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在做什么?
——龙天羽这厢也猜出了子郁先前是想要做什么,并且和我正做着什么,干咳了两声,看着河东狮,责怪道:“连翘,煌灼饥渴了那么多年,他们在亲热,你就不忙喊我们过来嘛!真是的你,小丫头连审时度势都不会,我找煌灼又不是多大的事,等他们亲热过了再叫我也是一样的,我又不急。”
我终于知道了河东狮的名字:
连翘。
可是,可是你听听龙天羽说的什么!
这下,不止他们几人,连随后到来的好多仆人听到这话,都明白了过来。俱都一动不动地看着我,尤其是看着子郁。
子郁的脸色更难看了。
龙天羽也醒悟了过来,仅仅呆滞了一瞬,转身就施展轻功逃命而去。形态举止甚像踏雪无痕的绝世高手。真的踏雪无痕呢。可惜,他溜的太急,期间趔趄了一步,跌下去啃了好大一口雪。真真是这一画面的败笔。
晚膳时在饭桌上终于晓得了龙天羽今日下午找子郁所为何事。
下午那一幕闹剧的尴尬自然已经消释,龙天羽边为我夹着菜,边与子郁说:“煌灼,这到处战火连绵的,我想去关外,你们去不去?”
我眯眼:“关外?”
龙天羽阐述道:“就是哪儿没战火,我就去哪儿。”
我揶揄道:“怕死鬼。”
子郁道:“他是怕和他家男人碰上。”
他家男人?
龙天羽就是个男人啊。子郁该说,龙天羽怕和他家女人碰上才对。难道龙天羽家的女人是个男人婆,所以子郁才如此说?
很有爱心的我,继龙天羽丧子之后,再一次,用我那同情的目光看着龙天羽。
可子郁像是专为了拆龙天羽的底一样,笑看着龙天羽,与我解释:“他不喜欢女人,喜欢男人。他就好那一口。”
囧……我就说不出话来了。
这世上喜欢男人的男人毕竟是少数,难免受人嘲笑。怕龙天羽的自尊心受到伤害,虽然他脸皮那么厚,是绝不会受到伤害的,但是我还是闭了我的嘴,保持缄默,免得让他误会什么。
不过,不嘲笑那种行为,倒是真的。
却猛然想到了另件事,子郁与龙天羽的关系很好,他们是朋友!
再顾不上吃饭,拉近我家子郁道:“以后少和他来往!”
万一龙天羽看上了子郁怎么办?
龙天羽咬牙切齿地看着我,子郁却笑意点点:“我不喜欢男人。”
虽然如此,我还是警惕地看着龙天羽。
龙天羽虽然肚子里全是气,却也不对我发作,只将怒气化作了力气,顿时,他的声音就低沉有力了许多:“我想去关外,你们去不去?”
问的,还是先前的话。
子郁不答,只看着我。显然看我的意思了。
我不解关外到底指的是哪里,问道:“有没有具体的路线,我们到底去哪里?”
龙天羽道:“具体地说,就是不包括在周国、燕国、赵国、齐国的地方,对了,你还知道有这几个国家吧?”他看着我。
这个问题子郁倒是回答了,“她知道。”
是的,我知道。
我肯定知道嘛!说龙天羽不是个东西,他就是不是个东西。瞧他问的什么话!简直低估人的智商。这么基本的常识,三岁的孩子都知道。
在子郁面前问我这么幼稚的问题,真扫我面子!
忽略我扫射到他身上想要杀死他的目光,龙天羽继续说道:“赵国最早面临战乱,现在境内最是平静。我们就由赵国出发,经过赵国的大江南北,离开赵国,过祁连山,然后就到了关外。”
不服气地问道:“关外有什么好?”
“大漠沙如雪,燕山月似钩。大漠孤烟直,长虹落日圆。你没听人形容过大漠吗?”龙天羽道:“那里骆驼代步,苍鹰当空,景象何其壮观。你问问煌灼,他以前行军时就去过那里。咱们走过了大漠,便到了内蒙古草原。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呼和浩特草原,天是蔚蓝的,水是碧绿的……”
龙天羽越说越起劲,谈及大漠和草原,兴致颇高,他后来说什么我都没有细听,只一派深思不属,口中喃喃‘大漠孤烟直,长虹落日圆’那诗。
龙天羽还没把一应歌颂大漠和草原的话说完,我已拉住子郁道:“我们也去大漠吧。大漠孤烟直,长虹落日圆。这话,子郁你以前和我说过。你说你辞官归隐了,我们就一起走遍天下四海为家。你说起天下名胜,首推大漠。你说你辞官归隐了,我们就去大漠。子郁你已经辞官归隐了是不是?是不是?”
龙天羽住了说话,和李鹤一起看着子郁。
子郁只温柔看我,含笑应答:“是,我辞官归隐了。”
“公子——”李鹤想要说什么,被子郁一手伸起,制止。
我只喜庆于子郁的答案,高兴地跳起来,“子郁,我们明天就离开梅庄去往大漠吧。这里是别人的家,我们总待着不好。另外待在这里我难受的很,心里总感觉被一块石头压着。一看外面那些白布什么的,心里就难受……”后面的话,却悲伤起来了。
“好,我们明天就离开。”子郁答道。
“公子!”李鹤却近前一步,“公子,雍城的战事……”
龙天羽像是此刻才醒悟过来一样:“对哦,还有战事。”
这次子郁却莞尔笑了,回首看着李鹤,不顾龙天羽的惊讶,说道:“战事,我不管了。无衣在我身边,我还管天下做什么?雍城和周国都交给你们,到时候若周国真要覆亡的话,我再回来。”
李鹤还想劝说什么,但被连翘拽住了,见李鹤和龙天羽久久不能语的神态,我不禁问道:“战事很严重吗,要不要紧?不然就以后,我们再去大漠了。”
“不要紧。”子郁看我道:“要紧又如何,无衣忘了吗,我是只拿俸禄不办事的魏国公,是文官,不是武将。我已经辞官归隐了。就算还在朝为官,我一个文臣在战火硝烟中,也起不了什么作用的。”
点点笑意的目光,深邃的眸色,那全都像是罂粟,蛊惑着,迷乱着,我不是很清晰的神志。
只懵懂地点头,“对,你又不是将军。”
当晚入睡时分却犯难了。
我记得下午龙天羽的儿子出殡前我去找子郁,想要问的就是我到底和他成婚了没有。后来因出殡的事一搅和,我倒是忘了问子郁这事。此刻就寝的时候到了,连屋内服侍着的侍女都尽数被子郁摈退了,他给我盖好丝被,却并没有和我一起上床歇息。只坐在床边和我说着话。
我们这样子,一点也不像夫妻。
便想起还没问他这问题。
迟疑了半响,终是开口道:“子郁。”
“嗯?”
望着他,察言观色,“你以前说我们过几天就成婚,现在过去这么久了,我们到底成婚了没有?”
他也明白我之所以想起问这事,约是因为他没和我一起就寝之故,笑了笑,径自把问题留给我,“你说呢?”
等于没问。
“我搞不清楚了。子郁你不要生气也不要介意,不是我不把这么大的事当回事,是真的不太能确定。好像我们成亲了,又好像没有。”
努力地去回想,还是不敢确定。
“我们成过婚。当然成过婚。”子郁循循善诱,“无衣还记得吗,我们成婚的那一日,我身着喜服,骑着马,到太华门前去迎你。那一日喜乐喧天,沿途大红锦缎铺道,一路洒下灿金的合欢花瓣漫天飞扬。红绡华幔,翠羽宝盖,簇拥着大红鸾轿,逶迤如长龙,从太华门出,过宣华门、坤德门、奉仪门,直达我的府邸。那本是我人生中最幸福的一天。”
他的声音很低缓,黑眸中神思无限,氤氲着无尽的追悔忧郁,仿佛,仿佛他曾经把他所言的他人生中最幸福的一天,当作了最痛苦的一天一样。仿佛,他人生以后的许多日子,都在为那一天而扼腕叹息一样。
事实上,煌灼这几年一直为那一天而扼腕叹息着。甚至,很多年后稚子**问及他娶妻成婚的情景时,他每每思及此事时,都会歉疚地看着怀中的妻子。
团团絮絮,纵使圆满,也摆不脱的遗憾。
是不是,是不是那一日我们洞房花烛坦诚相见,就不会平添这么多磨折苦难了呢?可是,又怎么会有兜兜转转一圈,我们的故事?
金玉良缘,天作之合谁不能杜撰?世人爱看英雄美人,艳羡神仙眷属,不就是看重苦尽甘来得来不易的那份圆满?
此时,浑浑噩噩的我,通过子郁的描述,好像看到了出嫁之日的盛况,他一身喜服温文尔雅,眉梢眼角上都是笑意,我被喜娘搀扶着,与他拜堂成亲,想象着洞房里插了许多的红烛,我端坐在婚床上,他以称干揭开我的盖头……
浑然没有意识到,他不是说我们成婚了,说的是,我们成过婚。(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