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一想到离愁别绪,想到我和他的未来,我心里就黯然了。再也高兴不起来。
他走了,我甚至还不知道他的名字不知道他的身份的这个男人。
他走了,却投下了一粒石子,搅的我的心湖涟漪荡漾。
他走了,我们就像两只断了线的风筝,各自飘散,再难逢遇。
我开始淡忘我的那只猫。本来,以前对那只波斯猫的爱与恨,都源于我对龙煌灼的探究。此时,心里突然住下了那个男人。对龙煌灼,我是半点想念都没有。以前的托腮暇思,是为了冥思我未来的夫君龙煌灼是何许人也,此时,却是因为那个离去了的人。
本来都将龙煌灼忘的干干净净了,可是,有一天,龙煌灼却突然来了我居住的昭阳宫。
他来昭阳宫看我,是奉了父皇的命令的。他要去边境征战,要离开京城了,此去可能两三年,父皇说,让他临别之前,来见见我。辞别,或者增进一下感情。
那天,那只该死的猫撒尿在了我的裙子上,那条裙子是我最心爱的。那是二皇兄前日才送我的礼物。我气急了,将那只猫丢开,克制不住地尖叫起来“啊——”
“龙煌灼,你这只该死的猫,你给我滚出去!”那只猫可怜兮兮地‘喵喵’地叫着,我踢着它,“龙煌灼,你给我滚出去!龙煌灼,我再也不要见到你!你这只可恶的猫,恨死你了……”
我撒泼似的对那只猫叫嚷。
“帝姬,帝姬……”宫女和太监们不住地唤我,其仓皇之态,似是在顾忌什么。
我发泄够了,才怨愤地问道:“何事?”
“帝姬……”一帮宫人都哭丧着脸,“帝姬,刚刚龙将军奉了皇上的旨意来看你,一到宫门口,就听到你在骂‘它’。他二话没说,皱了皱眉,转身就离去了。”
晕死,我是在骂煌灼啊!呃……是在骂我的猫啊!
虽然对那龙煌灼没好感,但是,之前费尽心机地想要见他,他这次倒是主动上门了,我却无意之中把人家‘赶’走了。我有些慌神。就算我不喜欢他,他终究是父皇的爱将,是朝之重臣,我这么做,似乎有点说不过去。
我追到宫门外,可哪还有那龙煌灼的影子!
我拽住外面侍卫的衣服,问道:“龙将军刚才可有留下什么话,可有说什么?”
“没……没有。”侍卫支吾道。
看侍卫的态度,我已心知肚明,龙煌灼一定是说了什么我不好的话,侍卫们不敢告诉我而已。
“快说!”我威逼。
“这……”
“说啊!”
“龙将军哼了一句话……”
“什么话?!”
“他说……还真像一只发情的猫啊……”
还真像一只发情的猫啊!
他……是在说我!显然的,猫叫声,他也是听到了的。他知道我是在骂我的猫。他见我的猫取名为‘煌灼’,定然是以为我对他朝思暮想了。借着猫,骂他,他测想我是妒妇。思他思到连猫都命名为他的名字,他怕又要觉得我是**。因而,才说出我像一只发情的猫吧。
还真像是一只发情的猫啊。我甚至想象的出,他说这句话时,轻佻鄙夷的语气。高高在上,睥睨我姿态。唇角那抹嘲笑恶毒的笑。
我只是不喜欢他,甚至之前还对他有兴趣;而他,显然的,是很厌弃我。
可恶的龙煌灼!
我本还为先前的事内疚,此时一听侍卫们的回禀,我义愤填膺。那丝内疚早就消散的没有了影踪。
龙煌灼——
真是个可恶的人。
这样的人,我日后嫁了他,我还会有幸福么?我到底该不该嫁他?
我有些迷惑了。
日子照旧地过着,父皇依旧独宠母亲于后宫,母亲数年如一日,容貌依然美如桓娥。丝毫也不显老。转眼间,父皇已过不惑之年;转眼间,弟弟已经五周岁;转眼间,我,已经及笄了。
只是,彻底地将龙煌灼淡忘了。那个于竹林里与我对酒当歌的男人,也被我深深地埋在了心底。没去……想过他。
我还是那个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帝姬。
一个个性明朗、活泼可爱的少女。
至少在所有人的面前,我是这样的。美丽而洒脱,被人捧在手心里的帝姬。
只有一个有着银棕色的眼睫毛的冷漠男人看着我,对我说过:我的笑里总泛着一抹嘲弄和揶揄,好像洞察世事般诡谲的样子。
说这话的时候,他持着酒樽,抬起他那美丽的眼眸,冷漠地看我。他的声音清脆而冰冷,带着孤独感,毫无生气,透着无尽的迷茫。然而他的眼神、他的气质,是那么的森寒。透着冰凉的森寒。冷的我瑟瑟发抖。
他是我的四叔。我父皇的四弟。最小的一个弟弟,年龄甚至只比二皇兄长两岁。二十七岁的他,我的四皇叔龙允泽。
他的母亲是先皇身边的一个宫女,身份低微。他虽贵为亲王,却是个闲散宗室,从不过问政事。他被父皇封作‘睿清王’,他有他的睿清王府。然而,他大多时候却在皇宫里居住,喝着进贡的御酒。
对酒当歌,人生几何?
譬如朝露,去日苦多。
慨当以慷,忧思难忘。
何以解忧,唯有杜康。
看到他,我总是不由自主地想到曹操的《短歌行》。
我记得我第一次喝酒,就是被他唆使的。那还是在没认识竹林里与我喝酒的那个男人之前。那是在太后已去世的慈宁宫里,他第一次与我见面的时候。犹记得那年大雪纷飞,他躺在雪地上,对我颐指气使:“去给我弄一坛酒来!”
他显然不知道我的身份,没想到我是帝姬。毕竟,父皇没有一个女儿。
可是,对我颐指气使的这个男人的吩咐,我本是气恼的。却鬼使神差地真给他弄了一坛酒来。也许是不忍见他躺在雪地上。大雪纷飞的寒冬那样的冷,他又只穿了一袭单薄的衣袍。虽然他的气质高贵,服饰也华美。一看,便能猜到他该是个亲王。
他给自己斟了一樽酒后,这才看向我,怔了怔,“你是谁?”
“茼茼。”那年的我只有八岁。
他问我是谁,本是见我身着帝姬的衣服,知我不是普通的宫女,才那样问的。“茼茼?”他笑了笑,显然的,他已知我是心茼帝姬。
他是个冷漠的男人,那一笑,竟让我没来由地冷到了骨子里。见我在雪地里瑟瑟发抖。他将他斟好的一樽酒递给我,姿态与语气都是严厉而不容抗拒的:“喝下去!”
我大惊。
“酒能暖身,喝下去,你就不冷了!”他冰冷地溢出了一丝淡淡的笑。
我颤抖地接过了他递给我的那樽酒。
酒很辛辣,我不知道父皇和他,还有那所有的男人为什么都喜欢喝酒。只是,那樽酒下肚,就真的不冷了。
“你的母亲,便是婉妃?”他问我。
我点了点头。
他仰首喝了一樽酒,突然旋身而起,抽剑在雪地上舞起了长剑。长剑翻飞,翩若惊鸿,宛若游龙。衣袂飘飘的他,像极了一个嫡仙。
我看的痴了。
我本是有武学功底的。虽然浅薄,却能防身,是我缠着几个皇兄教我的。
二皇兄说:心茼,我大周王朝固若金汤,你只需快乐地做你的帝姬,过众奴服侍的生活,你不需要学武。
三皇兄说:茼茼,你有呼风唤雨的权势,这一生都不会遇到什么危险。即使逢遇险境,你一声令下,莫敢不从。
四皇兄说:妹妹,有危险的时候,哥哥们都会保护你,你学武也了无用处。
五皇兄说:皇妹,父皇会在大周王朝为你挑选最英武的驸马,他会保护你一生一世。
六皇兄说:……
……
哥哥们都懒得教我学武,只是在被我缠的揉眉的时候,索性甩给我一本寻常的武功秘籍。我偷偷练到今日,倒也小有成就。
不过,后来我真正学成的武艺,却是他……我的四皇叔教我的。不然,在竹林里与那个男人喝酒的时候,我也没有以掌侧斩断两截竹筒的功力。
此时,已加完帝姬及笄仪式的三道冠冕,我安坐东房,身着成年女子的衣着服饰,画着成年女子的妆容。看着镜子里清新如芙蓉的自己,我小心翼翼的问着连翘,“好看么?”
连翘掩口笑道:“帝姬一加和二加的时候,众位皇子们就都移不开眼目了。三加完毕,只怕小皇子也要心神荡漾了。”
我骂连翘没个正经。我本为父皇的养女,与皇兄们都只是名义上的兄妹,并无丝毫的血缘关系。她拿那些皇子与我开玩笑,我还可接受。可是她口中的小皇子是我的弟弟呀。同母异父的弟弟。
连翘却不以为然,只是感叹道:“皇子们一个个的都玉树临风了,要是帝姬没被皇上早早地许配给龙将军的话,嫁于哪位皇子,日后或许还能母仪天下,那也是不错的。”
我本要骂她信口胡说的,可是当‘龙将军’三字传进我耳中,我连骂她的兴致都没有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