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3章凡人的智慧
嘴上那样说着,劳吉斯特大人心中却暗自惊愕:没想到出发前那新来的贵族小姐暗示我选择这个人当车夫,原来还有这层目的?
他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从来不派人视察下城区的来缪斯特伯爵仍旧能够把自己吃得死死的了。
而这一脸愁容的真正原因,却是因为答应替甄澄办事后,他自己也不知道这一趟要去拉得是什么东西。
听闻劳吉斯特大人的解释,老车夫神色阴晴不定了好一会,方才深深呼出一口气来,继续驾车前行:
“大人啊,这种掉脑袋的事情,可开不得玩笑啊……”
到底是没受过教育的底层马夫,神情上的异样掩饰到如此程度便已经是他的极限了。
不过劳吉斯特大人本人也没好到哪去。若非甄澄点拨,这位被康斯赖缪伯爵埋在他身边亲信中的棋子恐怕再过十几年他也无从察觉。
车队蜿蜒而行,不疾不徐,在山城脚下看得一清二楚。
这引得无数社稷帮和劳工帮的农夫工人停下手里的活计观望,更有许多未及童工年纪的幼童追逐着车队嘻嘻玩闹。
但由于山体的坡度,在上城区想要透过层层建筑的遮挡看到马帮的队伍却是很困难的。
在甄澄的敲打下,劳吉斯特大人这次为了在捅出遗迹的篓子后急于表明“忠心”,事情做得很干净。
他以不同的合理理由分别召集城市各区的马队集合,以至于像老车夫这样的眼线直到车队出发才意识到事情的不寻常,根本来不及传递信息。
而且即便情报走漏,引来下议院调查劳吉斯特大人也并不会太过在意。到时候摆出一副全力配合的样子,让老伯爵去和大小姐掐吧。
结果有大半概率会把锅甩到和自己有纠纷的盖莎女士头上。毕竟连自己要运的东西是什么都没被告知,劳吉斯特大人又怎么可能被怀疑主动去找伯爵通风报信?
大半天后,车队抵达了目的地。
统一宇宙不分白昼黑夜,但人们为了基本的生理需求以及协作劳动,保持了以日为周期计时休憩的习惯。
车队抵达的时间虽然天空中仍旧一片永恒不变的黄昏式阴霾,但街道上的行人已经十分罕见了。
在劳吉斯特大人的安排下,所经过的城区逐渐有新的马帮马队加入,汇聚成了一支相当夸张的队伍。
而他们最终的目的地,就在这处梵拜厄王都山城毗邻荒域边缘的地方。
即便是凡人贫民聚居的下城区里,这处地界也算得上是难以言喻的荒凉了。破旧的房屋东倒西歪,苦苦支撑在大片废墟里,且十室九空。
住在这里的人很多甚至不受四大帮会管辖。他们是被遗弃的孤儿和等死的长者,残障,以乞讨和捡拾垃圾为生。
除了这些被遗弃的凡人之外,城市外围的底层区域还栖息着数量不少的野兽凶兽。
其中包括同样被人类遗弃,几乎已经退化成狼的野狗群,受到荒域莫名力量污染变异的猫妖,凶猪,和邪魔。
这些在荒域深处,那些没有意识的荒神恒星,文明无法踏足的区域根本无力生存的孱弱魔物与野兽,便在贵族们的默许下堂而皇之地成为了城市最外层的常驻生态。
对上城区的贵族们而言,这些野兽与魔兽兼具荒域异变的第一层示警,控制底层凡人逃亡流失,以及狩猎娱乐的三重价值。
他们当然不会主动饲育这些野味。而最外层老弱病残的凡人们,便成了它们的饵食。
在这片残垣断壁中,偏偏就有那么零星几处丝毫不输内城区的高大宏伟的建筑。
它们大多风格邪异,造型奇诡,甚至于很多底层城区的居民们即便饿死也不敢靠近去讨一碗水喝。
这些便是那种信仰着性情乖戾,或行事诡秘的邪神们的教会了。比如荒野教派,比如……沉睡的罪行。
当劳吉斯特大人带领车队进入莎布·格拉托尼的沉睡的罪行教会时,队伍中的车夫们发生了大规模的恐慌。
但队伍太过庞大了,后面的牲畜顶着屁股往前赶,想要停下会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情。到这个时候再想要脱离也更是绝无可能。
不过感到恐慌的大多数都是男性车夫,他们听过太多因为深渊中软体雌主的凝视,而被扭曲成连荒域里都不会存在的恐怖怪物的故事。
对于马队中的女性而言,更多只是面红耳赤而非恐慌。事实上她们中有一些确实来过这里寻欢作乐。
劳吉斯特大人自己也是第一次进入这么危险的地方。在踏入那两条长满吸盘的触手盘卷而成的大门时,他暗自吞了口吐沫,最终还是决定相信新主人的安排。
莎布的神殿里,女祭司们散漫地靠在墙头,或坐或卧,身披薄纱,千娇百媚。
她们的身体多多少少存在着一部分变异,比如像猫一样的瞳孔,像手掌一样灵活的舌头,或者柔软且长着细密吸盘的手指。
但这样的变异本身看上去却并不令人畏惧或恶心。在女祭司们慵懒的姿态下,反倒带有一丝充满异域风情的勾人魅力。
直看得车队中过惯了贫苦生活的男男女女羞红了脸,低垂着头颅。
“来来来,欢迎光临。把车从这里赶进去就行了,货我已经全部安排妥当。”
悦耳的萝莉音活泼愉悦,伴随着叮当作响的银铃从祭坛上方的高处传来,引得劳吉斯特大人仰头望去。
上位神的神殿中通常是不会供奉他们本尊偶像的。一来本就很少有人能直视他们的身躯进行雕刻,二来哪怕只是雕像,普通人看到也很可能会受到深远的影响。
所以,劳吉斯特大人看到的巨像是一条条触手盘卷在巨大的一字横瞳猫头后,像太阳一样蜷缩起来的——奥卡塔普斯。
猫头之下,一位穿金戴银,笑颜如花的角落里正一蹦一跳地对着自己招手。
“魔鬼?”
他的视线凝固在蔡丕秀下垂微卷的绵羊角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