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舞腰(1 / 1)

谢大当家早上来找言梳时,手上提了个水桶,水桶里飘着一根她从温秉初那边拿来的毛笔,言梳问她这算什么,谢大当家道:“你不是说要用笔写才能写好字吗?”

言梳抿嘴,一时无话。

那是她昨天晚上安慰谢大当家才说出口的。

言梳也不想说谎的,可子时已过,谢大当家写的字不比院子里那条大黑狗刨的抓痕漂亮多少,言梳看她越挫越勇,大有不写到天亮誓不罢休的姿态,便只能开口道:“许是没有好笔才写不了好字。”

在谢大当家‘求知若渴’的眼神下,言梳昧着良心道:“也许用笔写,谢大当家的字就能好看许多了。”

这些话前,她都加了‘也许’两个字,然而在谢大当家的耳里,那就是‘一定’。

为了不浪费纸墨,言梳被她一路领到了昨日断崖的大石块旁,那石块的‘龟甲’很平整,石头也是块乌石,太阳晒着成灰白色,一旦沾水就成了黑色,等水迹被晒干了,颜色便又回到了灰白。

谢大当家将水桶往旁边一放,架着一条腿抓笔就在石块上写下昨日记着的‘天地玄黄,宇宙洪荒’八个大字。

言梳还没吃早饭,手里拿着一块匆匆带出的面糕,面糕干涩,无水难以下咽,她一点一点撕下含在嘴里,等面糕软了再吞下去。

见谢大当家的字,言梳有些惊讶:“比昨天写的好多了!”

谢大当家道:“我昨晚练了一夜,再不能看的话这双手也就废了。”

言梳闻言,微微一怔,她的视线从石块上的字转到了谢大当家的脸上,见她执笔比握剑难得多,眉头轻锁,嘴唇紧抿,仿佛在进行一项多困难的任务。

言梳陪着谢大当家在悬崖边的石块上写了许久,其实她的字也不怎好看,只算普通,谢大当家却夸了许久,言梳想,或许哪一日她的字能写成自己这般,温秉初对谢大当家应当能够改观了。

以往言梳总以为,山匪都是坏的,在路过奇峰寨之前,她脑中幻想过许多被抓后的情形,却没有哪一种是现在这般。

可见人有多面,事亦如此,未见其貌,不得妄断。

后来几日,奇峰寨都在善后赵氏兵队之事,他们那一夜大获全胜,也不是没让赵氏兵队的人逃走,趁乱逃下山的兵有许多,谢大当家没让人追下山去。

温秉初说赵氏兵队可能还会再犯,须得提前做好准备,只是这一次双方都是有备而来,奇峰寨须得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应对。

他去了奇峰寨的兵器库中看了一遍,除了这些近身肉搏所需的兵器之外,还得有网、钩、盾,弓箭一类,后三样赵氏兵队的人留下了一些,奇峰寨里的网却只有捕捉野兽的普通绳网。

温秉初道:“地势于我们有利,天然的洞坑可以一次捕捉至少上百人,但在此之前,我们得有能一次捉住上百人的网,普通绳网野兽挣脱不开,但是有匕首利器的赵氏兵队未必不能。”

“这么说我们还得专门去买网?”谢大当家问。

温秉初道:“赵氏兵队的先行队拿盾的多,若直接落入陷进,就等于剥去了他们一层战衣,不可不用。”

“现下下山专门定制钢链网也来不及了。”夏达道。

温秉初顿了顿,开口:“温家倒是有不少此类钢网囤积于仓库中,那是几年前为作战准备的,只是这些年多于平地打仗,未经历过山川,没用过几次。”

此话一出,谢大当家默了,夏达站在一旁眯起双眼打量温秉初,山寨里的其余几个人也对他不算友善。

其中一人道:“温公子这么说,就是想让我们放你走,叫你回去取网了?”

“谁知道他下了山还能不能回来?说不定还会带着温家的兵队打上奇峰寨呢!”

谢大当家瞪了那两人一眼,温秉初道:“既然大家不放心,我不离开奇峰寨,你们可以让寨子里的人充当北方狮虎山那边的猎户,就说狮虎行凶,你们布下了陷阱,想从温家买回一些钢网,温家本就做兵器买卖,不会不卖。”

狮虎山距离奇峰山有些远,且那地方的确很多猎户,专门捕捉老虎狮子一类凶兽,剥皮削骨来卖。

“好家伙,直接和我们山匪做起买卖了。”夏达撇嘴。

温秉初朝他看去一眼,脸上挂着轻笑道:“如奇峰山上那些天坑大小的钢网,一张造价三百四十六两,在下底价都告诉你们了,总不至于坑了奇峰寨的钱。”

“正好,前段时间从林家抢来的钱还有一些存于库中,此时倒是派上了用场!”一人言罢,便问过了谢大当家的意思,谢大当家也觉得此事可行,便让那人早些准备下山,去温家买钢网。

温秉初意见已经提完,转身便走。

温秉初走后,夏达压低声音道:“我总觉得这小子不安分。”

“挺安分的。”谢大当家道:“能吃能喝能睡,平日里除了写写画画,都不和人说话,哪里不安分了?”

“几日前他对大当家的态度可不是这般,忽冷忽热,心思难猜,谁知道他是不是在打什么坏主意!”夏达说着。

谢大当家脸上一红,心想温秉初不理她,是因为她先前又亲了他一口,正生闷气呢。

夏达又道:“他本就是温家人,能有这么好心帮我们对付赵氏兵队?说不定就是用我们奇峰寨的兄弟们来消耗赵氏,好让他们温家坐收渔翁之利!”

“依你看,不打?”谢大当家问:“我们不打,任由赵氏兵队来打我们?”

夏达抿嘴:“依我看,应当将温秉初送给赵氏兵队,以求和。”

“夏达,你忘了你是怎么来到奇峰寨的吗?”谢大当家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我还记得,我爹带着我去夏城接兄长时,你就在我兄长尸体的旁边,重伤得就快死了。当时夏城战火连天,赵氏兵队占领了青楼半城,你说我兄长是为了女人不知和哪一方打起来,也不知是被谁给杀了。”

谢大当家摇头:“虽说你没看清真的凶手,但我兄长死的那个位置,极大可能是被赵氏所杀。我爹当时根本就不愿管你,是你抓着我的腿,说你被赵氏兵队所害,妻儿老小全都死于赵氏兵队手下,你让我救你,因为我们有共同的敌人。”

她眼眸抬起时,凌厉万分:“如今你却告诉我,你要向赵氏兵队求和?”

夏达的脸色一瞬惨白,他垂在身侧的手微微收紧,道:“正因为大当家对我有救命之恩,还让我在奇峰寨生活,所以我才关心则乱,开口说出了这些胡话。但大当家!我一定是为了你好的,温秉初这人不可信,你不要被他的面容所欺骗!”

“我们不论是与赵氏,还是温家,都不可能为朋友关系!奇峰寨是山匪窝,能于乱世立足已然不易,贸然倒向任何一边,上百年的基业就都毁于一旦了!”

夏达说着,谢大当家抬手打断了他:“你不是生于奇峰寨的,我是,我知道即便我不可能与温家为友,但他赵氏杀我寨中几千兄弟,我必与赵氏为敌!”

夏达见自己已然劝不动谢大当家,又听见她让自己出去,只能低下头忍住这口气,一脚跨出房门前,夏达道:“你终有一天会知道我是对的。”

夏达离开谢大当家房门前时带起了一阵风,险些将屋檐上挂下的灯笼吹灭。

院内不见星空,唯有一轮月,言梳正坐在门口吃梨,那是晚饭后谢大当家说感谢她这个‘师父’而特地‘孝敬’她的。

三颗梨子,言梳吃了一颗,给宋阙留了两颗。

见夏达走后,言梳啧啧摇头:“我总觉得这个夏达对谢大当家的感情很不一般啊。”

她说完话,没人回应,言梳回眸看去,见宋阙不知何时放下了手中的书,双眼穿过小门落在了夏达的身上,夏达离去的背影于廊前消失他也没收回视线。

言梳总觉得宋阙这个眼神有些眼熟,仔细回想,竟与多日前,他们还在落马城的客栈第一次遇见温秉初和林若月时,宋阙看林若月的眼神一致。

想起来,言梳惊得还剩半颗的梨子掉在了地上。

啪嗒一声,梨子摔烂,汁水溅开,言梳回神,低头看了一眼已经不能吃的梨子,顿时可惜:“脏了……”

宋阙闻言,从一旁果盘里又拿了一颗出来走过去递给她,道:“还有。”

“那两颗是给师父的。”言梳道。

宋阙笑问:“为什么给我两颗?”

言梳理所应当地解释:“谢大当家给了我三颗梨,两颗是孝敬我的,一颗是孝敬她孝敬师公的,但是我也有一颗要孝敬师父,所以师父有两颗,我有一颗!”

“……”宋阙哑然失笑:“算得好!”

言梳昂首笑去,得了夸奖有些得意,宋阙又道:“那这颗就是你算得好的奖励。”

言梳觉得宋阙说得没问题,便坦然收下。

吃着梨,她问宋阙:“师父,你方才为何一直盯着夏达看?”

宋阙没回答,言梳继续说:“就像之前你一直看着林姑娘一样,直勾勾的眼神。”

这么一说,宋阙有些记不清了:“我何时有直勾勾地看过林姑娘了?”

言梳唔了一声咽下梨子道:“就是有!那日我们从茶山回去客栈,林姑娘与温公子于客栈前说话,你本来走在前面的,忽而停下,我险些撞上你的背,那时你就在看林姑娘。”

“撞疼了吗?”宋阙问,伸手轻轻摸了一下言梳的鼻梁。

言梳连忙摇头浅笑:“没有没有,我机灵着呢,当时就止步了,没撞上!”

“那就好。”宋阙点头,见指尖沾了些她鼻头出的薄汗,于是取出折扇对着言梳的脸扇风,为她解了些暑热后又道:“合欢花快落了。”

言梳看去,院中的合欢树上原先大片红粉的合欢花,的确剩了不到一半。

言梳忽而想起来温秉初念的那句诗:“合欢蠲忿叶,萱草忘悠条。”

宋阙接道:“何如明月夜,流风拂舞腰。”

言梳问他:“什么意思?”

宋阙垂眸瞥了一眼言梳的腰,她端坐在小凳上,淡粉腰带束在牙白长裙上,乌发被风吹起,露出一截盈盈一握的软腰,腰带上两朵桃花绣纹于月光下清晰可见。

他抬眸将视线落回月上,道:“没什么意思。”

言梳心想,都念出来了,怎么可能没什么意思,还有……她一开始与宋阙起的话题,是什么来着?总觉得好像问了什么,他却什么也没回答似的。

作者有话要说:PS:

合欢蠲忿叶,萱草忘忧条。

何如明月夜,流风拂舞腰。

取自:《听夜妓》南朝梁简文帝?(m.看书小说)更新最快,小哥哥小姐姐记得收藏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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