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津文羞怯地转头看了他们一眼,捡起来拨弄了一下开关,开关好像摔坏了,摁了也没反应,索性留在门口由着它吼,自己小跑进店里和他们蹲一块儿,脸都红透了。
罗峰差点笑出腹肌。
这种不买对不起你全家的气势……是莫扬没错!
谭笑捻了捻眼角笑出来的眼泪,不忘整理货物。
回来看见两个笑得不行的人,挠挠头,也笑。
“他非要录,我也没办法,说是他的声音有震慑性,一般小鬼不敢来找事儿。”
“是不敢,”罗峰笑点奇低笑得前仰后合,“听见这动静谁还他妈敢进来的哈哈哈哈啊哈哈!”
孟津文小小声替莫扬辩解:“莫扬他不混这片……”
罗峰话虽如此,但事实并不如此,虽然莫扬的声音凶神恶煞了一点,其内容还是很有吸引力的,清场大甩卖,一听就有便宜占,来的人只多不少,不到六十平的小超市很快就挤满人。
孟津文收钱都来不及,手忙脚乱的,罗峰和谭笑不得不停下来帮忙收钱。
好在这种大甩卖容易被吸引的人群都是大妈婶婶级别的人物,成天在网上泡着的不多,三个小时过去了,认出他的阿姨拢共就四个,且是时髦又土豪掌握着家里经济大权的阿姨粉,她们看在谭笑的面子上多买了一堆杂七杂八的东西,瞬间就搬空了两个货架,孟津文的感谢之情溢于言表,向两人表示晚上一定要留下来他请吃饭。
下午四点快五点的时候,阿姨们还孜孜不倦往店里涌,到处翻,小超市乱得跟垃圾场似的,货倒是处理了不少,就是杂,东西太杂,卖不掉就来不及收。
孟津文看着时间一点点过去,心急,他有意结束,喊了好几声没喊过人声鼎沸的人群。
谭笑拿着塑料袋正给顾客装东西,离他最近,听见了,就没给接下来拿东西过来结账的人结,好声好气解释一通,笑容满分,成功打通第一条收摊之路。不过最后还是靠罗峰放大招捡起喇叭一通吼才把他们都送走。
谭笑给罗峰点赞,“少侠威武!”
少侠站在收银台上拿着喇叭帅气地扬了扬一头黄毛。
三人齐心协力收拾了半小时,总算差不多了,正准备走,孟津文说去给他们买饮料,罗峰在地上蹲了半钟头,脚麻腿酸,想活动活动,就和孟津文一起出去了。
两人都走了,谭笑弯着腰继续整理,把箱子排整齐。
刚弄了一会儿,一个妇人和一对夫妻吵吵嚷嚷冲进来。
谭笑背对门口头也不抬就是一句“不好意思不卖了”。
妇人板着他的肩让他转过来,“你是谁啊?啊文呢?”
谭笑松垮垮的灰色T给拽了拽,圆领口居然撕了个口子。
他颇有些无语,蹙着眉望向妇人,“我是小孟的朋友,他出去了。”
“啊,哦!”妇人讪讪放开手,挺不好意思的,笑着拍了拍扯坏的那地儿,“自己人呐!对不住啊!我是阿文他妈妈,阿姨手劲儿大!回头我让阿文赔你!对不住啊!”
阿文他妈心花怒放,看着谭笑跟看宝贝似的两眼放光。
阿文什么时候有这么俊俏的朋友了,真是……这么俊俏的孩子不能留给外人!一定要介绍给家里人!
谭笑其实没怎么介意,知道是孟津文的母亲就更不介意了,不过他还不晓得自己成了别人相亲谱上的VIP楼台,犹自绽开一个笑容,“阿姨好。没关系,是旧衣服。”
哎哟哟啊,这一笑阿姨更喜欢了,长得好声音也超级好听,看这气质家世肯定也差不到哪儿去。
阿姨拍着谭笑的手说了一连串的好,仿佛已经看见谭笑穿着新郎喜服手挽着她家七大姑八大姨哪家的女儿走红毯的场面了。
谭笑看着孟津文他母亲笑开花的脸,嘴角抽了抽,差不多知道她在想什么了。
可惜他是一个gay得不能更彻底的gay,阿姨的愿望注定要落空。
他把自己的手从阿姨手里抽出来,“阿姨,您先坐。”
阿姨“哎好真懂事好孩子”夸了一气,屁股刚沾上凳子,忽然想起来自己干嘛来的了,顿时气到不行,又把刚弯下腰的谭笑拽起来。
谭笑手里拿着几管牙膏,小心翼翼,“……阿姨?”
孟母变脸似的,刚还笑开花,这会儿就要吃人了。
和她吵着架的那对中年夫妻也被谭笑给吸引了注意,一时间竟然忘记了吵架,双方才暂时休的战。
这下孟津文他妈换了脸色,他们也猛地回过神来,两边打眼一对上,接着刚才没吵完的继续吵。
“押金不退想让我们走?没门!”孟津文他妈说。
“退什么玩意儿退!你们押金找二房东要去跟我们扯什么□□玩意儿!”那对夫妻立马怼回去。
“小谭!把他们赶出去!!”孟母怒不可遏。
“这是我们的房子你们才该滚出去!”
谭笑:“……”
罗峰接到谭笑要求人手支援的求救电话时,人在距离小超市五条街之外,恨不得飞回去。
孟津文:“怎么了峰哥?”
罗峰:“你家小超市是不是有经济纠纷?笑笑说有麻烦,你妈妈和一房东快打起来了。”
孟津文想了想,超市由母亲一手负责,他还真不太清楚,“当时租房子好像是和二房东签的合约,为什么会和一房东闹起来......我们快回去看看吧。”
罗峰给他爸打电话,说:“先等等,人手支援嘛。”
孟津文家的事,谭笑其实不太想插手,他本以为事情很快会得到解决,毕竟大家都是成年人。
没想到一房东夫妇那么强势,孟母也不依不饶的,双方无法和解,吵得不可开交,差点动上了手,谭笑拦了几下,一房东夫妇见孟母有谭笑这个青年汉子撑腰,面子撩不下来,当即便打电话用家乡话叫了人来,一大帮人来这儿撒泼,这才真正惹恼了谭笑。
一房东夫妇叫来一堆自家亲戚,清一色大婶大叔级人物,一个赛一个能恶心人,嘴里吐出来的话简直没法听。
他们是这片的土地主,个个手上好几套房子,不愁吃穿也没有上进心,一群法盲守着一亩三分地自以为是。男的光膀子脖子上挂一长串金链子,女的统一烫一头泡面小卷,还都染了红色,那副丑恶的嘴脸要多丑有多丑。
谭笑从他们的争吵中理清了来龙去脉。
原来孟母当初租房子时,是和二房东签的合同,一年一签,今年的合同是1月份才签的,现在却突然叫他们搬走,这事儿本来就是孟母在理,不过孟母正有不做了的打算,在二房东承诺要退押金及一个月的租金之后,她没怎么为难他,就同意了。
他们被紧急退房,是因为一房东自己用来生意用的那个门面拆迁了,所以想把这间门面收回来自己用,就和二房东提了这件事,本来说是退押金给二房东的,结果一房东又以店铺未经同意擅自损坏墙体为由不将押金退给二房东。
其实这一点也不关孟母的事,她开小超市除了摆了几个货架,连灯泡都没动过位置,一房东说的什么损坏墙体,那是十几年前前一任租客弄的,当时二房东还没有成为二房东,这事是一房东自己的锅。
一房东心知肚明,有意为难二房东,借故不退还押金。
二房东一听不退押金,这还得了,迁怒到孟母身上,中午打电话给孟母说一房东不退押金给他就没钱退给孟母,租金也不退。
小超市一个月租金四千多,押金八万,小十万了都,一房东急着要房子,拨了电话就赶她走,还放话威胁孟母今天之前要是不搬走就把东西都扔出去把锁换了。
这可把孟母气坏了,说不退押金坚决不搬,揣着小布兜从隔壁市赶回来,刚一踏进小区正好碰见一房东,双方从门口一路吵到店里。
本来也没多大事,孟母一开始也提议叫上二房东,大家好好说说话,有商有量的就能解决了,但二房东当定了缩头乌龟,就是不出面,一房东要房子,孟母要钱,二房东不给钱,孟母就不同意搬,一房东拿不着房子,一着急上火,仗着人多势众,一点也不客气。
孟母被这么多人指着鼻子辱骂,气得直哭。
谭笑长那么大就没遇见过这么粗鄙的人,还凑堆来,他又劝了几回,那帮人不识好歹,一个个骂得正上瘾,口不择言,居然连谭笑户口本一块儿问候了。
和他们对骂这种事谭笑做不出来,但也不能任由孟母这么受欺负。
再说,自己去世了的父母被挂在嘴上操来操去的,这就忍不了了。
谭笑扫了眼四周,从冷柜里抽了两支冰啤酒,掂了掂。
“嘭!”
一下甩到墙面上,酒液带着泡泡浸泡着啤酒瓶碎片迸裂,有几片玻璃碎片险险从离那里最近的大妈脚边划过,她的第一句叫骂还没出口就被谭笑砸在他们面前的另一只酒瓶子给震住了。
现场猛然禁声。
吵得人耳朵疼的污言秽语全部停了下来,所有人看着谭笑。
“你,你想干什么?!”刚才骂得最凶的大伯横眉怒目地责问,却不敢上前,缩在自家老婆后面。
孟母眼眶发红,抽抽搭搭看着谭笑,随时准备上去阻止他情绪失控干出傻事来。
谭笑这时候突然很想来根烟,不过他平常不抽烟,身上没有备着。
他虽然被吵得很烦躁,但理智还在,远没有到会失控的程度。
“不是我想干什么,是你们想干什么。”谭笑说。
他声音平稳,脸上没有一丝情绪波动产生的狼狈,尽管衣服被扯得不成样子,鼻梁上还有道不知道什么时候抹上的灰,面对这么多疾言厉色的人,轻飘飘一句话,却有种占尽上风的风度翩翩。
为首的一房东男主人怒斥道:“要你们滚!他妈少在老子这里放屁!这里是老子的房子!老子让你们滚你们就给我滚!再他妈赖着不走休怪老子不客气!”
“就是!占着别人的房子你们还有理了!”
“滚滚滚!”
“不搬就打出去!”
“喊人来,妈逼的给脸不要脸跟他们个穷逼客气什么!”
一房东发话了,作为专门来给他撑腰的乌合亲戚自然要挺,你一句我一句越说越过分,而且永远也说不到重点上去,满嘴喷粪。
谭笑揉揉受苦受难的耳朵,“能好好说话吗?”
“好你麻痹!”立即有人应道。
谭笑懒懒瞟了那人一眼,单手揣进裤兜里,斜依着墙面,想要来根烟的欲望更加强烈,他扭头看向孟母,问:“阿姨,您的意思是?”
孟母今天被欺负惨了,坐着都直发抖,不想让谭笑这么好的孩子跟着受委屈,心里打定了念头要给他出了这一口恶气,大不了她的钱都用来打官司,就不让他们这帮混蛋落着好!
她咬牙切齿道:“不搬。”
谭笑敬佩地看了眼坚强的孟母,他对这个回答很是满意。
既然你们想来硬的,那我就陪你们玩玩。
“听见没有,我们,不,搬。”谭笑收回报警的打算,站直了,坏心眼地又激他们一句,“别说我没警告过你们,现在走,兴许还来得及。”
“不搬就打出去艹你妈逼的!”那边有人喊了一句。
顿时像油锅里滴了滴水,群情激昂。
谭笑嗤笑一声,桃花眼闪烁着冷意,挨个从他们脸上扫过去,语气清冷,他说:
“警告过你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