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迟迟未至,春日营却宛如春日。
鬼军司务长是个性情活泼之人,八部竞技优胜的奖励,也是异常活泼:有时是银锞金丝锭,有时是美酒酿珍馐,有一次索性送了十二名少女战俘来。这对于常年在城中守备的战士而言,简直是最窝心的奖赏了。
这十二名少女,现在就跪在春日营的黑色帐房前,柔软的身体颤栗不止,眼泪淌成一片秋水湖泊。
还有甚么比少女的颤栗和眼泪,更能引起男人的虐待欲呢?
一百多双眼睛,就像苍蝇掉进蜂蜜罐,沥也沥不干净,拔也拔不出来。
但这奖赏与他们是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真要说起来,屈队长那红莲赶月、夺心追命的一箭离弦之时,大声鼓噪、倒彩不止的,正是他们其中的……大多数。
无功不受禄的道理人人懂得,虽则眼珠都几乎掉了下来,也只敢过过眼瘾,吞吞馋涎罢了。
直到小队长们脚步僵硬,各领了一名少女回营,一群脸皮抖一抖能往下掉渣的人油子,这才终于有了一点讪讪的神气。
屈方宁的声音远远传来,透着老大不耐烦:“老子是腿崴了,不然再来十二个也给他撩翻了!给老子闭嘴干活,少让那三营兔崽子看笑话!”
于是哈哈一笑,遥相呼应:“替屈队长分忧,正是兄弟们分内事!”
屈方宁懒洋洋一笑,将余下几名少女一推:“你们玩儿。”照天打个鞭花,追风长吁一声,徐徐而来。
乌熊倒扛一名少女,诧道:“老大去哪?不跟兄弟们一起玩玩?”
屈方宁一瘸一拐,姿势万分难看地上了马:“我去玩个好的。”向他霎个眼风,“上等货色。”
乌熊了悟地咂了咂头,颇有艳羡之色。车卞一手搂了一个,还在后头高呼:“回伯!开荤了!……回伯呢?”
主帐炭火暖红,地上铺着的厚羊毛毡毯上,放着暖酒、热奶茶、一大盘蜜饯干果。屈方宁躺在上等货色怀里,听他讲了两盘残局,突然笑出声来。
御剑放下酒碗,回手敲他一爆栗:“笑什么。乐傻了?”
屈方宁揉着额头,在他怀里笑:“我们队那些油子,一见女孩子,那一肚子的火呀,脑门尖都要冒烟了!丢死人了!军妓营离我们队就两道壕呢!不就几个大钱嘛!抠门成什么样了!”
御剑拧了他下巴过去:“屈队长这么熟门熟路,看来没少去嫖了?”
屈方宁大逆不道地回嘴:“我只嫖你!”
这份胆量把御剑都震了一震,眼中浮现危险的笑容:“嫖老子?怎么嫖?”
屈方宁动来动去地躲他的手,笑得说不出话:“白嫖!”
御剑笑骂一句,俯下去吻他。屈方宁给他抵着下颌吻了片刻,总算是不闹了,乌黑的眼睛里还带着笑意。蝎蝎螫螫地又学了几局成棋,甚么踞其中腹、边角趋行一点也没听,瞎打混地胡闹了一晚上,偷偷地拐出一只手,去摸御剑的酒去了。
手到半途,刚碰了一下酒碗边,就被御剑捉贼拿赃,逮个正着。干脆就在他怀里扭起来了,口齿也软绵绵的听不清了:“给我一口!就喝一口!”
御剑根本就不上他的当,自己喝得只剩一个底,笼着他轻轻地说:“宁宁,去年早些时候,我认得了一个人。这个人又勤奋,又上进,学什么都很快,是我有生以来最骄傲的学生。”
屈方宁马上就猜到这个人是谁,眼睛扑拉扑拉地眨。
御剑叹了口气,似乎无尽惋惜:“可惜后来他就不见了。到底跑到哪里去了?老子真是想念得紧。”
屈方宁劈手抢过他的棋谱,赌气似的冲到一边,自己用功去了。
御剑看着他气鼓鼓的脸,真是心花怒放,简直能当一道下酒的菜了!可惜好景不长,晚上屈方宁给他口了一半,忽然从被子里钻了上来,嘴唇微微肿着,非常邪恶地说:“我知道你的好学生哪去了。”
御剑低低喘息着,健硕的胸膛一起一伏,手插入他发间,有些急躁地:“哦?”
屈方宁故意慢慢地、一个字一个字地说:“肯定是被甚么人拐走了,要不就是凤求凤求走了。这个一时半会也说不清楚,只能从头慢慢的说。有一天,天上下着一场春雨……”
他光说也就罢了,一边这么老太爷似的拖着腔,大腿还在御剑身上蹭来蹭去的,把他蹭得更硬了。御剑都给他气笑了:“好了,以后不说了。下去!”
屈方宁舔一下嘴唇,开始漫天要价:“等一下我要喝酒!”
御剑只得道:“乖,完了去给你拿。”
屈方宁得意洋洋地退了下去,给他口了出来。这才掀开被子,脸颊、嘴边滴滴答答的全是浊液,沿着他一路爬上来,整张脸都凑到他面前:“将军,我是不是你最好的学生?”
他这句话的浓腻程度远胜高_潮本身,御剑全身血气瞬间就转了朝向,一翻身把他按倒在床上。
春日营连日破土拔节,额尔古成天灰头土脸。
屈方宁当众使了一路□□,招招分明,利落漂亮,自己是满意非常。给人鬼喊鬼叫地起哄一阵,意犹未尽地连换三路刀法,背心汗出一个蝶翼形状。几名小队长马上一拥而上,递水嘘寒,殷勤备至,反而没乌熊甚么事了。
屈方宁与之笑骂一番,靠住回伯膝头,怨道:“招呼都不打就走了,害得我白白担了这么久的心。”
回伯双眼熬得通红,显然许久未曾合眼,闻言疲惫一笑,打个手势:“憔悴东风发作之时不定,早一日取药,你便少受一日的苦。”二指夹了一粒褐色药丸,不由分说喂进他嘴里。
那药丸味道恶极,屈方宁吞之入腹,几乎没吐出胆汁来,忙不迭地灌了一大壶凉水,骂道:“恶婆娘不做好事,当真苦得可以!”忽然转了过去,就掀他衣服裤子:“她见到你了?你们动手没有?”
回伯一咧嘴,嘴唇微动:“没有。凭她那点咋咋呼呼的手段,也还难不倒我。要不是我惦记回来,她现在还在山东兜圈呢!”
屈方宁笑了出来,瞪着他道:“你可不许骗我。”
回伯不屑地比比胸口:“骗你作甚?那小妮子从小给我欺负,哪一次不是哭哭啼啼地找我掌……掌门师兄告状?别看她现在在江湖上威风八面,在我面前就是个断了腿的蚂蚱,蹦不出老子的五指山!”
屈方宁格格笑起来,总算是扫清了眼底阴霾:“你为什么老是欺负她?莫非是喜欢了人家?”
回伯露出一副生不如死的神情,抢了他手里的汗巾,用力擤了一把鼻涕。
眼神却不可遏止地错了开来:
春日采采。山道两旁凤凰木开得红云也似。一个布衣童子脸色严肃,紧紧拽着另一名年纪更幼、满脸不服气的孩子,一同跪在灵台之下。
“云歌身为首徒,未能垂范于师门,请师父降罪。”
车卞唉声叹气地凑了过来:“方宁弟弟,古哥活不成了。前几天那个事,他们家那个知道了。”压低声音,附耳道:“‘你还来找我干什么?老女人有甚么意思?你这几天过得可滋润啊?到底人家是小女孩,比我年轻、比我美貌、比我风骚、比我床上功夫好!’夫人的原话。”
屈方宁无情无义地放声大笑。车卞苦脸道:“别笑啊!古哥抓耳挠腮好几天了!人都急瘦了!脑门上都长疔了!都快活不成了!”
屈方宁擦擦眼角,笑道:“怎么夫人这么认起真来?开始还说男人全身上下,就那二两肉顶用。怎么顶了几次,别人就用不得了?”
车卞诡秘道:“这你就不知道了。但凡睡上几次,两个人作了一个人,那情分就非比寻常了。你看丹姬夫人这么浪荡一个女人,给古哥这种老实巴交的汉子弄了几弄,也就一门心思跟着他了。又好比那边的小妓_女,自从跟你二哥过了几夜,再也没要过一文钱……”
屈方宁越听越不像话了,一脚把他踹飞了。见回伯呆呆的若有所思,好奇道:“回伯,你也信他的鬼扯?”
回伯眼神飘渺,神思不知到了何处,以嘴型缓缓道:“是真的。同床共枕,股颈交叠,是足以令一个人为另一个人……神思颠倒、性情大变的。”
屈方宁愣愣站在原地,咀嚼了一会儿个中意味,神色变幻莫测,迟疑地走了。
凉州的细长白炭摆出来是很好看,烧起来也是红光透亮,简直是一树珊瑚开出了花儿。
冷不防一个炭枝儿爆了个小火花,屈方宁一惊回神,才发觉眼前棋谱已经合上了。
御剑卷起书册,敲了敲他的头:“一晚上心不在焉的。小孩子哪来那么多心事?”
屈方宁居然没有还嘴,靠在他肩上,嘴唇微启,十分迷茫。
御剑看得可爱,低头亲了一口。凑近他一闻,气息清冽,颈窝带着些湿漉漉的水气,心情更舒畅了,逗他道:“屈队长吃迷魂汤了?身上这味道,勾得人魂都没了。”
屈方宁想了想,转身抱住他脖子,小指对他勾了勾。御剑低声笑道:“还勾?早就是你的了。”将他双腿分开,整个人抱在身上,指腹拨开他柔软的唇,以自己双唇包裹吮吸,舌尖挑入他整齐齿列,将他舌头卷入,勾缠纠结。屈方宁吻技与之相差千里,给他富含技巧地挑逗片刻,只觉口中无处不是羽毛挠心般痒,仅此一吻,腰身完全酥软,鬓发都微微汗湿了。御剑意犹未尽地放开他红润嘴唇,抵着他下巴,令他仰起头来,露出一段纤细脖颈。青色胡茬从他微凸喉结上刮过,屈方宁大腿内侧都抖了起来,瞥了一眼帐门,有些求饶地推了推他。御剑亲了亲他耳朵,哑声留下一句:“吃了你。”这才放过他了。
他可不曾想这句无心之言,让屈方宁出了许久的神。直至他澡雪归来,屈方宁还坐在里床托着腮,不知在想什么心事。御剑在床边捏他一下:“怎么?不想睡?”
屈方宁迟钝地荡了荡脑袋,躺在他身边。虽然眼睛已经乖乖地闭上,姿态却有些异样。侧趴了片刻,耳朵动了动:“外面下雨了。”
御剑侧耳听去,只闻春夜窸窣,即道:“是蚕儿吃枕草叶的声音。”
屈方宁含糊点了个头,翻过身背对着他。许久,对面传来他沙沙的声音:
“大哥,你要进来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