还在发表自己的感想:“但是大家都去一窝蜂地买房,也总会出问题吧。金钱就像力一样,如果持续作用在一点,既不被反弹也不被分散,那么早晚会将那一点击破的呀。”
谈恪正在开车,随口应他:“是这样的。但是这种投资理念一时半会也很难纠正,也需要有外部的大环境作引导。如果投资公司和银行对地产行业的关注度能降下去,就能在其他领域开拓更多机会。”
谈恪把车停在观景大道旁边的停车场,牵着谢栗从入口上了桥。
观景大道实则是一座横跨兰江的桥,上下两层。下面通车,上面专供行人通行游览。
每逢节日周末的晚上,成百上千个装饰用的LED灯就会沿着桥身齐齐亮起,拼成各种图案和文字,是兰城有名的景点。
谢栗刚来兰城上大学的时候,跟着同学来看过新鲜。白天来的,也就是一座钢构桥,又长又宽,没看出什么特殊的。
和男朋友手拉手,这还是头一回。
晚上来遛弯的人很多,谈恪紧紧拉着谢栗的手,生怕把人丢了。
谢栗起先还觉得不太好意思,后来发觉根本没人注意到他们,立刻变得胆大包天起来。他握着谈恪的手边走边甩得老高,得意得要命,又勾着谈恪的胳膊要人家和他一起自拍,从桥头拍到桥尾。
乐极就该生悲了。
下桥的时候光线暗,谢栗只顾着和谈恪叽叽喳喳地说话,仰着头一脚踩空了两级台阶,要不是谈恪还牵着他,差点就要滚下去了。
踩空的那只脚还不轻不重地崴了一下。
谈恪借着手机的光捏了捏,谢栗嘶嘶地抽气。
谈恪二话不说,收起手机蹲下来:“别走了,上来我背你。”
谢栗既羞又喜。他纠结了两秒,果断绕到谈恪背后,小心翼翼地趴上去。
“我不重吧?”谢栗连呼气都不敢大力,生怕让自己变得更重。
谈恪两只手托着他的屁股,一步步下楼梯,又稳又快。背上的谢栗软乎乎,像只猫崽似的。
谢栗还是第一次被人背着。
他勾着谈恪的脖子,偷偷伸手在男人背上戳了戳,都是硬邦邦的肌肉,蓄着力量。
谈恪感觉到谢栗在他背上不安分,东摸摸西摸摸,于是起了坏心,突然地背着谢栗跑起来。
谢栗短促地惊叫一声,立刻下意识搂紧了谈恪的脖子:“要掉下来了,要掉了!”
谈恪这才放慢脚步,在谢栗的小肉屁股上掐了一把,还嘲笑他:“怎么胆子这么小?”
谢栗不服气,抓着谈恪的衣服领子据理力争:“那还不都是因为你突然跑起来了。这回你再跑我肯定不喊了!”
正是市民吃完饭出门遛弯的时间,从停车场到观景大道的路上行人如织。
穿着衬衣西裤的男人背上背着一个少年,从人行道上飞快地跑过,惹得路过的狗汪汪大叫。少年的T恤被风鼓起来,好像热气球即将起飞。
谈恪一路跑进停车场,拉开车门把谢栗塞进车里,这才喘了两口。
谢栗咯咯地笑个不停:“刚才所有人都在看我们,感觉我们两个好蠢噢。”
谈恪蹲在副驾旁边,看着谢栗给自己系上安全带。这小东西明明是趴在他背上享受的那个,脑门也出了亮晶晶的汗。
他长手越过谢栗,从储物箱里摸出纸巾给谢栗擦汗。
谢栗忽然歪头看着他:“我以前还没有被背过。”
谈恪的手顿在了半空。
谢栗又补了一句:“你是第一个背我的人。”
谈恪很多时候觉得自己确实卑鄙。
比如当谢栗说从前没有被人背过的时候,他就会觉得格外高兴。
但这明明不是一件好事。
谢栗在成长的过程中缺了许多关爱呵护。同龄人都有父母背一背,但对谢栗来说就是奢望。
而谢栗拥有的越少,他能给谢栗的就越多。当他带给谢栗的第一次不断积累,谢栗对他的依赖和爱就会越来越多。
每当谈恪意识到这一点,都会觉得满足和兴奋。
这再一次证明了,他骨子里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投机者。
谈恪扔掉纸巾,转而去捏谢栗的下巴,凑上去离得很近:“嗯,我是第一个背你的,也是最后一个,唯一一个。”
字里行间,全是占有欲。
谢栗丝毫不觉,仍旧笑嘻嘻着胡说八道:“那等你老了变成老爷爷,就该背不动我了,到时候就该我背谈爷爷了。”
谈恪挑挑眉毛,谈爷爷什么的听起来也让人不爽了。
他勾着谢栗的下巴吻上去,用行动表达了自己对这个称呼的不满。
小男生一如既往地甜,被吻得面若春桃,眼睛紧紧闭着,时不时轻轻哼一声,好像享受又好像痛苦。
谈恪亲了好久才松开谢栗,声音喑哑,眼神危险:“叫我什么?”
谢栗的嘴唇红润着微微肿起,带着不自知的性|感,满脸天真。
他不自觉在嘴唇上咬了一下,还想在老虎嘴旁拔胡须,强自嘴硬:“六十岁的时候,就是该叫爷爷嘛。”
谈恪盯着他:“是吗?叫我爷爷吗?”
谈恪说着半站起来,半边身体探进车里,牢牢按住谢栗,嘴里问着要命的问题:“那叫我爷爷,该叫它什么?嗯?是不是也该叫爷爷?”
谢栗躲闪不及,像被孙悟空钉在金箍棒下的小妖精,被人捏在手掌心里,又麻又痒,浑身力气都背卸了个精光,赶紧求饶:“我错了,不是爷爷,不是叫爷爷。”
谈恪对这种权宜之计下的求饶无动于衷,追着穷寇发问:“那该叫什么?”
谢栗被逼得走投无路,扭来扭去,喘着气:“叔叔,啊不,是哥哥。”
“哥哥就算了,叫叔叔就行了。”谈恪表示自己很容易知足,“来,叫一声谈叔叔听听。”
他手上的动作不减花样反增,谢栗根本不是对手,只能抱着男人的手升起白旗:“叔叔,谈叔叔。别弄了谈叔叔。不行了快松开我啊……”
白旗升得太晚了,全怪敌人狡猾,己方疏于练兵。
谢栗湿着一双眼睛,脸颊上的两团红晕如朱如赤:“都叫你别弄了!现在怎么办!”
他气鼓鼓地瞪着谈恪,可惜毫无威慑力,反像是欢后撒娇。
作者有话要说:--
谢栗:为老不尊!老不修!老不要脸!倚老卖老!
24,25号请假两天,26号正常更新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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