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还有一更。
房间不大,环境却是十分优雅,墙角的小香鼎中燃烧着上品香松子,摆放的尽是白氏高桌高椅,窗下还有个弧形的陶制花盆,里面不是花儿,却是一个小型假山,估计是养了一段时间,已经隐隐有青色苔藓出现,山色透润,隐现水光,比后世的假山石也差不到哪里去。
苦酒很贴心地在房间内放置了小藤桌小藤椅,茶已经温了,不是花茶,是用最简单方法炒制的绿茶。白栋就没看错,人类从不缺乏完善一件事物的能力,缺乏的往往只是灵机一现;当他提出茶是可以喝的想法后,自然就会有人从理论到实践完善茶道,如果没猜错,南方会很快出现专门的茶园,还会出现一批与茶道相关的专业人士。这种轻轻拨动一下,就能产生连锁反应的多米诺骨牌游戏是非常爽的。一点点引导、开发,然后看着人们在此基础上发明创造,这就是最好的养成游戏。
白栋刚坐下,苦酒就端来了热水,丝布巾泡得热热的,轻轻递在他手中:“先生,歇息吧,刚才真的好危险,也就是先生才能够临变不乱。”
“我麽?”
此刻一坐下来,原本风轻云淡的面色就变了,额头冒出大颗大颗的汗水,瞬间就湿透了衣领,白栋用力呼吸了几口,接过手巾狠狠擦了把脸,端起茶水喝了,心情才稍微平复。
“先生......”白栋的突然变化吓了苦酒一跳,很想扑过来把这个男人抱在怀中,用最温柔的声音抚慰他,可终于还是忍住了,今天来的‘贵客’很多,她还有的忙碌呢。
“你眼中似乎无所不能的先生其实不过是一个普通人。面对死亡,我也会恐惧。只是今天我是主事人,慌不得,乱不得,连大声喘气都不可以。苦酒,我知道你的想法,真的要如此辛苦麽?你这样下去,也许有一天会像我一般遇到今天的场面,你能像我这样保持镇定麽?别问我是如何做到的,我有我的经历。有些无法对你说明,是为了大家好。”
上世就经历过类似的场面,做律师总会被人误解、甚至被人以各种暴力威胁,这时只有冷静面对一切,才可能稳定局面;鱼肠剑飞来的那一刻。草儿吓哭了,可当看到哥哥若无其事的去逗弄哼哼时。小丫头就又露出了笑容。
现在哼哼正像大爷一样享受着草儿的夸奖和各种美食。草儿眼里只有大功臣哼哼,因为她不用为强大的哥哥担心;朝中群臣也开始正视自己这个懈怠不经的小子了,这是个不错的结果。穿越者第一重要的是学会藏拙,但也要懂得在合适的时候展现自己的某些能力,藏拙藏成了废物也是不行的,凡事都要讲个平衡之道。
“苦酒愿意这样辛苦。先生的故事里说过。只有能够坚持的人才有最美丽的明天,为了先生,苦酒要坚持下去,直到有一天。先生和先生身边的人都会真正的认同苦酒、先生肯与苦酒分享你的所有经历......”
很想对苦酒说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先生已经认同你了,可看到小姑娘一脸湛然神光的坚定模样,白栋没忍心开口。人类获得奋发前进的动力不容易,要靠机遇的,或许苦酒一生中也就这么一次机会,白栋也希望看到她最终的成就,或许会让自己大吃一惊?那将是一件非常快乐的事。
服侍着白栋喝了几碗茶,苦酒忽然笑眯眯地望着他:“那个拥有绝世容颜的姑娘已经被送去医治了,据说会有最好的国医为他治疗。人家可是为先生受伤的,先生医术比那个卫无害都要高明,就不去看看人家麽?这样会伤了美人心的......”
“苦酒啊,你也学会调皮了?”
白栋苦笑:“好了,快去招呼下外边吧,我稍做休息、随后就来。千万不要出任何岔子,今天对文华超市很重要。”
表面的镇定还是掩饰不了内心的慌乱,前世多年历炼的能力让白栋在面对刺客的瞬间可以保持神色如常,可事情一过,想起自己如此谨慎小心却还要招来杀身之祸,想到屹石村白族的百十号老幼、想到娘亲和草儿,就会无比后怕。好在这会儿是君臣大逛超市,不是大朝会,有许多新鲜事物足够吸引他们的注意力,否则连找个借口溜出来平复下心情都不容易。
看来白家庄必须要有足够的武力啊,没有高手坐镇是不行的,总不能每次都要靠哼哼来救驾吧?慢慢喝着茶,白栋在算计已知的高手人物,范强?李大哥?景监?似乎都不合适,真烦啊......
文华超市里的新鲜玩意儿确实很多,这里出售的东西居然是自选式的,摆放笔墨的货架居然比赢连的藏书架更高,还有衣着标准漂亮的小姑娘小伙子,他们会详细解释每一件商品;真不知道白栋那小子生了个什么样的脑壳儿,笔原来可以用兔子和狼的毫毛来做?看看这些竹制的笔吧,细小的如人手指,大的犹如清扫庭院的麦帚,小的毛笔还能够理解,写在竹简上刚刚好,那种大如麦帚的毛笔也是用来写字的?拿来上战场还差不多。
货架空了一半,也不知将来准备摆放些什么商品,目前看到的就是笔、墨和一种叫做砚台的新鲜玩意儿,可就是这三类东西,也是花样繁多。笔分大小、又有羊毫兔豪狼毫之分,单单是一个兔豪,又分紫毫、花毫、白毫,一个花毫中,还要分三花、四花、五花,据说各类毛笔都有不同的用处,甚至会与执笔者的习惯、性情有关?哪里就有这许多道道儿了?从古至今笔墨不过是速记速成的东西,在这种便宜(bianyi)之物上花费许多精神,是否流入了邪道?到底还是年轻啊,不知大道唯简的道理。
老甘龙上回见到的砚台是个速成品,如今摆在货架上的就是比较正规的东西了。为了制作这些砚台,需要取材水中经久润滑的上好石材,然后以巧匠雕琢而成。
公输家有现成的石匠,如今已经与白栋结成了长期稳定的合作关系,白家负责组织人力取石,公输家根据他给的图样雕琢,如今公输家对白栋不仅是感谢,还对这个年轻贵族十分好奇,很希望他能弄出更多的好东西,有些要借力而起的意思。白栋其实十分明白,公输家也是巧匠,墨家也擅工巧,可墨翟能够自成一派,公输家却始终沦为工匠,自然是不会服气的。他们要借力就借好了,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向来只有稳定长期的利益关系才是最可靠的。
在砚台区就有一张高桌,桌后站着一名白衣飘飘的女子,正是苦酒。抬头对众人笑笑,看到先生正在人群中鼓励自己,苦酒顿时进入了状态,轻轻拿起一根上品的‘墨韵留香’,在砚台中倒入清水,一手执墨、一手托袖,开始研磨起来,一时满室中都是淡淡墨香。
从赢连开始,君臣们看得目眩神迷,只觉天下之美、无过于美人研墨也。白栋暗暗点头,读书人天生就会被文房之物吸引的,哪怕是在这个刻划竹简成风的时代,这也是深入到他们骨头中的东西,只是缺少一个点燃的契机。
该去看看杜挚那厮了,有老甘龙这个疯狂收藏家带头儿,赢连也不会甘于臣子之后,自己制定的高价笔墨销量不成问题,今天老秦君臣购买上品笔墨的消息就会传出去,最爱附庸风雅的那些巨商大贾就是自己第二批的消费和宣传者,可这些文事之物要通行老秦甚至整个天下,最关键的就是纸!价格低廉的纸张一出,才可能带动真正的文化革命。
不知杜挚算出了那道题没有,其实他眼下最关键的不是解开这道题,而是尽快协助自己构画造纸厂的蓝图。有杜挚的手段,可以保证三年的技术壁垒,到时各国商人需要买纸,都必须要到老秦来,就是那些高傲无比、视老秦为畏途的士子,也要将老秦看做天堂!(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