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1 / 1)

贺致远摇头失笑:“别误会,不是不方便讲,是怕你知道了会笑话我。”

“怎么会!”

颂然十分诧异。

贺致远于是站起身,推开了客厅与后院的玻璃移门,一阵凉风游走而入,把两侧窗帘chuī得拂扬起来。他倚在门边,晃了晃手里的酒杯,说道:“颂然,之前我们在电话里吵过一架。我说,我不打算在三十五岁之前要孩子,布布是个纯粹的意外,当时你骂我做爱不戴套,套子也管不住diǎo,还记得吗?”

颂然微微一愣,回想起来自己好像的确骂过这么一句粗鄙的,顺势一巴掌拍在了脸上:“这,这个……你就别提了啊……”

我都想刨个坑埋掉的胡话,你怎么还惦记着啊?

贺致远说:“其实,有件事你可能不知道----戴套不是百分之百保险的,因为足够健康的jīng液,可以在安全套里存活几个小时。”

颂然蓦地睁大了眼睛。

他花了很久才反应过来这句话的意思,震惊得表qíng都崩裂了:“贺,贺先生,你是说……布布是,是他妈妈用,用你she在套子里的……”

“对。”

贺致远点头。

颂然持续震惊中:“可她为什么要这么做?生不生孩子,夫妻之间不是应该相互尊重的吗?你不想生,她就算再想生,也不该用这种方法怀孕啊……不不不,不对,她想要孩子,所以瞒着你怀上了布布,然后你们感qíng破裂,离婚,分手,那为什么布布她不带走,要jiāo给你来养?这讲不通啊!”

贺致远听他一顿瞎猜,发散得无边无际,及时打断了他:“颂然,我没结过婚。”

“……”

颂然切换思路:“她想借子bī婚?”

“不是。”

“那,那为什么?”

颂然真的猜不出来了。

贺致远望着酒杯中深浅不定的光影,神qíng说不出地淡漠。

他低声道:“布布的妈妈非常想要孩子,非常想要,但她想要的也只有孩子,不包括我。事实上,她从来都没爱过我----颂然,她和你一样,是个天生的同xing恋。”

颂然如遭雷劈,瞠目结舌地呆住了。

这不是一段可以轻松诉说的往事。

尤其对贺致远这样严谨自律的男人来说,“被les骗jīng”几个字说出来,再是轻描淡写,多少也带有浓烈的屈rǔ意味。

他并非缺乏戒心,只是这件事已经荒诞到不在他的防备范围之内。

六年前,从达拉斯飞往旧金山的航班上,当那个温婉美丽、眼角有泪痣的姑娘递来一份湿纸巾表达善意的时候,贺致远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在她眼中的全部价值,仅仅是一份优质的jīng子而已。

第三十二章

day1215:22

布布的母亲名叫路瑾,是一位恬淡少言的华裔姑娘,那年二十四岁。

她与贺致远偶然相识于一架跨州的小型飞机上,座位号ac相邻。贺致远没有主动与陌生人攀谈的习惯,登机后礼貌xing地向她点了点头,算是打过了招呼。

入座不久,过道对面来了一位两鬓斑白的老太太,佝偻着背,拖着一只标准尺寸的登机箱。贺致远主动帮她把登机箱放入行李架,收回胳膊时不小心擦到某个尖锐物体,左手被割出了一道两厘米长的伤口,血流不止。

路瑾见状,从拎包里翻出一块湿纸巾、一条创可贴,双手递给他。

“清理一下吧,天气热,别感染了。”

她柔声说,用的是中文。

贺致远微微一怔,接过纸巾,颔首微笑:“谢谢。”

对话就是从这一刻开始的。

出乎意料的,他们找到了许多共同话题----登山、滑雪、西欧的凯尔特音乐,沃霍尔的波普艺术。接近四小时的航程,路瑾与贺致远聊了整整一路,谁也没犯困。

分别前,他们jiāo换了联系方式。次日一大早,贺致远接到了一通来自路瑾的告白电话。

对此他着实是有一点诧异的。

路瑾显然是一位古典的东方姑娘,内敛,文静,言谈中鲜少有被奔放的美国文化侵蚀的痕迹。依这类姑娘的xing格,即使真心喜欢他,也不太会在隔天就主动告白。但当时贺致远没想太多,他创立swordarc以来一直忙于事业,无暇恋爱,难得遇到一个文化背景共通又谈得拢的姑娘,很快就同意了。

路瑾成了他的女朋友,一举一动堪称完美。

她居家,爱笑,擅长烹饪与钢琴,讲话细声慢语,总能让身边的人感到放松。她极其懂事,很少撒娇,从不向贺致远索要礼物,也非常体谅他的工作,有时候一周排不出一次约会,她也不抱怨。

jiāo往以来,路瑾真正坚持的只有一件事----贺致远的身体健康。

她建议他按照odphp*的营养表搭配每天的早餐与晚餐,监督他减少酒jīng与咖啡因的摄入量,每晚入睡前的惯例红酒也取消了,改以鲜榨果汁代替。每个周末,她会陪他跑步、远足、打网球,一直锻炼到汗流浃背、身心舒畅为止。

贺致远本身就崇尚健康的生活方式,以为路瑾志同道合,没有生出疑心。很久之后他才知道,路瑾一切一切的关心,仅仅是为了确保他的jīng液质量。

jiāo往第十周,他们第一次上了g。

路瑾是主动的一方。

她用热切的眼神诱惑贺致远,说她满怀期待。但到了g上,她的身体变得冰冷僵硬,怎么也烘不暖,肌ròu也紧紧绷着,充满了本能的抗拒,仿佛在承受某种痛苦的刑罚。

贺致远无能为力,只得糙糙了事。

在那之后,他们又陆陆续续尝试了三四次,每一次都是路瑾邀约,贺致远配合,但每一次都得不到愉悦,以至于贺致远连shejīng都产生了负罪感。

jiāo往第十四周,路瑾留下一封分手信,从贺致远的生活中消失了。

她说对不起,她已经另有所爱。

贺致远自认没能尽到男友的责任,希望当面向她道歉,或多或少给予一点物质上的补偿,可是路瑾的电话、邮件一概联系不上,连之前租住的公寓也彻底搬空了----他的前女友留信一别,就此销声匿迹。

贺致远等了几个星期,路瑾再也没露过面。他只好选择放下这件事,让它慢慢淡去。

既然另有所爱,那就好聚好散吧。

“她急着和你分手,是因为怀孕了吗?”

颂然听到关键处,cha嘴问道。

贺致远点头:“是。我从布布的生日倒推回去算过,她应该是一查出怀孕就离开了。”

“可现在布布是归你养的啊。她这么想要孩子,连假恋爱都愿意跟你谈,为什么没把布布带走?”

颂然心里解不开的疑惑越来越多了。

贺致远垂下眼眸,极轻地叹了一口气:“因为艾什莉……布布归我养,是因为艾什莉的缘故。”

再次见到路瑾,是他们分手一年又五个月后。

深秋季节,别墅前庭落满了枯叶。路瑾推着一辆婴儿车守在那儿,守了几个小时,看到贺致远开车回家,才慢慢迎了上来。她比之前消瘦了许多,面容憔悴,jīng神不济,眼底遍布泛红的血丝,一头顺滑的黑发也显得毛糙,像是很久没顾得上打理了。

面对贺致远,她流下了眼泪。

“对不起,对不起。”路瑾反复道歉,“致远,我骗了你。”

贺致远低头看向婴儿车,里面躺着一个粉嫩的小豆丁。孩子醒着,怀抱一只小奶瓶,穿着一件棉布小围兜,溜圆的大眼睛眨呀眨呀,无辜又好奇地盯着他瞧。

孩子那么小,还没满周岁,眉眼与鼻梁却已显出了几分与贺致远的相似。

“他是谁?”

贺致远有所预感,目光顷刻冷峻下来。

路瑾不敢与他直视,低着头,喑哑地给出了一个最坏的回答:“他叫ben,小名布布,是你的儿子。”

那天,贺致远经历了人生中最荒诞的一个下午。

路瑾坐在沙发上,抱着布布向他忏悔,恳求他在百忙中抽出一点时间,替她照顾几天孩子,因为她实在没有jīng力,也没有金钱了----她的爱尔兰女友刚刚生下了一个女儿,取名艾什莉。出生三天,艾什莉就被诊断出患有严重的法洛四联症,一种先天xing心脏缺陷,几度徘徊在生死边缘。

路瑾说,她们不能放弃艾什莉。

小女婴生了病,躺在婴儿g里,因为呼吸困难而皮肤青紫、痛苦不堪,可那双碧蓝的眼睛里流露出了qiáng烈的求生yù。到底是亲生骨血,她们舍不下这条幼小的生命,二十四小时陪伴在旁,为她祷告,想办法为她预约最好的心外科医生,希望她能挺过难关。

直到这时,贺致远这才明白过来,他的前女友竟是一个lesbian。

路瑾与女友相识于大学校园,彼此热恋了六年多,都喜欢孩子,因而产生了一个美好的设想:各自生一个宝宝,最好一男一女,以伴侣的身份共同抚养,组成美满的四人家庭。这个想法的初衷是无害的,但在jīng子的获取方式上,她们产生了不可调和的分歧:路瑾想申请jīng子库,女友却出于宗教原因,坚持认为孩子应该以做爱的方式自然孕育。

最终路瑾妥协了。

她们一边正常生活,一边留心搜寻“理想的jīng子”。路瑾认识了贺致远,花了十周时间近距离接触他,确保他的智商、xing格、身体都足够优秀才下手,而她的女友掉以轻心,直接在酒吧找了一位金发蓝眼的帅哥一夜qíng。

艾什莉出生后,她们才知道那位帅哥是一个重度瘾君子,烈酒、大麻无所禁忌,根本不适合拥有后代。

却已经来不及了。

她们犯了错,只能倾注一切去弥补。艾什莉必须尽快接受手术,尽管风险巨大,术后康复也不一定顺利。时间与金钱毕竟是有限的,小女儿这边需要无微不至的陪护,半岁的布布也才一丁点大,娇小又脆弱,动不动就开嗓啼哭。

她们试着两头兼顾,却发现根本做不到。

迫于无奈,路瑾只得把布布带来,恳请贺致远看在血脉相承的qíng分上接纳布布,帮衬着照顾一段时间。

她说:“等艾什莉痊愈了,或者病得不重了,只要我们顾得过来,一定马上把布布接回去。可是这段时间,我们真的……真的没有办法了!”

贺致远看着布布,半天没说话。

片刻后,他掏出手机给助理打了电话,让他去置办婴儿用品。然后,他以生疏、笨拙的姿势,从路瑾怀中接过了软绵绵的小婴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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