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眠一口气梗在心口,几乎是挤出来的:“现在还能。”
傅沉俞又沉默:“那,我能知道为什么能吗。”
季眠心跳声被放大,自己听着震耳欲聋,都怕傅沉俞能听见:“我……我还知道他喜喜欢我。”
傅沉俞侧过头看他,季眠紧紧闭着眼睛,夜色遮掩着,他的脸从脖子红到了耳尖,“你问过他了吗?”
季眠身体微微颤抖,怂了:“还没问。”
傅沉俞深吸一口气:“要然,你先问问?问,怎么知道他喜喜欢你。”
季眠整个人都埋进被子里:“傅沉俞,你别说了,我现在还想问。”
傅沉俞长长的吐出一口气,望着天花板,很久。
季眠睫毛颤动地厉害,一晚,谁也没有睡着。
只有放大的心跳声,在整个房间里回荡。
季眠到了五点才睡,刚眯两个小时,外面天就亮了。
他迷迷糊糊之间,好像听到傅沉俞起床的动静,房间里开着空调,他没觉得冷。
过了一个小时,又听到林芸压低地声音:“眠眠哥哥还没起床吗?”
傅沉俞回他:“没有。小点声。”
再后来,季眠是被饭菜的香味儿给勾醒的。
他伸了个惬意的懒腰,想到昨晚自己干了什么,“咔嚓咔嚓”,骨头都僵硬了。
接着,他的脸从脖子红到了耳根,房间门“咔嚓”一响,傅沉俞抬眼看他:“醒了?”
季眠:……
“嗯。”
傅沉俞故意开口:“房间很热?”
季眠:“没啊。为什么么想?”
傅沉俞指了指自己的脸:“你脸很红。”
季眠:!
“我是刚起床……被子里闷的。”季眠移开视线,故作镇定。
“哦。”傅沉俞若有所思:“看来,我的被子挺厚。赶紧起来吃午饭。”
季眠点头,而后忽然开口:“傅沉俞!等下,昨天晚,我那个……”
傅沉俞眼神沉沉:“我全都记得。”
季眠:……
看来就是自己的幻觉了……
“咔哒。”门终于关上。
季眠猛地捂住脸,刚才故作镇定的神态全都没了,他在床滚了好几圈,无声地呐喊:啊啊啊啊啊啊啊!!!
头发被他滚得乱七八糟,东一撮,西一撮得翘着。
季眠揉了把脸,双手颓然地放在被子。
怎么办……刚才看到傅沉俞,心跳的好厉害。
难道自己就这样弯的彻底了吗?
天哪,要怎么面对傅沉俞啊,大佬把我当兄弟,我却想把他当老婆!
吃饭时,季眠心在焉。
总觉得自己变成基佬之后,看世界都变得一样了。
比如,他以前怎么没发现,傅沉俞的睫毛么长……
傅沉俞似乎注意到他的视线,看了过来。
季眠连忙低头扒饭,傅沉俞:……
“季眠。”傅沉俞叹了口气。
季眠:“嗯嗯。”表示自己在吃饭。
傅沉俞说:“你碗里没有菜。干饭好吃吗?”
季眠艰难地嚼了几口:“还行。我挺喜欢吃干饭的。有营养。”
傅沉俞似笑非笑,有点儿嘲讽的意思:“我以前怎么知道,你还有个爱好?”
季眠说:“可能是因为你怎么注意我。”
傅沉俞:“哦。你觉得我该怎么注意你?”
季眠用筷子戳了戳白米饭,心中警惕道:我现在应该没有很难看吧?
看了眼自己的衣服裤子,嗯,穿戴整齐,没有雅。
吃过饭,外面的大雪没停,季眠急着走,就跟傅沉俞坐在沙发看春晚重播。
林芸自己楼去玩电脑了,林建一在外面做采访没回来,林希在国外,诺大的别墅十分安静。
季眠现在跟傅沉俞独处时,多了点儿不可告人的心思,心跳竟然一直没有平复下来过。
看电视也看的专心,总是找借口喝水或者吃橘子,然后看一眼傅沉俞。
傅沉俞突然开口:“好看吗?”
季眠一个激灵,连忙说:“我没看你。”
“哦。”傅沉俞忽然笑了:“我问你电视好看吗?谁问你看我了?”
季眠觉得自己被傅沉俞耍了,但他一时说出哪里对劲。
他盘着腿剥橘子,冷不丁后颈被捏了一下,家里除了他就只有傅沉俞,季眠没躲,乖乖地问:“次不是我先看你的。你干嘛捏我脖子。”
傅沉俞挑眉:“你是要当我的兔子吗?”
乍一听他提起自己昨天说的话,季眠瞬间就有点儿坐住。
棉棉兔死了,他看他太难过,才做出承诺,事后一想,个承诺也太暧昧了。
正常人谁会说自己去给另一个人当兔子啊!
太羞耻了吧……
季眠耳根越来越红。
傅沉俞没什么负担,说道:“连摸也摸一下,兔子警官的脾气,挺大。”
被他埋怨的语气说的,季眠真以为自己做了什么罪大恶极的事情。
“我没不摸。”季眠靠着傅沉俞坐近了些,把傅沉俞的手放在自己大腿上:“你摸大腿吧,你还用抬手。”
“想摸了。”傅沉俞还挺难伺候,收回了手,想了想又觉得可惜,干脆在季眠的脑袋揉了一把。
季眠捂着头:“太用力了。你平时都对棉棉兔么狠吗?难怪毛都被薅没了。”
傅沉俞目视前方,脑海里却回放着季眠昨晚说的话。
“季眠,你昨晚……”
“我昨晚没睡好!”季眠连忙抢答,显然是不想谈论这个话题,他站起来,慌张地:“我去房间里再睡一觉,行吗。”
傅沉俞凝望着他,半晌,闭上眼:“好。”
他想,再他一点时间。
自己一点时间。
高二寒假回来,学业更紧张,竞争压力也大。
季眠对傅沉俞的心思得先收起来,以应对接下来的月考。
傅沉俞的脑袋天生就适合学习,自己看完,还游刃有余的能辅导季眠。
季眠高强度的学习后果就是,月考还没到,他先倒下了。
傅沉俞是第一个发现他发烧的,季眠自己觉得身体有点儿不舒服,但强行下床洗漱。
衣服穿得乱七八糟,校服都拿错了,走到门口,被傅沉俞一把抓住。
季眠身体坚持住就往后倒,靠在傅沉俞身上,脸烧的可怕。
室友看到:“我靠?”一声,一看季眠的脸,问道:“傅哥,季眠冒了?”
傅沉俞摸了下季眠的额头,烫的像话,室友立刻心神领会:“那你们俩在宿舍吧,我去跟老蔡请个假。要买药不?中午我医务室带回来。”
“用,我直接送他去医务室。”
季眠的冒来势汹汹,烧得大脑一片浆糊。
医务室挂了水之后没什么效果,傅沉俞只能打电话林敏芝,又送季眠去了医院。
来回一折腾,浪费了两天的时间,期间傅沉俞来看过他几次,发现自己季眠养的那点肉瞬间就瘦没了。
第三天的时候季眠回家休息,老蔡给他批了一天的病假,让他学习要太辛苦。
林敏芝心疼儿子,眼眶都红了,陪在季眠床边,摸着他的头:“妈妈又要求你考什么名牌大学,就在咱们桐城读一个也行,身体健康最重要。”
季眠看着林敏芝,鼻子也酸酸的。
林敏芝两年就算保养的再好,脸上也见老,季眠生病,她急得施粉黛,看去憔悴又苍白。
“妈……”一股愧疚如洪水一般淹没了他。
季眠发烧这两天,没少做光怪陆离的梦,最多的是前世的事情。
他的记忆并不完全属于自己,至少有三分之一是原来那位季眠的,两者融合,才有了现在的他。《陌路柔情》的剧情一直在他脑海中盘旋,傅沉俞似笑非笑,温柔又让人害怕的表情令他毛骨茸然。
PTSD严重的……
可是一醒来,除了林敏芝,他还是最想见傅沉俞。
季眠知道怎么跟林敏芝讲这件事情,他哥哥当年发现自己喜欢男人,一走就是十几年,林敏芝受到的击有多大,他都看在眼里,
现在自己难道要告诉林敏芝,自己也喜欢男人吗……
林敏芝摸着他的脸:“怎么了?饿了吗?妈妈去给你买点儿吃的。”
季眠摇头:“妈,我想跟你说个事儿。”
林敏芝望着他,季眠鼓起勇气:“我觉得我……我跟我哥一样。”
他想骗林敏芝,也想以后万一真的跟傅沉俞告白了,两人偷偷摸摸的。
林敏芝愣了一会儿,慢慢地把手放下,季眠紧张的心跳打鼓,他一面自私的希望林敏芝可以原谅他,一面又希望林敏芝别原谅他。
他对不起林敏芝。
林敏芝的反应是很强烈:“眠眠说和哥哥一样,是哪方面一样?”
季眠垂下眼睫:“我前段时间发现的,我好像也喜欢……男的。”
最后两个字,轻得能再轻了,季眠说:“对不起。妈,你我吧。”
林敏芝叹了口气:“好端端地,我你干什么。生着病呢,眠眠是故意的吗,妈现在心疼你还来不及。”
季眠猛地抬起头,诧异地看着林敏芝。
林敏芝握住他的手,说:“你还当妈跟以前一样,是个盲吗。你哥的事儿,妈早就放下了。些年妈也看了少方面的资料,没你想得那么脆弱。”
季眠嘴唇微微颤着:“你怪我吗。”
“怪你什么。是你自己的人生,妈只管你平安健康,长命百岁。”林敏芝眼眶红了一圈:“点儿道理,妈懂吗。还是眠眠教妈妈的,辈子为别人活,就为自己活。妈妈为自己活了,你也为自己活。”
她鼻音很重,“早先,我就有预料。妈看的书上都说,家里兄弟有一个是同性恋,另一个的概率很大。只是一直抱着侥幸心理,觉得你和哥哥不一样。”
林敏芝掉下了眼泪:“妈也会阻拦你,就是觉得条路难走。你哥怎么走的,我都看着呢。妈以前被人指点过来的,怕。你么小,怎么办呢?”
要吃多少苦,听多少流言蜚语,才能挺得过一关。
她无助地低下头,停地抹眼泪:“怎么办呢,儿子啊……”
季眠没想到林敏芝是这个反应,眼眶一酸,眼泪就掉了下来。
林敏芝握着他的手说:“妈还能照顾你几年呢,盼着你成家立业,有个人跟你作伴。我就怕我一闭眼,我儿子没人照顾,我死都不安生。”
“你别说个……”季眠最怕从林敏芝嘴里听到死死的话,前世林敏芝就走得早,季眠一直有心理阴影。
林敏芝伤心地哭了一场,季眠抱着她,沉默地拍着母亲的背。
他发现,林敏芝再年轻,背脊也再挺拔,垂垂老矣,脆弱得就像一张纸片。
曾经牙牙学语的孩子已经长大,宽阔的肩膀也可以撑起林敏芝的身体。
季眠突然在这一刻意识到了自己肩上沉甸甸的责任,有关于林敏芝的,也有关于傅沉俞的。
告诉了林敏芝个秘密之后,季眠轻松了很多。
林敏芝对同性恋的了解远远超过他,因此在接受了个事实之后,就没再纠结。
常言道儿孙自有儿孙福,林敏芝只盼着季眠能找一个能共度一生的男人,她什么也求对方的,只求他对季眠好。
过,季眠显然低估了女人的直觉。
到了晚,林敏芝忽然开口:“眠眠,你现在有喜欢的人吗?”
季眠窘迫地点点头:“有……”
林敏芝想都没想,脱口而出:“是不是小傅呀?”
季眠回头都快埋进棉被里了,他还挺震撼的,觉得自己没有表现得么明显吧。
林敏芝连忙说:“哎呀,我随便猜猜的。你身边又没有其他玩得好的,你喜欢人家,那小傅是什么情况呀?”
季眠跟林敏芝讲话,就不在隐瞒,结结巴巴道:“他,他大概也喜欢男的……吧。”
林敏芝松了口气:“你跟他都是我看着长大的,样也好的。”
一想起傅沉俞,林敏芝又很满意了,傅沉俞长得好,成绩也优秀,知根知底,两小无猜,她做“儿媳”,她很欢喜的。
季眠脸泛红:“你想哪儿去了,他没喜欢我,我就自己单恋。”
林敏芝用一见鬼的眼神看着季眠,季眠一脸茫然,半晌,林敏芝幽幽地叹了口气,心里默默地想:她儿子在感情怎么会么迟钝?
周五下午放学,晚没晚自习,傅沉俞直接到季眠家中看望他。
结果半路撞见了厉决跟苏珞瑜,苏珞瑜走得很快,似乎想甩开厉决,骂了句让他别跟着。
厉决翻了个白眼,一点儿也客气地回复:“谁跟着你,我是来看我未来媳妇的。”
苏珞瑜见到傅沉俞,了声招呼,看路线,他问:“你是去看季眠的吗?”
傅沉俞置可否,苏珞瑜道:“我也是听说季眠生病了,过来看他。一起吧?”
厉决嫌恶道:“我才要跟只男狐狸精一起。”
苏珞瑜淡淡地笑着:“那请你圆润的滚。”
“操!我要是找不到季眠家,用得着跟在你屁股后面。”
苏珞瑜懒得理他,两三步赶傅沉俞,二人并肩而行。
厉决憋屈了半天,认命地跟了去。
林敏芝正在家里季眠熬粥,门铃响了。
她关了小火,下楼开门,先看到傅沉俞,再看到苏珞瑜,两人都是她认识的。
只是她太认识厉决,有些迟疑。
苏珞瑜对长辈一向很乖,笑着道:“阿姨,我们来看季眠。”
林敏芝道:“进来吧。”她看了眼季眠:“是……”
厉决看到林敏芝第一眼,险些没认出来。
记忆中季眠的母亲从未如此贵气逼人。
他愣了一瞬,连忙握住“丈母娘”的手,大大咧咧地自我介绍:“阿姨,我是厉决。是眠眠的朋友。”
林敏芝信将疑,对厉决这个人没什么好感,少年长相太锋利,让林敏芝有些适。
厉决一来,就奔着讨好丈母娘的心态来的,他嘴又甜,虽然一开始林敏芝对他没什么好感,但被厉决左一声“阿姨”又一声“年轻的像姐姐”哄得也拉下脸。
傅沉俞转身朝着二楼走去,季眠听到动静,一抬头就看到他。
“好点没。”傅沉俞坐在季眠床。
“早就好了。我躺了几天,骨头都酥了。”季眠摸了摸鼻子:“你怎么想起来看我了?”
傅沉俞眼皮一抬:“我的兔子病了,当然要过来看看。”
季眠燥的要死,没说话。
傅沉俞问他要要吃糖,季眠几天光喝粥,嘴里没味道,欣然答应。
傅沉俞慢条斯理地拿出一包糖,撕开之后,季眠伸手去拿。
结果对方凉凉地来了一句:“张嘴。”
季眠愣住。
傅沉俞说:“喂兔子时间到了。”
季眠鬼使神差地低头含住了傅沉俞指尖的糖。
傅沉俞觉指尖微微湿润,是季眠的舌尖。
兔子飞快的挺直背,偏着头看向窗外,若无其事地嚼碎了糖。
刚才是……撩他?
傅沉俞挑眉,蠢兔子现在胆子挺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