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含笑问道:“我生的皇子能继承大周的皇位么?”
“我不管你是什么血统。”他摁住了我的手:“我只管,那是我们的孩子。”
我看了下自己的腹部,漫不经心地说道:“总是怀不上,我也没办法。”
他微微愣神,似在想什么,好久才收回幽思,“要不,再请医术高明的大夫看看。照理说,你身子早好了,不该怀不上孩子。”
我说道:“那次你怕我落胎后影响以后的生育,带我去江南神医家求医。然后遇上了龙煌灼,也顾不得让神医给我诊治,就回了京城。之后,也没再就生育方面的事让御医给我看过,怎么说我身子早好了?”
“是哦。”他的脸色白了一阵,神思有些恍惚地道:“我是指,你看起来很健康。”
之所以会落胎,是因为表姐的那绝孕的毒,我问他怎知我身子早好了,指的是江南竹舍龙煌灼以口渡给我解药的那事。若非龙御夜不知道此事,他这番专程解释是为了什么?
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么?
龙御夜知道表姐下毒害我的事,他一定知道!
他知道这事,却没为我伸张正义!我想向他讨个公道,想问他,表姐害了我,他为何没惩处表姐,可是话到嘴边,我又清醒地咽了下去。
不能说,不能说,表姐下毒落了我孩子的事,我也是去私会龙煌灼时知道的。我若一时冲动问出了这话,与龙煌灼私通的事显而易见!
我落胎的时候……。
回想那时候,表姐好像被龙御夜软禁了两月。事后,这软禁的原由,表姐究竟犯了什么错误,我却怎么也查不出来。莫非……。正是因为表姐落了我的孩子,龙御夜为此软禁她的?
软禁她两月,就换的回我的孩子么?
指甲陷进我掌心里,也压不下去心里翻滚的波涛浪涌。龙御夜注意到了我的情绪变化,温声道:“没有身孕的事我又没有怪你,我们都还年轻,日子还长,总能有孩子的。”
我心里不舒服,说话也不客气:“为什么说我怀不了孩子,你自己身体有问题也不一定!”
龙御夜微微一谔,也不生气,笑道:“我没问题。”
我看着他,问道:“那为什么,在我之前,你宠幸过一年的那些妃子,也没给你孕下一子半女?”并非是置疑龙御夜的话,更不是嘲讽他生理方面有问题,只是提醒提醒他,在那一年里,宫里有那么一个人,在做灭绝他子嗣的事。
龙御夜闻此话久久不语,只是眯眼看着我。
我知道,聪明如他,自是领悟了我话里的意思。
意思传达清楚了,再不想在酒宴上多待,从左相一家人身边施施然走过,离开了宴席。
在宴楼外遇上了正来赴宴的四叔叔,四叔叔抬眼见是我,唇边嗪一缕妖冶的笑,定定看着我,从我身边走过。
自始至终,我还来不及唤一声四叔叔,他就与我擦肩而过了。
我定定地站在那里,恍然记起,上次见到四叔叔,还是在睿清王府与他闹的不欢而散的那次。
我一直想着去和他赔罪,竟一直耽搁了下来。
而刚才见到了他的笑容时,我才意识到,其实我根本没有去与他赔罪的必要,他,他在对我笑啊。记得……记得上次在睿清王府,他最后从我身边离开时,唇边,也这样森冷地弯了个风华绝代的笑容。
诡异的,气氛。
总觉得糊里糊涂,便差了个小宫女去酒宴上唤了齐宕出来。
齐宕最近总是很忙的样子,这个月几次进宫来看我,也是没说上几句话就走人了。也不晓得他有什么好忙的。我还没开口,齐宕已漫步往假山那里走去,边走边说道:“姐今天不叫我出来问话,我也有事情和姐说。”
问他道:“你要和我说什么?”
“我打算去雍城转转。”
雍城,龙煌灼自创基业的地方。
我严肃地看着齐宕,齐宕道:“既然姐知道我的意图,我也不瞒姐了。我打算去雍城投效姐夫。”
我道:“龙煌灼只是自立门户而已,又不是要征伐天下,有什么地方要你投效的?”
齐宕抱拳审视着我,“姐自欺欺人罢?”
我愕然地看着齐宕。
齐宕掐了朵牡丹,隐笑道:“姐夫是怎样的人,难道姐心里不清楚?”
微一沉吟,齐宕道:“有的人说姐夫招兵买马是为了开疆扩土,开辟自己的王国。可能吗?他本不喜权利名位那些东西。姐这次从江南回来后,我以为姐夫会隐居不过问世事。结果,姐夫非但没有出世退隐山林,还令我大吃一惊地自创基业,入世招兵买马。这不是很奇怪吗?”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齐宕,齐宕也不顾我的惊异,自顾道:“若此时是太平盛世,姐离开江南后,姐夫只怕真的会不过问世间事;可惜,今天下即将大乱,燕国日强,兴兵征伐天下只是迟早的事。一则,慕容殇算计离间姐和姐夫的感情,姐夫饶不了他;二来,姐夫在燕国地宫半年惨无人道的生活,姐夫更饶不了他。姐夫怎会看着慕容殇称霸天下?依我看,姐夫招兵买马,又选中四国相交的雍城作为自己的腹地,目的就在于阻挠慕容殇雄霸天下的宏图大业。”
齐宕说的没错,齐宕说的都没错。
自淑妃对我说,龙煌灼在雍城招兵买马,自创基业时,我就知道,他是为了阻挠慕容殇称霸天下。
慕容殇养兵三年,征伐天下的时机已到,兵力已成熟。
因而龙煌灼蓄兵养锐,自立一方,拥兵自重。
所以,当时淑妃对我说那话的时候,我在心里说,很好,至少表明他真的在为自己而活。
阻挠慕容殇成就霸业,他不是为了保家卫国,不是为了大周披荆斩棘。若是为了大周的安定的话,他会回来大周重掌他的三军,而不是招兵买马从头做起,重新去养军练兵。
自创基业,阻挠慕容殇的霸业,他只为自己。
虽然征战沙场非他所愿,如今他主动违背自己的心意,我替他惋惜。
可是,我更多的却是在为他高兴。
自我认识他来,他的战绩的事,也只是道听途说。我所见到的,只是他谈笑自若,温润风雅的一面。如今,他开疆扩土,在适合他,属于他的舞台上展示他的军事才能,做起了他该做的事。他终于做正事了,我高兴。
将军始终是属于沙场的,只有在那里才能如鱼得水。
而我也衷心祝愿他开创出属于他自己的一番天地。
早知龙煌灼自创基业的意图,由齐宕说出来,我听着心里更觉舒畅。问他道:“是四叔叔告诉你这些的?”
齐宕道:“四叔最近常在他的书房里一待就是半天,哪顾的上理我?不过,他那天倒是以指蘸水,在棋盘上写了个‘乱’字。”
“他没有说什么?”
齐宕哼一声,“他会说什么?你以为四叔会心怀天下?只怕天下大乱了,人都死光了他才觉得好。”
我觉得齐宕说的很对。
“那姐既然不反对,过几天,我就动身去雍城。四叔冷血又没有感情,我留在他身边,没有一展抱负的机会。”
我冷屑一声,“你自己说说,在四叔身边待的这两年,你学到了多少东西?好好给我待在京城,哪里也不许去!一展抱负?别忘了,你今年才几岁!抱负给我留到十年后再展吧!”
“姐!”
丝毫不理会齐宕的申诉,我只管拂袖而去,长长的裙尾拖曳在宫阙石地上,留给了他一个清冷庄重的背影。经过他的两个贴身侍卫身边的时候,我沉声下令道:“今日起,给我好好看着八王爷!”
“是!”
齐宕小的时候少不更事,抱了猫叫姐夫,龙景帝死了后,母亲对着装有高粲信物的小匣子说话,一听母亲说是在和我父亲说话,便固执地以为龙景帝没死,而是被母亲装在了那小匣子里。
他小的时候我担心他不聪明,可近来,却又越来越担心他聪明过了头。
龙景帝当日希望他君临天下,母亲希望他平平安安。我也只和母亲一样,希望他平安长大。
齐宕,我唯一觉得骨血相连的血亲。我再经不起他有个什么闪失。
如果他小小年纪就硬要施展他的抱负的话,我宁愿折了他的翼,将他关在笼子里。只要能护住他的平安。只要他平安。
除夕那晚我梦到死去了三年的龙景帝一身戎装上战场杀敌,后来抵御不了敌军,丢盔弃甲连京城和皇宫都不要了,往东北方向逃窜而去。
我不安焦虑地被龙御夜从梦中叫醒,他抱紧我,不住地问我怎么了,我半天说不出一句话,只是浑身冷汗涔涔。
天一亮蒲历师就奉诏而来落霞殿,为我的梦占卜。
龙御夜当初私定大婚日期时,蒲历师就因预言大周江山有风雨飘摇的一劫,龙御夜龙颜大怒,要对他午门斩首,幸而龙煌灼即使出手相救。(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