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是如此,但皇帝毕竟是我大明朝之君主,不是武将,现在也不是开国之初。”
“本宫知道说这些话是僭越了,可皇帝不顾这天下,不顾祖宗辛苦创下的基业,去以身犯险。”
“更何况皇帝如今尚无子嗣,本宫说句大胆的话,要是皇帝真的出现了意外,岂不是天下动荡?”
“就算是违反祖制,本宫这话也必须要说。”
“皇帝继位以来,对待文物群臣极为苛刻,动辄诛九族、夷三族,如此酷刑,臣子们岂不人人自危?”
“就像那杨洪造反一般,陛下如不是逼他太甚,换一种怀柔的方法,应当是可以避免的。”
“本宫还听说,皇帝今日下了圣旨,要杀了京师所有的勋贵。”
“恕本宫直言,皇帝这事是真的做错了,即使朱纯臣等人谋逆,可这牵连的也太广了。”
“他们好歹都是功臣之后,是与大明共进退的,皇帝一股脑的把他们都杀了,难道不是自断臂膀?”
“天下之人又会如何看待皇帝呢?”
本来颇为热闹的家宴,随着刘太妃的这一席话开口,瞬间就安静了下来。
慈宁宫中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寂静,不论是太监宫女,还是妃子公主们,一点声音都不敢发出。
唯有朱由校,此时正大快朵颐,一口小酒一口肉的往嘴里塞着。
不知过了多久,吃了个差不多的朱由校擦完嘴巴后,终于是开口了。
“今日之事,太妃是怎么知道的?”
手里拿着佛珠的刘太妃不动声色的回道:
“皇帝的动静这么大,这京师的天都快要塌了,本宫想不知道也难啊。”
“不过屠宰了一些猪狗而已,何来的天塌之说?”
“那些勋贵,存在的意义就是趴在我皇明的脊柱上,吸食着已然为数不多的精髓元气。”
“他们的祖辈有功不假,可历代先帝,也没有愧对他们这些功臣。”
“荣华富贵,功勋地位,留名青史,这些应有尽有。”
“可到头来怎么样,就是太妃口中的这些功臣之后,居然联合鞑虏与叛逆,要至朕于死地。”
刘太妃自知理亏,可也还是硬着头皮坚持说道:
“那些有不臣之心的,自然该杀,可这些勋贵中,也不全是叛贼,皇帝又何故将怒火牵连至他们身上?”
虽不知道刘太妃为何想要保全那些勋贵,可此时的朱由校,已经隐隐有怒火滋生了。
自己处处提防,处处小心,甚至不惜大动干戈,清洗了两次皇宫。
可现在看来,成效还是不咋地,这内庭与外廷还存在着联系。
真是家贼难防啊。
“后宫不得涉政,这是太祖之制,太妃今晚已经违背多次了,莫要在说。”
刘太妃见状也不敢再说,毕竟她也只是名义上的长辈,皇帝不尊奉她的话,她也只能受着。
又是一口酒下肚,朱由校的眼睛终于是落在了张国纪的身上。
如坐针毡的张国纪,连状况都没搞清,就感觉皇帝正盯着自己,后背冷汗直冒。
如果不是有张桌子挡着,朱由校定然可以看到,张国纪的双腿此时正不由自主的在打摆子。
“跪下!”
皇帝突然的怒吼,差点没把张国纪给吓死。
全程懵逼的他,立刻乖乖的跪下,连头都不敢抬,浑身发抖。
看着他的窘迫样子,朱由校的怒气不减反增。
“你还真是朕的好岳丈,真给朕长脸啊。”
而其他的妃嫔也没搞清楚,这怎么又牵扯到国丈身上了。
陛下不是很喜爱皇后嘛?
这怎么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直接对他爹发难了,一点面子都不留。
张嫣眼看皇帝要发火,心都提到嗓子眼了,第一反应就是想为自己父亲求情。
可谁知朱由校看着她说道:
“你不要说话。”
随后便起身走了过去,眼角余光看着皇帝越来越近的张国纪,心中的恐惧已经无法用言语来表达了。
“身为我皇明的国丈,不思洁身自好,修品善德也就算了。”
“反而和那些文人士大夫们日日混在一起,非议朝政,借着这国丈的名头,强买强卖,威逼利诱,你真以为朕不知道?真以为朕不敢拿你怎么样?”
“在外面还敢胡言乱语,到处托关系,三天两头的写书信进宫。”
“怎么,觉得朕刻薄寡恩?”
“朕赏赐你张家的金银,难道不够你荣华富贵,花销一辈子的?”
“这爵位,朕就算给了你,你又何德何能授封?”
张国纪好歹也是个读书人,现在哪里还不知道,皇帝这是要找他算账呢。
皇帝的性子,谁不知道,一旦要对你下手,至少得是个家破人亡。
现在的他,也不敢用自己的女儿做底气了,连连磕头求饶。
听到皇帝要发落自己老爹,张嫣也急了,噗通一身跪下道:
“都是臣妾的错,是臣妾没有管教好家中之人,罪过都在臣妾身上,陛下要罚就罚臣妾吧。”
朱由校没有搭理她,他今天的目的是要杀鸡儆猴,就是做给宫中的这些妃嫔,尤其是刘太妃看的。
因此也就顺坡下驴,假装思虑一番后说道:
“朕就给皇后一个脸面,希望你以后自重自省。”
“谢陛下天恩,谢陛下天恩。”
一听自己小命无忧,张国纪顿时松了一口气,磕头如捣蒜的谢恩。
“带着你那几个惹祸精儿子,回老家去吧,朕看着他们就心烦,没有朕的谕旨,不得出河南半步。”
“你给朕牢牢的记着,今日朕是给了皇后一个脸面,要是以后还敢胡说八道。”
“还和那些个官员士大夫们搅和在一起,朕可不会看在你是国丈,而再次对你法外开恩。”
“臣明白,臣明白。”
这最后一句话,朱由校虽然是在警告张国纪,可也是在敲打刘太妃以及傅懿妃。
这两个人,与文官士大夫们都多多少少有点关系。
虽不至于害了自己,可这种外廷勾结内廷的情况,他也不想见到。
这一场所谓的家宴,随着心惊胆战的张国纪出了宫,也终于是结束了。
可离开慈宁宫的朱由校,觉得这样还是不行,太过轻了。于是他吩咐魏忠贤道:
“慈宁宫还有余孽,你尽快去办了。”
“老奴这就去。”
一向机灵的魏忠贤,自然知道什么意思,当即领着几个太监和东厂的番子就消失在夜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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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国纪这个人巨恶心,也就比周奎强上那么一丢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