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希没有见到盛闲,她直接被人接到了鱼家,看着将近十年没见的大门缓缓打开,她坐在轮椅上,双手紧紧扣着轮椅的金属边缘,指腹传来阵阵刺痛,她仿若未觉,脑子里回荡四小时前接到的电话。
“您好,是鱼小姐吗?您母亲出车祸了,当场死亡。”
车祸,当场死亡。
鱼希闭了闭眼,咬唇,看大门口走出来一个人。鱼京涛慢步走到鱼希面前,转头对身边的人道:“先送小姐回家。”
“希希,先回家,等爷爷回来,我们一起去医院。”
身后的管家也多年没见鱼希,但她近况都是知道的,所以见她坐在轮椅上并没有多吃惊,只是很恭敬的低头,准备推她进门,鱼希单手拽住轮椅的刹,抬头看鱼京涛,声音沙哑道:“她呢。”
“她人呢?”
鱼京涛脸沉着:“希希……”
“我问你她人呢!”
鱼京涛拗不过她,回:“希希,我们尽力了。”
没什么感情的语气,鱼希垂眼,沉声道:“送我去医院吧。”
鱼京涛侧目看她:“你去也看不到的,希希,别……”
“送我去医院!”鱼希声音压抑中带着咆哮,还有几分悲戚:“别逼我。”
管家下意识看向鱼京涛,对上他略微阴霾的神色,他小声道:“鱼先生,这?”
鱼京涛声音低沉两分:“送小姐去医院。”
管家忙安排车送鱼希去医院。
到了医院只见到盛闲的助理,告诉她是因为工作原因劳累过度导致的车祸,目前还在走程序,见不到人,鱼希双手扣着轮椅的边角,悲极反笑。
还在走程序,见不到人。
她鱼家想在医院见一个过世的人不过是举手之事,现在却直接回她见不到,都当她是傻子吗?
鱼希的沉默让助理有几分心惊,这张和盛闲六分相似的脸紧紧绷着,气势俨然不同,盛闲给人的感觉无时不刻都是强势,压迫,让人喘不上气,而鱼希会敛起锋芒,温和很多。
但现在——助理不知道何时,鱼希也会给人压迫到喘不上气的感觉。
不是因为强势。
而是因为悲伤。
也许是她带入的太深了,回想盛闲这段时间做的事情,再看鱼希现在的表情,如果她知道,该有多难受?这一刻她忽然有些明白盛闲为什么要瞒着鱼希了,不知道真相尚且如此难受悲戚,如果知道真相,她会承受不住吧?
毕竟,她刚刚‘失去’行走的能力,如果再接受真相,无疑雪上加霜。
她会崩溃的。
思及此,助理将到嘴边的话悄悄咽了回去,对鱼希道:“鱼小姐,我推您去别处吧?”
鱼希面色苍白,黑发贴着脸颊,对比分明,她摇头道:“我在这等一会。”
助理眼眶微红:“鱼小姐。”
张口很久她才道:“节哀。”
鱼希闭上眼,狠狠咬牙,身体绷得很紧,指甲掐进手掌里,顿了很久才沉沉回复:“嗯。”
助理看她两眼之后离开她身边,出门就开始不停打电话,盛闲的过世不仅是社会上的大事,对公司更是晴天霹雳,虽然她已经将所有的事情都安排妥当,但不知道的人还是占大多数,所以助理出医院后就开始联系各路媒体封锁消息,幸而有鱼家在,这些媒体也不敢胡乱报道,但车祸不算小事,仍旧有风声透出来,只是提到盛闲的部被掐断了。
公司那边,鱼怀远接到消息还没反应过来,不确定的重复:“盛总?”
“你说的盛总?怎么可能。”
助理已经压下无法抑制的悲伤,声音冷静很多:“是盛总,突发的意外。”
“我马上过来。”
助理阻止他并说道:“您先联系公关部。”
鱼怀远在电话那端怔几秒,明白助理的意思后沉重点头:“我知道了。”
挂完电话之后助理仰头看天,细雨连绵不绝,有越下越大的趋势,来往的行人匆匆,神色各异,她眨眨眼,双眼的朦胧淡去,剩下清透。
刚准备离开医院就迎面看到有人打伞走过来。
江静白站在几米远外举着黑色的伞,一脸肃穆,她下颌绷着,停了几分钟还是走到助理的身边,声音稍低道:“盛总呢?”
助理也和她见过几次,不算陌生,回她:“走了。”
江静白握着伞的手收紧,指尖泛白,身形似被风吹歪。
“鱼希呢?”
“鱼小姐还守在里面。”
江静白面上失了血色,垂眼道:“我进去找她。”
“江总。”助理站在她身边,两人都站在伞下,噼里啪啦的雨花浇灌在伞上,声音清脆,又让人心生烦躁,助理神色悲伤道:“盛总让我带一句话给您。”
江静白侧目:“什么话?”
助理低头看着水花溅起落在高跟鞋上,一片赤凉。
“她说知道您不会瞒着鱼希,但是希望您不要这个时候告诉她。”
“起码先让她站起来。”
助理说完低头:“再见。”
江静白独自站在雨下,迎面凉风吹过,脸上有些雨丝,温热。
几分钟后,她踩着高跟鞋走进医院里,鱼希还守在停尸房附近,医生护士从她身边擦过,也不断的有人和她说话,但她好似没听见,置若罔闻。
江静白走过去,喊道:“鱼希。”
鱼希缓缓转头,一张俏脸没什么血色,唇瓣发白,黑色发丝贴在她脸颊上,更显得脸苍白,她开口,声音稍哑:“静白,你来了。”
江静白看向她,目光沉沉,一个半月没见,她怀着满腹喜悦的心情赶着去见她,却被这个消息打的措手不及,一切就这么突然的发生了。
虽然她之前见过盛闲的通知书,但这么匆促的离开,还是难以接受。
她尚且如此,鱼希更不用说。
江静白蹲在鱼希的轮椅旁,低声道:“累吗?我陪你去旁边休息会?”
“没关系。”鱼希看她试图扬笑,却比哭还难看,她眉宇拢起道:“这里离她近一点。”
江静白闻言只觉喝了陈年的老醋,酸涩无比,连带嗓子到胃部都蔓延刺痛,烧灼的感觉,她握紧鱼希的手:“那我陪你。”
鱼希看着两人相握的手忍不住收紧,两只手死命的纠缠在一起。
一个小时后,里面出来好几个穿着白大褂的人,他们边走边说话,神色严肃,其中有个走出去几步,回头看眼鱼希,还是停下步伐打了电话,听到那端有明确答复后他又折回,对鱼希道:“鱼小姐,您可以进去了。”
“不过,您做好心理准备。”
鱼希闻言情绪没有什么变化,只有一直握着江静白的手更用力了,手腕纤细白皙,隐约能看见青筋,江静白站起身,推轮椅道:“我们自己进去吧。”
穿着白大褂的医生点头:“在零二号房。”
江静白推了鱼希进去,在零二号房时鱼希偏头道:“静白,我想自己进去。”
两人一只手握着,江静白担在轮椅上的手拍她肩膀:“你可以吗?”
鱼希垂眼点头。
江静白见状只好推她到门口,打开门,鱼希转动轮椅进去,门缓缓合上。
病床上躺着个人,白布一直盖到发顶,鱼希手指几次抓起白布的边角,却颤抖的掀不开,她在外面养足的勇气在还没看到盛闲时就挥霍完了。
白布被她抓紧,生了皱褶,鱼希咬着牙根,缓缓掀开一点,露出盛闲已经被清洗过后的脸。
还有刮擦的痕迹,伤痕累累。
躺着的这个人向来是妆容精致,优雅高贵,何曾如此的狼狈?她就如永远不会坠落的星星,遥不可及,看她的时候需要仰视,可现在她只能平静躺在床上,了无生息,任人处置。
鱼希受不了这种极度的反差,她头耷拉着,手慢慢从床单上滑下来。
“你不是喜欢管我吗?”良久后,房里传来淡淡的嗓音:“为什么现在不管我了?”
鱼希偏头看着盛闲,心里酸楚到声音哽咽,她浅浅的斥责,更像是说给自己听。
江静白在门外站得笔直,靠着门,听到里面的声音从听不见到逐渐听得见,再拔高到刺耳,她立刻转身推开门,见到鱼希正趴在床边哭诉,双手死死抓着白色床单,双肩颤抖。
“你起来啊!”鱼希拍着床:“你起来!你凭什么睡在这里!凭什么!”
江静白立刻走过去,扶着鱼希的肩膀,安抚道:“鱼希。”
“鱼希你冷静点。”
鱼希泪水模糊双眼,双肩被扶着时她一个劲的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江静白将她按在怀中:“你没有对不起谁,鱼希,你没有。”
鱼希被她狠狠压着,呼吸微窒,抽噎好几下才缓过来,怀中气息清冽又熟悉,让她很快稳定下来,江静白见她平复呼吸拉开一点距离,担忧道:“别哭了。”
两人视线碰触几秒,鱼希双手拽着她手臂,用力,面上依旧没有血色,唇瓣轻轻颤抖,她声音很轻的说道:“静白。”
“我没有妈妈了。”
“我也没有家了。”
江静白闻言忍不住又将她狠狠抱在怀中,头搁在她发顶上,双手抚她秀发沉声道:“没关系的鱼希。”
“没关系的。”
“你还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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