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身纵横翻出的血肉,那样带刺的蘸了盐水的皮鞭每一鞭下去都是皮开肉绽啊,子郁的身上已然没有一寸不带伤的肌肤。像个血人一样,浑身鲜血淋淋。披散的长发遮出了他的大半张脸,脸上也是血肉模糊。
这样,这样怎么行呢。龙御夜好狠的心啊。颤抖着,用水,用我的手绢蘸了水一点点擦着他的脸。说到底,都是因为我啊。若不是因为我的缘故,龙御夜缉拿他做什么呢?
却不知,在我唤出第一声‘子郁’时,龙御夜已然脸色苍白,趔趄了一大步,扶住墙,站立不稳。可以逼迫自己不去接受那个人就是煌灼的事实,可是临到她唤煌灼的名呢?子郁,那是煌灼的字啊。男子的字,原只有最亲近的人才可以唤的。他与煌灼独处时,也唤煌灼子郁。
洗干净了血肉模糊的男子的脸,然而,当一张陌生的面孔呈现在我面前时,我倒退了一大步。虽然伤痕累累,但可以想见男子不带伤时,俊美风流。但是,但是,绝对地陌生,不是我的子郁啊。
走错牢狱了么,我转身看着脸色苍白的龙御夜,这个时候,我又怎么会去在乎他的脸色苍不苍白呢。问他,问那些侍卫,“我是不是走错牢狱了,你们是不是带我来错地方了。这里,不是关押魏国公的地方,对不对,对不对?”
没有人应我。
仓皇地看着龙御夜看着那些侍卫,一个个地都默不作声,便要去摇醒那个陌生男子,问他是谁。这时候,李展翼终于应道:“齐国魏国公,正是他。”
“不!”我听到我尖锐地否决,不是他,怎么会是他呢。然而李展翼怎么会说谎话呢,我甚至用不着再一次地找人证实。我要弄醒这个男子,要亲口问他,要他承认他不是魏国公。先前还是那样怜惜地擦着他满脸的血迹,此时,却是一桶冰水浇到了他的头上,“你给我醒来啊……”
男子终于悠悠醒转,便推搡着他问道:“你是谁,告诉我,你不是魏国公。”
“吾是……齐国魏国公。”刚醒来的男子,再一次晕厥。
心里的信念突然就破灭了,推搡着那男子,拳打脚踢。又拾了马鞭一鞭鞭地抽他,“你胡说,你们都胡说……”
“够了!”手腕被龙御夜拽住,他的眸光冰冷,阴鸷地咬牙冷笑,“还要自欺欺人到什么时候,这就是那位‘魏国公’,他对你的情意?”已然分不出嫉恨还是悲伤,他如此地,含恨地,想要毁灭煌灼在她心中的形象。
却是一把推开他,挣脱出我的手,怨恨地怒斥道:“是不是这些都是你早就安排的,不知从哪弄来了个男人,说他是我的子郁,让我以为,子郁对我的山盟海誓,子郁对我的承诺爱情全部都是骗人的。是不是,你这个混蛋!你这个混蛋……”
他的手卡住我的脖子,气息拂在我的脸上,我听到他的骨指关节咯咯作响,像是想掐死我一样。这样不问情由不辨是非,就要置我于死地。
血红的眸色,可以想见他浑身地愤怒。“你为什么还执迷不悟,为什么就不相信事实不相信我……”
“咳咳咳……”若不是李展翼不顾以下犯上,硬是将龙御夜拉开,我毫不怀疑他真的想要把我掐死。
而我在认清子郁真的不是齐国魏国公的现实时,便像是失去知觉了。龙御夜愤懑的想要杀我,我竟也不知道要反抗。这时候,重获自由,竟是一步步往牢狱的外面走去。
他更愤怒了,却强抑出要爆发的火气,问,“齐国人高粲,是你的什么人?”
她全身一激灵,疑问道:“你怎么知道我生父是齐国人高粲?”
夜突然一颤,初闻她喜欢的人是齐国魏国公,他心中不是没忽闪过那个人是煌灼的念头。却条件反射,不让自己以为那个人是煌灼;初见玉坠时,已起疑。几乎马上就要认定她与煌灼的恋情,煌灼的一句笑语‘鄙人的岳父大人正是高粲’的话,又让他令自己撤消那想法;煌灼与无衣私奔未遂,他问煌灼与无衣出了什么问题,闻得煌灼讲述与她的恋情后,再一次地,煌灼便是她的心上人的念头占据了脑海……
那个人不能是煌灼,不能是!他怎么去和煌灼争女人,怎么做的到将煌灼喜欢的女人从煌灼的怀里抢过来?
所以,他一而再地逼迫自己不承认。甚至清晓了煌灼是那个强暴她的人,也逼迫自己不要承认。可是此时,又怎能不承认。当亲眼看到她和真正的魏国公素不相识时,当她叫魏国公‘子郁’时,当她承认她的生父是齐国人高粲时……
这一刻,所有的事实像城墙一样坍塌在了他的面前,他又如何能否定的了?教他如何给自己借口如何说服自己去否定?他说她自欺欺人,他一直以来又何尝不是?
回过神来,她早已跑了出去。
他疯了样地追出去,他知道,这一次失去她,或许就是永远地失去。煌灼此时必定因她有身孕之事候在将军府里,她一回家,子郁与无衣,这对恋人兼夫妻,还有属于他们的孩子,他们一家人,从此就在一起了。惟独他什么都没得到。
见皇上与公主跑走了,所有的侍卫也赶紧跟去护驾。
他终于在刑部的大门外追上她了,一把把她拽住,恨怒地低喊道:“你还不明白吗,那个魏国公他一直在欺骗你的感情。他连他的真实身份都不愿意告诉你,对你他又有多少的情意呢?他是个骗子,是个骗子!”
明白在齐国时煌灼嫁接魏国公的身份做卧底,是有不得已的苦衷才隐瞒她的。可是这一刻,他就是想这样说。嫉恨悲伤冲昏了他的头脑,他就是想这样毁灭煌灼在她心中的形象。
她气得急了,连眼中都泛着泪光:“你放手!”
胸中的焦躁又狠狠地汹涌而起,他咬牙切齿:“你要怎么才肯认清现实呢……”
不待他说下去,挣开他的钳制,就往骏马那里奔去。他冲过去时,她又一扬马鞭,策马离去。他全然不顾刑部大臣,这样大臣那样大臣,还有那么多的侍卫在刑部大门口看着,已是翻身到了另一匹马的马背上,夹腹猛地追去。
子郁,我到底该不该相信你,该怎样去相信你?你不是齐国的魏国公,你到底是谁呢?
真像龙御夜说的,你一直在欺骗我的感情,连你的真实身份都不肯告诉我,对我,你又有多少的情意呢?
身孕,魏国公的七十二房妻室,魏国公的真人露面,龙御夜的愤怒与纠缠,理不清了理不清了。此刻才明白,这一团乱,原只因为觉得与子郁,觉得与你的距离越来越远,我才那么手足无措。
强暴,身孕,突然觉得那些都不算什么。比之对你的丝毫不了解,比之连你的身份,连你到底是谁都不清楚,那些又算的了什么呢。
心中突然空落落了,好像不知道自己活了十六年到底是为什么,活着完全失去了意义一样。身体与思想都像是吊在万丈悬崖上,却连那唯一支撑自己的藤蔓也抓不住,失去了唯一悬吊着自己的绳索,坠到了万丈深渊。
纵马驰骋回往将军府,清风呼啸而过,突然觉得你是谁我心中或许有些明了了。却仔细想时,脑中乱的又理不出丝毫的头绪。
不是蠢笨的没有怀疑过你,只是,我的子郁啊,我从来就百分百地信任你呀。即使一起疑,心中条件反射地又勒令自己不许去多想。我的子郁怎么会对我有丝毫的欺骗呢。
我一定要找到你问个明白。欺骗我做什么。回趟将军府,一纸休书换得自由后,我就去找你。一定要问个清楚。
龙御夜的骑术真的是精湛啊,早就赶上了我,早就超过了我。却在我毫无章法地挥鞭下,拦得住我却控制不住我。就这样地,两两纠缠到了将军府的大门外。才一下马要冲进将军府,已整个被他拽住。
“龙御夜,你滚开……”
他凶猛而憎恨地堵住我的嘴,不让我再发出任何声音,硬生生撬开我的唇,像是要把所有的痛恨都堵回去。或许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他在干什么。
我只直觉他今天一定是疯了。往日再是失控也不像今天这样绝望这样歇斯底里。毫不,毫不顾忌跟上来的那些护卫他安全的一帮大臣和那么多的侍卫啊。他都是在做什么,想狠狠地推开他,他却吻的越是凶狠。似乎只是想将我碎成齑粉,然后挫骨扬灰。
绝望,绝望,感觉到了他身上绝望的气息。好像这一刻留不住我,他会觉得这一辈子就再不可能将我留在身边一样。他就像是在做最后一次的努力。(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