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刻,所有人都看向医生,尤其是柳尧。
刚刚出声的人,就是他。
此刻,他看着医生,眼睛危险的眯起:“你说,他做过骨髓移植?”
医生皱眉,看几人面色,想不到,震惊,不敢相信。
这些神色在柳钰敏和柳钰清脸上展现的淋漓尽致。
医生说:“你们……都不知道?”
柳钰敏摇头,下意识的摇头:“不知道。”
“我们一点都不知道。”
“廉时他……从没有说过。”
柳钰清此时眉心拧紧,看着医生:“你确定?”
医生奇怪了:“给他手术时,关于他以前的病例都送了进来,他做过两次骨髓捐赠,最近一次应该就是上个月。”
柳钰敏身形一晃,她下意识抓住旁边的床头柜稳住身体,眼睛睁大,难以置信的看着床上的人,泪水弥漫。
如果,如果不是这次,是不是她们永远都不会知道了?
廉时,你真的,瞒的很好啊。
柳尧闭眼。
柳钰清神色是变了又变,难以言说的沉重。
她们都不知道。
真的不知道。
医生见几人这神色,想了想说:“你们先冷静一下,有什么问题随时来问我。”
转身离开。
其实他还有话说,但现在的情况,他还是止住了。
等他们情绪平复了,会来找他的。
打开病房门,医生便要出去,可门外站着的人让他脚步一瞬停下。
门外站着几个人,似乎站了有一会。
她们看着这里面,神色或震惊或凝重,都是没想到的模样。
唯独一人,她一点神色都没有,就好似刚刚什么都没有听到。
偏偏,她面色却青白的吓人。
医生看林帘神色,大概明白了。
候淑德让到一边,医生颔首,离开了。
林帘感觉到有一股风从身旁吹过,带来一丝凉意,不冷,却如针入骨,钻心的疼。
她眼睛动了下,视线落在了里面。
“做过两次骨髓捐赠,最近一次应该就在上个月。”
清晰的话语在她脑中浮现,她眼前的一切清明。
那躺在床上的人,那闭着的眼落入她眼中。
睫毛动了下,指尖微蜷,她脚步迈出,走进去。
和之前一样。
许多消息,许多不知道的事,一重接一重而来。
震惊吗?
自然是震惊的。
可一件事震惊还没来得及反应,紧接着便是一件,又是一件,震惊便麻木了。
最后剩下的,就是身体本能。
她想做什么,身体会带着她去。
她的潜意识会带她往前。
柳笙笙站在那,看着林帘进去,不知道怎么的,她突然间就想哭,觉得特别难受。
堂姐很不容易,堂姐夫也不容易。
她们都不容易。
好难。
想哭。
柳笙笙真的哭了,眼泪就那么掉下来,情绪来的毫无征兆。
不是当事人,但此时此刻她好像是她们其中的一个,她能感受到他们的痛。
痛的无法呼吸。
病房里几人都沉浸在一股难言的情绪中,并没有注意到门外的几人,更不知道林帘进来了。
唯独柳尧,他在短暂的眼睛闭上后,便睁开眼睛。
他压下情绪,看着床上的人,但他的眼神依旧泄露了他的情绪。
他目光复杂又充满愤怒。
湛廉时,你总是做些让人想恨你都恨不起来的事!
转身便要离开。
可当他转身那一刻,脚步一瞬停下。
林帘朝这里走来,她目光里没有柳尧,没有柳钰敏,也没有柳钰清。
她就看着病床上的人,朝他靠近。
一步步。
柳尧凝顿,然后神色极快变化,他视线最先落在林帘面上。
只一眼,他便知道刚刚医生和他们说的话林帘都听见了。
眉心拧紧,柳尧看向候淑德。
柳笙笙把湛廉时受伤的事告诉林帘,这个事他并不知道,候淑德也没来得及告诉他。
但现在,候淑德面上神色清楚的告诉他,没关系。
看到这,柳尧出声:“我们先出去吧,让林帘在这。”
听见这一句,沉浸在情绪中的柳钰敏和柳钰清反应过来。
两人一瞬看向柳尧,却见林帘走了过来。
她离病床很近。
这一下,两人都愣住,随之看向门外的候淑德和柳笙笙,明白了。
是妈让林帘来的。
她们不知道这是好还是不好,但现在的情况已经这样,也就这样吧。
这许多事累在一起,她们都来不及多想,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很快,大家离开,病房里沉寂下来。
一切静默无声。
林帘站在病床前,看着床上的人。
好看的五官,常人没有的骨相,这张脸怎么看都是那千万里挑一的一个,让人仰视。
这样的一张脸,她看过无数次,可像现在这样安静的仔仔细细看着他,似乎还是第一次。
她目光落在他脸上,从他的眉眼一点点凝过,然后落在他的鼻子,脸庞,唇上。
明明看过很多次的脸,明明很熟悉的一张脸,可现在这样看却觉得陌生。
陌生的她似乎第一次见。
这样的感觉让她生涩,就好似她第一次见他。
那样的陌生却让她心动。
忍不住的,林帘坐了下来,她凝着这张脸,一遍又一遍的看,静静凝望。
湛廉时,我们生活了一年,我以为我很了解你,但我发现我一点都不了解你。
那一夜,我重新认识了你,我以为我自此就看透了你。
可这几年,无数事一件又一件的发生,我发现我依旧不了解你,也依旧看不透你。
你说,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为什么那么心狠,又为什么那么良善?
这是为什么呢?
寂夜深深,雨稍歇。
林帘趴在床沿,看着他垂放在身侧的手。
手指修长,指节分明,这手根根笔直,就像他的身形,永远挺拔。
想象不到他会有倒下的那一天,就像即便现在身处医院,身处这充满着消毒水味的病房,她也不觉得他是受伤生病。
她们似乎回到了那一年,在她们的婚房里,他睡着了,她醒了。
她看着他,痴痴的看着。
一辈子似乎就这样过去了。
湛廉时,如果我们就这样,那该有多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