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鲁并没有走多远,她在街上转了一圈就回去了。再次一个人回到他住的房子,看着这小小的屋,有沙发,电视,阳台,卧室,厨房,像极了她曾经畅想的样子。
那时和他谈恋爱,她把未来都想好了。
方瑜问过她:“你喜欢的生活什么样子?”
她当时笑着:“喜欢的生活啊,大概就是不用上班,他来养家,我可以全世界到处跑,做喜欢的事,做不好还有他撑腰,然后有一个我们的小房子,再给他生个小孩。”
方瑜毫不留情的说咱能实际点吗?!她就笑,在床上笑的前仰后合,好像这些事光想想就足够让她开心了。
徐鲁在客厅坐了一会儿,开始收拾房间。
她拉开所有的窗帘,让房子亮起来,打了盆水擦玻璃,桌子,扫地拖地,全部干完都已经傍晚了,累的倒在床上。
房间的灯有些暗,正好适合睡觉。
徐鲁撑着最后一点力气去洗了个澡,换了睡衣回到床上,似乎有些冷,她用被子将自己捂得严严实实,就露出一个脑袋。
很久没有这么心安过了,她睡得很踏实。
江措回来的时候她已经睡熟了,他坐在床边看了她一会儿,将买回来的生活用品全部放置好,又给卧室换了一盏暖黄色的小灯泡。
他关了灯,去了客厅。
茶几上放着电脑,监控视频里的包厢什么画面都没有。江措点了根烟,将打火机搁到一边,再抬眼,徐鲁站在卧室门口。
她明显有些惊讶,还不太清醒道:“你怎么回来了?”
江措看了一眼她身上的睡衣,移开视线,将刚抽了没几口的香烟摁灭在烟灰缸里,清了清嗓子,这才道:“不太放心,回来看看你。”
徐鲁皱眉:“我有什么不放心的?”
江措:“你觉得呢?”
徐鲁:“我今年二十五岁,不是十五岁,我知道哪里安全哪里不安全,你完全没有必要这样子。”
江措叹了口气,看她。
“从你目前的探查进度来看,你在这至少还得待一段日子,你确定要一直这么和我说话?”
徐鲁:“我和你没什么好说的。”
她回答的速度太快,以至于江措有些愣,还有些乐乎。他觉得不硬来似乎不行,懒懒的往沙发上一靠。
他这时候耍起了无赖的样子,道:“你没话,我有。”
徐鲁看向他那张要多欠有多欠的脸,想起从前他在社会上混的时候,跟个地痞流氓似的不要脸,堵在巷口亲她。
“我知道你想从矿山的背后人开始调查,你觉得他们会这么蠢,弄个监控就这样?既然他们想藏自然会有藏的法子,凭空消失几个人都能做的出来,你也亲身经历过,对吧妍妍?”
徐鲁承认,他说的一点没错。
“你知道山城这个矿多少年了吗?”江措说,“开国前就有,当时的承包商是个外地人,后来被政府收回,就到了现在的承包人手里。”
江措问:“你知道后台是谁吗?”
徐鲁没吭声。
江措道:“我想你来这你们报社领导大概都不会同意,这案子得牵连多少人有心理准备吗?”
徐鲁低喃:“我没想那么多。”
江措:“命也不想要?”
徐鲁不言。
江措笑了一声:“这么多年,胆子是越来越大了,单枪匹马就敢过来,江城找不出你这么第二个。”
徐鲁:“这是工作。”
江措直接道:“你打算怎么做?”
她知道他问的什么事儿,可她一点进展都没有,现在除了一条路她想不出其他更好的办法,就像是从虎口拔牙,成功率太低了。
于是她道:“进山。”
只有这一条路,是最直接的法子。可现在矿山出了这事,不是随便就能进的,她现在也不能以记者身份进去,还要查问所需要的真相,简直比登天还难。
江措问:“非进不可?”
徐鲁:“非进不可。”
江措沉吟片刻,说:“这个我来想办法,在这之前,你什么都别做,等着就行,听到了吗?”
徐鲁不答反问:“你想什么办法?”
“这个你别管。”江措说罢,笑了下,“就目前的情况来看,还得给你换个身份,编个故事。”
徐鲁一头雾水。
江措却不再说了,反而换了话题,笑意收敛了有一些,静静地看着她,问:“工作是这样,那生活呢,这些年为什么还是一个人?”
徐鲁偏过头:“习惯了。”
江措认真的看着她的脸,想要看出点什么,可她太淡然了,没有一点心情起伏的样子,这让他有些失落。
“没想过我?”他低声。
“没有。”她说。
“一点也不想?”
“不想。”
“也不爱了?”
“不爱。”
江措看着她,忽然笑了。
他说妍妍,你知道你现在像什么吗?就你读初中那会儿,我记得有买过一个复读机,后来落我家了。
徐鲁:“……”
江措:“一个人做复读机的时候心情大都不好。”
你看这人,还挺会打比方。
江措:“这个时候说的话也好,做的决定也好,都可以理解为是非正常状态下的交流,算不得数。”
徐鲁:“……”
江措笑笑:“行了不说这个了。”
徐鲁看他一眼,怎么都不舒服,这人现在是愈发会撩人了,还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她还生不来气,转身就往卧室走。
江措眼疾手快,蹭的从沙发上站起来拦在她面前。
“还没说完呢。”他嬉皮道。
徐鲁瞪他,朝别的方向走。
江措去拉她的手,被她一甩,他也不敢强硬去扯,低笑着说:“还有几句,要不要听听看?”
徐鲁:“不听。”
江措问:“知道你为什么一直查不到吗?”
徐鲁站直了。
“山上有个规矩,凡是短期工都不走账,毕竟流动性大,危险系数也大,不是介绍人经手的一般不会要。”江措说,“所以我猜,那几个人应该不是长期工。”
这点徐鲁事先了解过,能得到的信息实在太少。
“至于说真的发生过一次坍塌,明明有人被埋却什么事儿都没有,只有一种情况。”
徐鲁问:“什么情况?”
江措笑:“你让我亲一下。”
徐鲁冷吸一口气,推开他就走。江措后退几步挡在她面前,没皮没脸的笑说好了好了,我说还不行吗。
她站定,抬眼看他。
“那几个人有可能是一起新来的,刚进矿或者还没待几天,矿上每天流动性那么大,谁管你来了走了,真出事儿这种情况最好处理,就当做什么都没发生。”江措说,“所以现在最重要的,是找到那个介绍人,或者说那天带他们进矿的负责人。”
他接着又道:“不过应该也不好找。”
徐鲁白眼,不和没说一样,抬脚就要走,他伸手挡在卧室门上,笑道:“不好找不代表找不见,是不是?”
“你有办法?”她问。
江措坦荡直接:“还没。”
徐鲁不想再听他说了,这次她是真的要回房间睡觉。江措哪里肯让她进去,一边嬉皮笑脸一边没话找话。
徐鲁:“我累了,要睡觉。”
江措微偏过头,说白天不是睡挺久的,还困?我请个假不容易,还得挨个骂,行行好再说两句?
徐鲁冷笑了一下:“你挨骂跟我有什么关系?再说了我想睡就睡你管得着吗,有这时间擦你的消防车去吧,小叔。”
她这声“小叔”叫的江措很不自在。
江措笑了:“你叫我什么?”
徐鲁抿上嘴。
江措别过脸,又转回来,静静的凝视着她,沉默了一会儿,低声道:“妍妍,你有见过跟小叔上床的吗?”
徐鲁一下子脸红了,抬手就去扇他。
他没有躲,徐鲁的手硬生生收住了。
江措吊着眼梢看她:“怎么不打了?”
她看着他这张吊儿郎当漫不经心的脸,忽然就有些气不起来了,这是记忆里熟悉的样子,她曾经摸过他身上每个棱角,每一个,她都印象深刻。
徐鲁气道:“我就当被狗咬了。”
她说完回卧室,一点好脸都没给这个混蛋。还以为他会追进来,身后他的手机响了,在这寂静的夜晚有些突兀和刺耳。
徐鲁听见他喊了声老大,声音正经严肃。
她回过头,他的目光正好看过来,眼神里已经不似刚才的轻佻,像换了个人一样,瞬间进入了工作状态的样子。
不知道那边说了什么,他简单回了句收到,然后看了她两秒,沉吟道:“要出个警,我得走了,门窗锁好。”
说完江措迅速走至门口,回头看她一眼,嘴唇动了动,终究是什么都没有说,拉开门走了。
看着被关上的门,徐鲁慢慢吸了口气。
她想起几年前在江城的时候采访过一个消防员,当时她有一个问题是“出警必须得去吗,如果觉得很危险你会不会拒绝?”
那个消防员给的答案是:“随叫随到。”
徐鲁忽然奔向窗口,拉开窗帘向下看,一个人影都没有,只剩下空荡荡的楼房和无尽的黑夜。
她揪着窗帘的手一紧,低声呢喃:“混蛋。”
作者有话要说:
那句“一个人做复读机的时候心情大都不好”是他说的。
好像是前几天,有些烦心事。
他发消息过来,我不想说话。
他有点直男,有什么事我不提醒他意识不到。
然后他说啥我都跟着说不想,不去,不要。
他说:“一个人做复读机的时候大都心情不好。”
我说:“你管我。”
他说:“管天管地还管不了你,你不说老窝在心里我能知道吗?”
一听他这么说,我就来气了:“你是不是想吵架?”
他立刻认错:“怪我怪我,讲道理,还有点乐乎。”
我问:”我难过你还开心?”
他说:“你现在就像河豚,气鼓鼓那种。”
我:“……”
锤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