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栗突然笑了一声。
所以他自己以前到底是什么回事,竟然觉得宋易聪明又努力。为什么宋易现在看起来就像人格崩坏了一样?
谢栗啼笑皆非:“这种话不是很多人都说过吗?咱们办公室走廊上挂的那些肖像,每个人都说过这种话吧。”
什么模仿勾引。
宋易不知道,甚至其他人也不知道。学校里没人知道会议室里的秘密。
只有谢栗他自己知道,早在他还没有发觉自己的心迹前,在他刚刚收到谈恪发出的讯息时。
在谈恪将星星装进会议室的时候,这段录音都还没有发生。
他当然也有困惑,比如关于为什么谈恪会喜欢他。谢栗有时候确实觉得这段感情开始得迅疾又进展飞快,他总觉得自己太过幸运以至于隐约有种不真实感——但总归和模仿什么人是毫无关系的。
在他眼里,谈恪是个极有原则又活得非常明确的人。
这样的人是不会轻易地被一两句话似是而非的话所打动。
至于谈恪以前有没有暗恋过什么人,就算有好了。谢栗也并不觉得是一件多么难以接受的事情。
连天上的星星地上的一块石头都会有自己的过去,何况是人。
过去使他们变成了一个更好的人,这不就足够了吗?
宋易盯着谢栗看,也忽然咧嘴笑了。
他的嘴角贴着轻蔑,还混了同情。那些同情令他看起来格外刻毒尖酸。
“你以为他真的喜欢你?你有什么特别值得他喜欢的?聪明吗?你以为他见过的聪明人少吗?”他弯腰看着谢栗,紧紧盯着谢栗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不相信我,你会后悔的。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那眼神里的恶毒刺得谢栗不由得瑟缩了一下。
他感觉宋易已经有点疯魔,完全在自说自话,活在自己的世界里。
谢栗不想说了,只想离宋易远一点。
结果他一站起来,小腿就阵阵钻心地酸麻,没办法只好又一屁股坐回地上——他蹲得太久,腿麻了。
谢栗无奈地坐在地上给自己揉腿,宋易就那么一言不发地看着他揉腿。
这场景要多诡异有多诡异。
楼道那一头传来脚步声,听动静还不止一个人。
那群人很快从楼道拐角走出来。
打头的是学生办的两个老师,后面跟着谢栗他们物院的副院长和一个老师。走在中间的两个人,竟然是谈恪和一个高瘦有棕色卷发的外国人。
谢栗惊喜,谈恪也没告诉他今天会来兰大。他扶着墙兴高采烈地站起来想迎过去,却忽然听见旁边的宋易幸灾乐祸的声音。
“说来就来。”宋易对着谢栗说话,眼睛却盯着谈恪,目光贪婪,“你知道和他走在一起的是谁吗?”
谢栗看宋易一眼,叹口气,连话都不想说了。但他想了想,还是没忍住:“你听过一句话吗?上帝赐给你一张脸,你却给自己造了另一张。”
谢栗真的有那么一瞬间,感到非常惋惜——宋易本来不该是现在这样的。
那边过来的人已经注意到他们了。
谈恪远远地朝谢栗伸手,示意谢栗过去,连看都没看旁边的宋易。
谢栗当着老师领导的面还有那么一点不好意思。
他一走过来,谈恪便自然而然地去牵他的手。
所有人都侧目。
谢栗不自在地想要把手抽出来,却被谈恪察觉,反手牢牢牵住他,还面不改色地和副院长继续刚才的话题:“当然这些优秀毕业生如果能流向长鲸是更好的。即使不能流向长鲸,哪怕流向其它任何行业,甚至是长鲸的竞争对手,对整个学术生态都是有益的,能够鼓励更多人尝试进入这个专业。”
副院长连连点头,旁边的老师趁机拍马屁:“看看咱们兰大的校友,眼界心胸就是不一样。”
几个人站在办公室门口说话,宋易被晾在了一边。
谈恪这才好像想起来什么似的,牵着谢栗:“栗栗,见到老师还不快问个好?”
他扭头略带歉意地对副院长说道:“我们栗栗什么都好,就是性格比较内向,容易害羞。”
谢栗一窘,脸都红了,小小声地反驳:“我不是的。”
副院长这要再看不出谈恪的意思,那就是个傻子了。
“谢栗同学这还是岁数小嘛,害羞也正常。他们系主任对他的评价很高啊,说他天资聪颖又勤奋好学,未来不可限量的。”副院长的好听话也跟不要钱似的,偏偏还是说得特别真挚。
谈恪莞尔一笑,照单全收:“是,这确实是我们栗栗的优点。不过这孩子也有不少缺点,以后还要麻烦院长还有老师们在学校多提点他。”
这对话谢栗越听越羞耻,莫名还有一丝耳熟,好像他高中时听过的那些学生家长和老师的对话。
这种疑似家长老师见面的名场面终于也轮到他头上了!
谢栗低着头恨不得在地上摸出个缝钻进去。
谈恪终于松开他的手,旁若无人地替他拨了拨头发:“你来这办什么?去办吧,办完一起走。”
谢栗这才想起自己的来意:“我是来领资料的,学校给我安排了服务对象。”
方才一直在旁边不说话的外国男人忽然开口,用英语对谈恪说:“我能换助手吗?我觉得你男朋友看起来比我现在的助手好。”
谈恪看都不看他,甩出一句话:“没门儿。”
跟在旁边的学生办老师也有点尴尬,用英语向外国男人解释:“谢栗同学已经有约定的服务对象了,我们也不好中途更改。如果Cox先生对现在的助手不满意,我们可以给您再换一个。”
谢栗难以置信地扭头去看那外国男人。果然越看越眼熟,可不就是那个传说中的CarsonCox本人吗?!
谢栗顿时两眼放光。
谈恪却在伸手拍拍小男生,温声催促他:“去忙你的吧,结束了来校门口找我。”
从头到尾,没有一个人主动搭理宋易。直到谈恪,Carson和副院长一起走开了,另一个学生办的老师才皱着眉头从办公室出来。
“宋易,办退学是吧?”那老师态度冷淡,“过来吧。”
谢栗领了资料从里间办公室出来。
宋易正站在外间听学生办的老师说退学的流程。
谢栗有些不忍看,低着头匆匆走出来。
谈恪的车停在学校外一个有些偏僻的地方,谢栗举着手机和谈恪共享了地址才找到他的车。
“你今天怎么停在这里啦。”谢栗爬上车,伸手把空调拧到最大,凑过头对着出风口吹。
“你这样吹等下要感冒。”谈恪反手又给他拧了回去,“上次都被人拍照片了,怪我没在意这些细节。以后还是注意点。”
谢栗鼓着嘴拼命把微弱的凉风往自己的方向呼扇:“反正现在大家都知道了嘛。对了,你怎么没告诉我你会来学校?”
谈恪看他实在热得可怜,于心不忍,又伸手把空调风力调大了那么一丝丝:“车里一直开着空调,你好好坐一会就凉快了。今天是临时过来的,学校告诉我上次发照片的人找到了。”
谢栗给自己呼扇风的鸡爪子顿时扇不动了:“啊?找到了?”
谈恪拉过谢栗的小爪子,捏在手里把玩:“嗯,找到了。那个学生用的校园网,分配了固定ip。”
他扭头看谢栗,谢栗正傻乎乎地张着嘴,一副吃惊的样子:“我以为你都忘了这件事了。”
谈恪说了个名字,问谢栗:“你认识吗?”
谢栗毫无印象,呆呆地摇头:“这是谁?”
谈恪捏捏谢栗的手:“既然你不认识,我就自行处理了。”
谢栗从他的语气里听出了一丝天凉王破的感觉,顿时有些紧张:“你打算怎么办?”
可能是今天刚见过宋易的惨样,谢栗有些敏感。
他从学校出来的路上一直在想,如果当时他告诉宋易,沈之川已经看出他的数据不对劲,宋易是不是就会悬崖勒马,也就不至于落到今天这个下场?
虽然说宋易劈腿还骗他,虽然说以德报怨何以报德。但真的看到宋易那副样子,谢栗还是没法开心起来。
他是讨厌宋易,所以他希望宋易能真诚地向他道歉,然后从此大家各走各的就好了。
他并不想真的去报复宋易,看他倒霉,庆祝他人生跌落。
谢栗抿着嘴不说话,谈恪察觉到他情绪不对,便问:“你想怎么处理?”
谢栗犹豫。他想说如果对方肯在论坛里道歉就算了,但又觉得谈恪也是受害者之一,他没有权利替谈恪原谅对方。
他想了又想,终于迟疑着开口:“我想要他在论坛里公开道歉。只要承认他是发照片的人,并且承认我们是正常的情侣关系就好了。”
他歪着头,小心翼翼地看着谈恪:“我不认识他,我猜他也并不怎么认识我,可能都只有一面之缘。他发那张照片也许是出于坏心,也许只是义愤填膺以为我真的走了什么后门。”
他伸手去抓谈恪的袖子:“法律不是判死刑也要很谨慎的吗?因为人死了哪怕有天大的冤屈也不能复生了。如果他一开始并非出于恶意只是用错了方法——”
谢栗顿了顿,努力组织着措辞:“我想让他认识到自己错,但不要因为这个付出太大的代价。毕竟还只是一个学生啊。”
一个年轻孩子认认真真地担心着别人年轻的人生,天真又真挚的样子傻乎乎。
谈恪其实本来也并没有想把那个学生怎么样。但他忍不住逗谢栗:“那他要真的是出于坏心,就是故意整你的,怎么办?”
谢栗从座椅上爬起来,越过中控,趴在谈恪的肩膀上,对着谈恪的耳朵吹气:“那他肯定也不敢再惹我啦,你那么凶。以后自然有社会替我毒打他!”
谈恪被他吹得耳朵痒心也痒,伸手一捞,对着小男生甜甜的嘴唇就亲了下去。
谢栗之前学的那点伎俩最近又不够用了,被亲得七荤八素,只好揪着谈恪的袖子拼命喘气,眼泪汪汪。
他好不容易回过神来,忽然抓着谈恪的袖子拼命晃了两下,问:“你和卡森霍斯认识是不是!”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还有点晕乎。尽量明天或后天补更。鞠个躬!
方显:我真的害怕,他要来了!要来了!
“上帝给你一张脸,你却自己造了另一张”源自《哈姆雷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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