劳志奎听朱老师这么说,不禁直嘬牙花子,无奈道:“哎呀我的好朱总,小弟我这不是最近手头有点紧嘛,急着把以前的窟窿都给堵上。”
赵亮在一旁终于琢磨出点味儿了,讶然道:“我靠,原来你们两个在一块儿倒腾古玩生意?”
朱老师笑着点点头:“是啊,你小舅正带着我发财呢。”
劳志奎则得意洋洋的说道:“亮子你还不知道吧,现如今你小舅我也算时来运转啦。你可着北京四九城打听打听,我跟朱总,那绝对是珠联璧合、艳压群芳,在潘家园、琉璃厂一带平趟,必须是大拿中的大拿、大咖里的大咖呀!”
眼瞅着劳志奎借着酒劲,越吹越没边,朱老师赶忙跟赵亮和史晓峰解释,说他只是闲着没事干,帮劳总鉴定鉴定古玩字画一类的东西,赚点儿零花钱。
赵亮问道:“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还不是因为你嘛,”劳志奎抢着道:“自打上次你去单位之后,过了没多久朱总就登门拜访,说你因为工作出差暂时不能回家,所以特地替你过来看看你老妈。”
朱老师接着道:“没想到,令堂当时去外地旅游了,只有劳总一个人在家,于是我们就认识啦。”
赵亮恍然大悟,那个时候自己正被历史干扰评估委员会关在小黑屋里,前途未卜,所以朱老师才会来他家里看望,免得让老妈担心。想到这儿,赵亮忍不住冲朱老师感激的点了点头,而白胖白胖的朱老师则笑呵呵的一扬下巴,眼神里露出“不用客气”的意思。
只听劳志奎继续讲道:“嗨,你们猜怎么着?我跟朱总那可真是相见恨晚,一见如故啊。朱总头一回来咱们家的那天晚上,正巧我在屋里加强业务学习呢,他进门一眼就瞅见我那本学习资料了,于是两人便坐下来盘盘道。没成想,这不聊不要紧,一聊立马把我给惊啦。凭咱朱总的水准,就算是琉璃厂荣宝斋的大掌柜亲自来,他也不灵啊。”
“那当然了,”史晓峰笑道:“我们局里首席历史顾问,您老以为闹着玩呐?”
赵亮则心中暗想:首席历史顾问算什么呀,这位朱爷可是活生生的历史人物啊。他看那些古玩字画,就跟我看我们家厨房里的腌咸菜缸和客厅里的装饰画一样熟悉,估计想看走眼都难。他一脸坏笑的盯着朱老师,朱老师也心照不宣的冲他一乐:“哎呀,两位谬赞啦。之前我也是从没有机会接触古玩这一行,多亏劳总带我上道,一下子就打开了全新的人生体验。”
“哎,这就叫缘分。”劳志奎举杯跟朱老师碰了一下,然后对赵亮和史晓峰道:“我跟朱总分工明确,他专门负责技术鉴定,而我呢,专门负责商业运作。短短两个来月,就结结实实做成了几笔不错的买卖,获利颇丰。亮子,不是小舅吹牛啊,最迟今年年底,小舅我送你一辆车!”
赵亮旋即想起一事,也顾不上跟着劳志奎瞎高兴,问道:“小舅,你的生意有了起色,怎么还不回自己家呢?舅妈那边不赶紧去哄哄吗?”
劳志奎闻言一愣,无奈叹道:“唉,别提了。我前阵子回去过啦,可是你小舅妈却不在家。我寻思着她是不是因为还在生我的气,所以回娘家去了。可是没想到,我打电话过去一问,娘家人都说根本没见到她。”
史晓峰不明白这里面的事儿,顺嘴安慰道:“估计是出去散心了吧?”
“可是问题就在这儿啊,”劳志奎有点发愁:“她的手机还落在家里,这不就等于失联了吗?”
赵亮听出其中有点不对劲,连忙问道:“那你报警了吗?这种事可不能大意呀。”
朱老师点点头:“哦,我陪着你小舅去过派出所了,警察说先帮忙找着,一有消息就通知我们。”
自打加入反穿越调查局以来,赵亮就没少遇见这种失踪失联的情况,几乎都快成为职业病了,他的第一反应就是:我靠,小舅妈王月琴该不会是穿越了吧?
随即,他又强迫自己驱散了这种古怪的念头:嗨,我这不是有病吗?真跟多年的老警察一样,瞅谁都像坏人了。
只听劳志奎道:“我说诸位,咱们别聊这个了。我那个倒霉媳妇,我实在是太了解啦。就凭她那身功夫,像我这样的一次能打八个,就算不小心被坏人给盯上了,倒霉的也只能是坏人。”
正在这时,赵亮妈又从厨房里端出来两大盘热气腾腾的饺子,招呼道:“赶紧的,趁热吃啊,饺子管够!”
赵亮拉着老妈坐下,让她别再忙乎了,跟他们一起吃。五个人就这么围桌而坐,推杯换盏,开开心心的享用了一顿丰盛的晚餐。
吃完饭,赵亮妈手脚麻利的收拾餐具,独自一人去厨房刷锅洗碗,史晓峰则跟着劳志奎跑进屋,参观他最近刚刚入手的古玩藏品。
朱老师和赵亮走到阳台上,边吹着夜风边聊天。赵亮把此番去秦末的经历给朱允炆详细讲了一遍,末了还把自己的担忧一并说出来:“朱老师,我和小雅都同意屠处长的判断,目前反穿局内部,很可能存在问题。”
朱老师未置可否的笑笑,问道:“小赵,你是怎样定义敌人这个概念的?”
赵亮闻言微微一愣,没想到对方竟会突然问出这样一个问题,想了想答道:“额,应该是指相互仇恨、相互敌对的人吧?”
“你说的,也对,也不对,”朱老师笑容可掬的说道:“从狭义上讲,彼此敌对、彼此仇恨的,就是敌人。但是若从广义上看,敌人的界限就变得非常模糊了。”
他略微顿了顿,说:“有些情况下,朋友,也同时是敌人。”
赵亮听出朱老师话里有话,联想到自己刚才对于反穿局内鬼的猜测,连忙请教道:“您的意思是说,朋友或是敌人,还得看咱们从哪个角度、哪种立场上来判断,并不能简简单单的一概而论?”
朱老师点点头,赞许道:“你说的没错。我虽然是反穿局的历史顾问,但其实对局里的事情介入的并不深,所以没法为你的判断提供什么论据支持。不过,我倒是可以就我自己所经历的事情,帮你启发一些思考。”
他朝赵亮要过一支烟,放在鼻子上闻了闻,接着道:“当年皇叔围攻南京,很多大臣陷入摇摆不定的状态,由此直接导致了都城的失守,而我也丢了江山社稷。现在回想起来,我一直好奇的是,倘若那时围城的并非燕王叛军,而是蒙古鞑靼的兵马,文武百官们还会袖手旁观吗?”
赵亮沉吟道:“以我对明朝历史的了解,应该不会的。与此相反,他们更有可能的举动,是拼死力战,宁可丢掉自己的身家性命,也要保护陛下你的安全。”
“我也是这么想的,”朱老师的笑容里,带着一丝令人难以察觉的苦涩:“那些大臣之所以没有玩儿命死守,是因为他们并未把朱棣看作是敌人;同样,抛开个人感情而言,我也很难把见死不救的大臣们视作真正的敌人。”
赵亮不忍看朱老师难过,转头望向夜色,说道:“我理解您的意思了。对文武百官来说,他们尽忠的对象,是大明王朝和您的家族,所以不论是建文帝还是燕王,谁登上皇位都没有关系,关键是看谁更有资格和实力。这其中,不排除有些投机分子,看重的只有自己的仕途利益,但也有很多人是出于对大局的判断取舍。”
朱老师闻言沉默了片刻,好像是在回味赵亮的这番话,少顷同意道:“唉,我正是这个意思。就好像当年那些混账王八蛋大臣一样,我虽然恨不得一个一个都捅了他们,可还是不能不承认,单纯从大明皇室的角度讲,他们恐怕并非真正的敌人。毕竟,那时候的皇叔,比我更适合做大明的君主。”
“您是不是想提醒我,所谓局里的内鬼,也许只是出于立场上的不同,”赵亮问道:“但并不是真正的敌人?”
朱老师笑道:“我什么也不能确定,所以只好用这个故事来给你作参考,提醒你不要轻易做出非此即彼的判断。”
赵亮点了点头:“我明白你的好意了。不过,内部的事情好说,可是外部的敌人呢?目前种种迹象表明,的确存在着一个能量巨大的神秘组织,他们既能安排普通人随意穿越,又能派遣杀手到千年之外去袭击流星以及我和小雅,凭这份实力,无疑是反穿局的劲敌。”
“关于这个问题,我也和你们局长仔细讨论过,”朱老师沉声道:“反穿越调查局成立的时间不久,尽管属于特工总部的一级单位,但是高层的重视程度其实并不够。相比那些不小心跑到古代捣乱的各种屌丝而言,恐怕国际上的敌对势力和国内的分裂势力,更容易让领导们在意。所以,反穿局的力量并不如你们所想象的那样强。打个比方吧,普通的警察对付街头小混混、小扒手自然没有问题,但是如果遇到有组织、且火力强大的恐怖分子,那就显得很劣势了。”
他把闻了半天的香烟又递还给赵亮,接着道:“你所说的那个神秘组织,可能已经掌握了比反穿局还要更加先进的穿越手段,而且实力也非常雄厚,无疑是一个可怕的对手。只不过,我们对他的了解还很少,也不清楚反穿局内部是否已经被他们渗透。但是你放心,正因为有了你和郑卢雅提供的重要情报,张末已经向高层发出示警,相信用不了多久,局面就会得到改善。”
赵亮听朱老师这么说,略感安心道:“那就太好了,只要领导们能重视起来,之后的行动就好办啦。不过,我现在还有个担心……”
“你是指郑卢雅吗?”
“是的。小雅下落不明,跟我的失误也有很大关系,”赵亮忽然想起张末之前的话,问朱老师道:“哦对了,我听局长今天下午提起,您和她当初从明朝回来,竟然是靠昏暗派高手的帮助吗?”
朱老师显然没想到他会知道此事,略微一愣,旋即又笑呵呵的说道:“呦呵,连这件事你都晓得啦?张末说的没错,这段奇缘正是与昏暗派有关。如此看来,你刚才说小雅跟熄灯道长一起失踪,搞不好真的像我们之前一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