渊冰厚三尺,素雪覆千里。
扫雪的男侍低着头用着扁铲铲着地上的雪。
因为这雪下得实在是太大了,他们刚铲完一段路的雪,没过一会,那上面又积起了一层薄薄的雪。
乐天和张淮景各人提着一个食盒踏雪而行,一路上都是他们刚走去过的鞋印子,长长的,很远很远。
路上遇到的的宫女和男侍都毕恭毕敬的行礼:“奴等参见德侍郎,参见才侍郎,问二位主子安。”
张淮景突然想起些什么,忽的问道:“乐天,昨晚君上有没有……”
乐天紧张了一瞬,慌忙道:“没有,什么都没有。”
张淮景皱眉,他这副样子哪里像是什么都没有的样子?
他着急道:“乐天,她可是强迫了你?你别害羞,淮哥为你去讨公道。”
什么公道,她昨晚可是什么都没有干!她们就那么干干睡了一晚上。
她和他隔得很远,明明她们是在一张床上睡着,中间却宛如像隔了一条鸿沟,谁也跨不过去。
他却还记得,昭和身上散发的热气,暖暖的,还有她的呼吸声,绵长温和。
可是她却撩了不负责!
乐天的脸色逐渐转冷,否认道:“你不要多想,昨晚我们真的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且强行转移话题,“也不知道那里能不能让我们进去。”
张淮景狐疑的看了他一眼,终究还是什么也没问,顺着乐天的话头讲:“我们先去看看吧,说不定还能遇到管阳郡王。”
他说“管阳郡王”这四个字的时候完全是咬着牙齿讲的。
二人来到砚休宫门口,只见他们前面站着两个穿着白色毛皮里衣、黄皮夹袄,头戴蓝色翎毛高帽的守卫。
他们手提闪着银光的长剑,面无表情。
他们看到乐天和张淮景以后也不行礼,就那么眼睛都不眨的目视前方,仿佛他们看到的是空气,而不是他们的主子。
羌芜抱着一堆折子走过来,远远地就看见他们两个站在那里和两个女侍卫对视。
她吃力地行了一礼:“奴问二位主子安好,天寒地冻的,二位主子怎的跑到这里来了?”她向他们后头张望,嗔怒道,“二位主子也不带些人出来,莫不是那起子丫头偷懒去了?真是讨打!”
乐天笑道:“没有的事,是我们都喜欢清静,就没让她们跟着了,不过羌芜姑娘带着这么多东西是要到哪里去?”
羌芜看了抱着的折子一眼,道:“君上要在砚休宫压阵,没有空闲到龙兴宫批折子,吩咐奴把今日的折子都搬到砚休宫里去呢,二位主子可是要进去看君上?”
二人点头。
羌芜可惜道:“砚休宫现在不允许人员随便出入,也不能让人送东西进去,所以二位主子这会儿子恐怕是见不到君上了。”
乐天笑了笑:“无碍,那我们回去便是了,不过羌芜姑娘也要提醒君上注意休息才是。”
羌芜回以一笑:“那是自然。”
乐天和张淮景看着她畅通无阻的走了进去,尽想着不如去做昭和身边的男侍罢了,还能时不时去一下他们现在不能去的地方。
……
昭和将头搭在沉木方桌之上,两只手无力的垂在身子两侧,懒懒的耷拉着眼皮,一动也不动的。
羌芜将折子放到旁边的梨花木雕花高脚柜子的里面,整整齐齐的摆了两摞,回头道:“君上,折子属下都找过来了。”
昭和慵懒的伸了一个懒腰,打着哈欠道:“好,你先批折子,我再去睡会啊。”
羌芜乖巧道:“好。”
弄琴刚端着茶水、糕点走进来,就听到昭和说的这句话,嘴角猛的一抽:“君上,巫酒和醉童不在,你就使劲儿欺负羌芜吧,可怜的小羌芜,哪里懂得拒绝君上。”
羌芜捂嘴偷笑:“我看君上这些日子也太累了,帮君上批会折子怎么了,你看你这丫头。”
昭和抱着羌芜的水蛇腰,埋在她的腰间,道:“还是羌芜对我最好了,弄琴就是个小没良心的。”
弄琴轻哼一声:“好,君上说的不错,属下没良心,那这刚从御膳房那里端来的云片糕,属下就给送回去了,反正也没人吃。”她作势要走。
昭和赶忙拉住她:“好羌芜,你家君上早就肚里空空了,现在没到正午也不能吃东西,好不容易得些糕点,你可别又端走了。”
祖制有规定,女帝不可多餐。
每一顿餐膳必须按照用膳的正确时辰上。
这可苦了在这守了一上午的昭和。
弄琴傲娇的把糕点和茶水放到桌上,道:“君上可别多吃,还过一个时辰就到传午膳的时间了,到那时,你又吃不下东西,下午又得饿肚子了。”
昭和点头,手上却很诚实,吃了一个又一个。
弄琴:“……”罢了,自己就不该多说。
在另一边批折子的羌芜突然道:“对了,方才德侍郎和才侍郎两位主子过来了,他们做了点吃食,闻着可香了,可惜不能送进来。”
昭和顿了顿,道:“他们鲜少出自己的宫门,今日倒是肯出门了,还有几刻钟,第一门考试也要结束了,鹿灼的吃食一定要单独安排。”
扣扣扣。
一声声急促的敲门声从外面传来。
外面的人气喘吁吁道:“出……出事了。”
弄琴把门打开,掀开门帘,瞧见敲门的人是小塔,小塔在朱染和三生出事的那一日晚上去上茅厕了,便躲过了一劫,然后她就一直跟在了昭和的身边,在科举考试开考前,她被昭和安排去鹿灼那里当了一个女侍卫,负责维护考场秩序,其实是昭和让她去暗中去护着鹿灼。
弄琴疑惑道:“什么事情这么慌张。”
昭和也放下了手里的东西,不知为何,她心绪有些不宁:“可是鹿哥儿出事了?”
小塔脸色发白:“主考官抓到有人作弊,鹿哥儿也是其中一个!”
昭和皱眉,冷冷道:“不可能,鹿灼的性子我最清楚,就算是把答案摆在他面前,他也不会去看一眼的。”
她穿上白皮大氅,大步的往考场方向走去。
羌芜、弄琴对视一眼,也跟在她后面走了过去。
一身红衣金带的少年长身玉立于考场中间,面色清冷,自成一方天地。
其余人全都不敢相信谪仙人鹿灼竟然会作弊!但现在事实摆在她们面前,她们也不得不信。
管阳郡王冷冷一笑:“这个荷包的确是从你的身上搜出来的,你敢说这个东西不是你的?”她把一个红色绣花金丝包边的荷包扔到他桌子上,俨然就是鹿灼入宫后那男侍送给他的荷包。
管阳郡王的眼里闪过一丝贪恋和占有,鹿灼,求我吧,跪在地上哀求我,我会好好疼爱你的。
少年轻声开口:“我没有。”
他眼里闪过冷芒,他从未解释,也不愿意解释。
他明明可以把那男侍说的理由再说一遍,可他就是不想。
他也许是想让她亲自来,然后听着她说“我相信你”。
管阳郡王青筋暴起,那肥胖的脸也跟着颤了颤,她从台上慢慢走下来,又问:“是不是你的!”
快求我吧!求我你就不必这样被人用厌恶的眼光看着了。
其余人被吓得大气也不敢出。
而鹿灼却依旧道:“不是。”
顾安眉眼一转,暗自道:鹿灼这样子明显是不知情的,等会女帝来了有她们好受的。
“君上驾到!”
顾安挑眉,说曹操曹操就到了,这不是巧了吗。
鹿灼敛下眸子,谁也看不清他脸上的神色。
昭和进了殿内以后就一直看着鹿灼,见他还安好才放下心来。
“臣(臣子、臣女、奴)等参见君上,问君上安。”
昭和径直走到管阳郡王身前,道:“荷包呢。”
管阳郡王无端的感到一种压力,指着鹿灼脚下的荷包,皮笑肉不笑:“那就是,里面装着不少好东西呢。”
顾安看到弄琴,对着她一番挤眉弄眼,弄琴瞪了她一眼,不再看她。
羌芜捡起荷包,递给昭和。
昭和打开荷包,里面装着的确实是抄录了各类名家典籍文章的小纸条。
鹿灼还是不说话,脸上写着的满是倔强。
昭和道:“这东西不是他的。”
管阳郡王咄咄逼人:“君上,你如何能证明这东西不是鹿灼的,这上面写的字都与他在宣纸上写的字并无一二,而且这荷包就一直挂在他的腰间,人证物证俱在,君上难道是想为他开脱吗。”
昭和凤眸微眯,手上的荷包顿时成了飞絮:“现在请问物证还在吗。”
众人皆是轻呼。
管阳郡王:“……”
其他人:“……”
荷包加上小抄的飞絮洋洋洒洒的落在了地上,有的还落在了一些人的头上,她们一脸晦气的把飞絮从头上拿下来。
好家伙,直接来一招毁尸灭迹呀,牛啊牛啊。
顾安有些羡慕鹿灼,要是有女子这般喜欢自己,信任自己,估计自己做梦都会笑醒吧。
鹿灼也是怔怔的看着昭和,似乎在问:“你竟如此信任我。”
管阳郡王脸黑道:“君上!你这是公然包庇!就算现在没有了物证,不是还有人证吗!这个考场里的全部考生都可以做本王的人证!”
其他人:“……”
别呀,你TM别提这一壶行不行!我可不想变成一坨碎尸,呜呜呜。
昭和勾唇轻笑,眸色渐深:“那我若是全杀光了,是不是就没谁知道了?”
众人的呼吸随着她的话跟着一窒。
昭和又是轻笑:“巫酒,带人进来。”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