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唐临聿一直把玩着她右手,把她那枚戒指翻来覆去地欣赏。
九月的天,晚上的温度降了下来,已经不需要再开空调,封晨把车窗开了一半,任由晚风轻柔地灌进来。
唐临聿支着下巴若有所思地看着她,问:“封晨,你有什么想做的事吗?”
他刚才看见她对拍卖很感兴趣,忽然间就意识到她好像从来没有告诉过自己她喜欢什么、想做什么样的工作。
他倒是很乐意养着她,但这并不意味着他想要圈养一只金丝雀,封晨也绝非甘愿在家侍弄花草的人,只是他从来没有问起,她也不曾说过。
温柔的风从脸上拂过,封晨舒服得半阖起眼,坦诚道:“说给你听你可不许嘲笑,我啊,想拥有一家咖啡店。”
唐临聿轻轻勾唇,不是嘲讽,只是一个很平常的笑:“那为什么现在还没有实现,找不到合适的地段?”
封晨一哂:“因为,贫穷。”
唐临聿嘴角的笑容沉下去:“我给你的那张卡呢?”
封晨睁开眼睛,又不敢看他,视线飘忽:“那是你的钱。”
“封晨,你知道男人挣钱是为了什么吗?”唐临聿表情寡淡,声音又恢复了冷:“是为了家,为了所爱之人。”
专心开车的老张耳尖,瞬间抓住重点,并在心里牢牢记下,想着回家说给媳妇儿听去,女人嘛,就是要靠哄,他媳妇听见这话一定感动得热泪盈眶。
然而封晨想的却是——唐总已经好久没看过偶像剧了吧,怎么会说这种土掉牙的台词啊。
她打了个岔,犹豫道:“所以?”
“我爱你。”
封晨:!!!
不是,她耳朵出现幻听了吧,唐临聿刚才说什么来着?
她机械地侧过脸,唐临聿双手环胸,仍旧是一脸漠然地望着前方,彷佛刚才若无其事说出那句“我爱你”的人不是他一样。
封晨脑袋发懵。
她这半年来,其实能感觉到唐临聿对她的靠近,但她觉得,那顶多算是有好感,夸张点说是喜欢。
爱是一个多么深刻的字啊,她以为这个字永远都不可能从唐临聿口中说出来,而且还是这么的云淡风轻。
至少在一个很严肃的场合下,她也不会表现得这么震惊了吧。
要是再向他确认一遍,岂不是显得她太不矜持了?
封晨摸出手机,深吸一口气,在上面打字。
【唐临聿刚才跟我说,他爱我,我应该不是做梦吧,你告诉我!!!!!!】
世界第一小可爱:【八十二万买了枚发卡送你,要是他不喜欢你我才觉得奇怪好吧。】
世界第一小可爱:【今天也是为他人爱情流泪的一天呢,笑着活下去:)】
直到车子在门前停下,封晨都还在纠结唐临聿那句我爱你是不是真的。
这实在是太突然了,她有点缓不过来。
唐临聿替她拉开车门:“下车。”
板着一张脸。
看看吧,就他这么个表情,谁敢相信他刚才说过“我爱你”啊。
封晨撇撇嘴。
今天回来得早,如姨以为他们会留在晚宴上用餐,连晚饭都没准备,这时见人回来了,忙要往厨房去:“歇一会吧,我让老高做饭去。”
封晨踩着拖鞋上楼,走了一半,她回道:“不用了如姨。”又偏过头去看站在客厅里的唐临聿,来了兴致:“我们去逛超市吧?”
“逛超市?”唐临聿咀嚼着这个陌生的词,抬眼,见封晨眼底带着期冀的光,眼巴巴看着他。
唐临聿心中郁结,冷冷淡淡地“嗯”了一声。
封晨便满足地笑了,一边拆着盘起来的头发,一边迈着雀跃的步子上了楼。
她在卧室的洗手间里卸了妆,头发束成马尾,脱下繁杂隆重的礼服,换上奶茶色的打底小背心,白色A字短裙,外面套了件薄衬衣外套。
她整张脸素面朝天,就涂了点浆果色的唇釉提气色,看起来却神采奕奕,整个人都是鲜活而灵动的。
两人都沾了酒,晚风中带着微醺的醉意,张叔把车停在超市的地下停车场。
封晨经常来这个超市,唐临聿不熟,只能跟着她走。
超市里冷气还开着,凉凉的,倒也不冷。
一楼是食品区和生鲜区,二楼百货区。
女孩子对好看的瓶瓶罐罐碗碟筷之类的有着天然的亲昵,平时封晨都是匆匆买完食材就离开了,今天却很有闲情,干脆地忽略了唐临聿的臭脸,一圈一圈地逛。
正是下班晚高峰,超市里年轻的男女和大爷大妈交织在一起。
唐临聿虽然一直沉着脸,却没表现出不耐,甚至在她看得忘神差点撞上货架的时候及时拉了她一把,责备地睨着她。
后来他的手搭在她的腰上就没再松开过。
路过零食区的时候,不知不觉封晨就落了脚步,唐临聿走出一段距离才恍然回头,皱眉道:“走啊。”
封晨举着一袋柠檬味的薯片,讨好地看着他:“唐临聿,我能买这个吗?”
他就喜欢听她叫他的名字,柔柔的。
他推着装了一大堆物品的推车走回去,连着在货架上拿了好几种口味的薯片,统统放进推车里。
现在来征询他的意见惹他心软,她以为家里藏在柜子里的零食他不知道?
这么想着,他便微微笑了一下,低下头来,见封晨还戴着那枚发卡。
她看着他,眼里有莹润的光,眼角弯下来,是带笑的模样:“你笑了。”
唐临聿一怔,迅速抿了下唇,大掌按在她头顶上,她不得不垂下脖子,不能再看他。
她轻轻挣了下,语气娇嗔:“干什么?”
唐临聿扶了扶发卡,面不改色地说着谎话:“发卡松了,我帮你弄好。”
封晨果然不再动,小声道:“也是,毕竟是八十二万的发卡,不能弄丢了。”
他俩静止似的站着,背景音是小孩的哭闹和情侣间的嬉笑。
身边有人来来往往的经过,末了总会看一眼这两个长得跟明星似的人物。
这种充满烟火气、令封晨羡慕已久的幸福,好像近在眼前,唾手可得。
唐临聿像模像样替她弄好发卡,推着推车,高冷地转身沿着货架往前走,还顺手挑了几袋看得顺眼的扔进车里。
封晨看着,眼眶渐渐热了。
超市的灯光明亮温暖,仿佛是一个远镜头拉近了,唐临聿高挺的背影在她眼里变得越来越清晰。
她突然叫:“唐临聿。”
男人回头,手里还拿着一袋威化饼干,有点疑惑又有点冷漠地冲她挑眉。
封晨低头一笑,跑过去把他的胳膊挽住了。
“怎么?”唐临聿语调上扬,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愉悦。
封晨摇摇头,下巴在他肩上蹭了蹭:“没事,就是想叫一下你的名字。”
“傻子。”唐临聿说完,微微笑了。
封晨感觉自己心里的那面结了冰的湖破出裂纹,春天将到的暖流将柳絮吹进湖面上,扰乱了平静的湖水。
她从毫无生机的寒冬里走出来,变成了一个有血有肉有感情的人。
她忽然有一种想法——因为有唐临聿在,所以有关她人生中的每一场赌局,即使不知道牌面与筹码,她也确信自己势在必得。
回到家中,如姨要来帮忙,封晨没让,让她歇着去,自己煮了两碗饺子。
紫菜做汤底,白胖的饺子浮浮沉沉,上边飘着几颗葱花。
唐临聿吃惯山珍海味的人竟然吃得有滋有味。
下午的工作堆积在一起,晚饭后唐临聿去书房处理公务。
腕上冰冷的机械键盘的指针悄无声息转过十一点,他合上电脑,闭眼稍微休息了一会,才推开旋转椅回到卧室。
房间的大灯还留着,床边的阅读灯也开着,封晨穿着条墨绿色的真丝吊带裙子,抱膝坐在床上,唇边带着浅笑,正飞快的在手机上打字。
其实是唐临聿今天为她一掷千金的事情传了出去,傅如约宋明月她们打电话来打趣她。
封晨想,那些闲着无事的太太们到底是肤浅了,仅凭唐临聿陪不陪她参加宴会就能判断她在她丈夫心目中的分量。
他之前耍她玩,恶劣地让她一次又一次孤身赴宴的时候,难道对她一丝真情都没有?
她同时回着几个人的消息,忙得不得了,突然间感觉到有点异样。
抬头,唐临聿环抱着手臂依靠在门边,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过了片刻,气定神闲地走过来,站在床边解腕表、袖口,然后捞起衣柜里叠得整整齐齐的内裤。
回过头时,他眼里有了一种近乎妖冶的光,促狭地说:“不许睡。”
不许睡,等他么。
封晨在心里想。
……
从浴室出来时,房间的灯暗了,只剩床头柜旁的一小盏阅读灯散发着柔和的黄光。
唐临聿有一搭没一搭地擦着头发,下意识往床上扫了一眼。
没人。
竟然没把他的话放在心里。
他眯了眯眸子,视线在空气中忽然定住,呼吸都沉重了几分。
封晨墨绿色的裙子贴了过来,白皙带着点凉意的两条手臂从他脖颈间环过去。
真丝的裙子滑溜溜的,从他的肌肤上滑过,无声地暗示着什么。
他掐着她的腰,单手把她抱起来,步调沉稳往床边走去。
毛巾啪嗒落在地上,一串带着水迹的脚印蔓延至床底。
封晨这次格外大胆,配合他的各种动作,纤细的指尖揉着他半湿的发。
明明眼神已迷离,却倔强的睁着眼睛看他。
唐临聿被她看得恼了,手按在她的肩上,或轻或重的继续使坏。
封晨脸颊泛着红晕,偏偏不发出一丝声响。
唐临聿俯身,揉着她的耳垂,淡淡的语气:“我说我爱你,你的回应呢?”
原来从宴会回来到逛超市,一路上他都是在气这个。
封晨有点好笑,搂紧了他的脖子,轻轻碰了碰他的嘴唇。
她的吻技还是一如既往的生涩,唐临聿立刻占了上风,带着侵略意味,一遍一遍地问:“你爱我吗?”
温香软玉之中,封晨的声音柔得化成了一抹缥缈的烟:“你说呢。”
唐临聿压着嗓,声音在夜里中显得喑哑又性感:“我不清楚,你自己说。”
他哪里不明白,非逼着她说罢。
封晨赧然,白皙的指尖在他后背一下一下点着,说:“嗯,我也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