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七看着神婆的眼睛,“那你说说,你给他们吃的普通补药,是由哪些药材制成的?”
神婆见她好说话,又与自己无怨无仇,当即从袖子里取出一个瓷瓶,倒了一粒药丸递给她。
“就是这个,里面有龙舌草,白毛根……”
苏七听她说完,点点头,“你的这些药材,制出来的药丸的确是补药。”
“我就说,我不过就是想赚些钱过活,又怎么会与人命过不去?”神婆一脸坦然,“杀人可是要偿命的,我还要照料黑枣,可不想被抓起来,让它流落在外。”
不等她自以为是太久,苏七直接开口,“不过,你这药里含了一味白毛根,你可知道这种药材,若是让高烧热惊厥之人吃了,是会导致猝死的。”
“这……”
“若是你不信,咱们可以弄几只白老鼠过来做实验。”苏七蹙了下眉,“或者,我这次来隐一城,与医门的少主同行,我也可以将他唤过来,向你普及一下药材与病状相冲的医理。”
苏七是什么身份,神婆哪里敢不信她。
想了想,眉眼间终于浮起了一丝后怕,“这么说,白毛根有时候当真是催命的东西?”
“不止是白毛根,据我所知,你药里的另一种药材,有皮肤过敏状况的病人吃了,也会导致猝死。”
神婆越听越怕,身形晃了晃,差点栽倒下去。
苏七继续道:“所以,盛府尹刚才那一句真的没有说错,这么多年来,你这里什么情况都没有发生,是一种运气,但谁也不知道,运气什么时候就用完了,你方才也说过,并不想沾上人命,所以……”
神婆咽了口唾沫,“我以后再不敢胡乱给人吃药了。”
“且不说这吃不吃药的问题。”苏七与她说起另外一件事,“就算你不给他们吃补药,那些个有病的人送来你这里,因为救治不及时而死,这人命也会算在你头上,你可能不知道,哪怕是再小的伤寒发热,也会迅速恶化,救都来不及救。”
说到这里,她顿了顿,“你也知道我是验尸的,我曾经还见过有人因为一个小小的伤口而惨死,若是这种事发生在你这里,你自己也会觉得冤枉是不是?可人是因为在你这里耽搁而死的,你再冤枉,也只能认命。”
神婆缩了下脖子,“我……我以后都不做这些了。”
若是真吃不上饭,只能换一门营生了。
师父传下来的也并非是要她装神弄鬼行骗,而是想让她守着这里。
苏七见她总算是明白了过来,在心底长舒一口气,转而看了一眼她怀里的黑猫,“说说吧,你是怎么控制那些人前往婆婆井的?”
事情发展到这里,神婆已经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了。
她实话实说道:“黑枣的血种不一般,它的排泄之物有股子异味,它的眼睛也容易迷惑住人,只要它出马,让挑中的人失去意识,那些人便会顺着它的排泄物找过去,而我做的,不过就是将它的排泄物藏在婆婆井的井壁里,我试过了,这种气味对相隔太远的人起不到作用,所以我挑的人,都是离婆婆较近的。”
苏七蹙了下眉,她没有想到,所谓的催眠,竟然是利用黑猫的眼睛迷惑,再用它的排泄物诱导。
也就是说,有能力的不是神婆,而是她养的这只猫。
注意到苏七在看黑枣,神婆一把将它抱紧了,“王妃娘娘,是我一时糊涂,才想着要报复盛府尹,可我从未想过要害人性命,还请王妃娘娘饶命啊……”
她起身离开位置,噗通一声跪下,“如若王妃娘娘一定要罚,那便罚我,这件事与黑枣无关,它都是在听我命令行事而已。”
黑枣趴在神婆怀里,冲着苏七‘喵’了一声。
那护主的模样,跟大白倒是有些相似。
“这件事在隐一城里引起了不小的轰动,至于要怎么罚你,我说了不算,还得盛府尹按照律法走。”苏七起身,刚准备离开,忽然又想起一件事,“我瞧你布置在井壁处的机关挺精巧的,你还懂机关术?”
神婆有些丧气的垂着头,“我哪里懂那些玩意,不过是按照师父留下的那本册子在做。”
“你师父是巧匠?”
神婆摇摇头,“师父从不与我说这些,是他死后,我在这宅子里自己找出来的,不过,师父死前倒是说过,让我不要显露除了装神弄鬼之外的东西,否则会有大祸临头。”
约莫是想到了自己眼下的遭遇,神婆红了眼圈,有些委屈,“师父他一辈子没算准过什么事,这件事倒是让他算准了,早知如何,我就不该为了争一口气,去设计这么一桩事了。”
她上了年纪,说话时却像个不谙世事的孩童,令人莫名觉得有些可爱。
“你放心吧,只要你以后不再做这些,这件事没有引发人命,估摸着你也就顶多再挨几十个板子。”
神婆的哭腔戛然一止,“真的么?”
苏七点点头,“接下来的事,我便不插手了,这只猫如此特殊,你以后可千万别再用它去做坏事了。”
神婆举手发誓,“我都听王妃娘娘的,再不敢让黑枣瞎做什么了。”
苏七转身要走,抬眸间,忽然发现一扇门的后面,画了一副盘错交织的图。
画得简单,只有几条线搭在一起。
但那几条线的走向,却令她莫名觉得有些熟悉。
疑惑的往前走了几步,可怎么都想不起来,这些线的走向在哪里见过。
即将迈出门槛的瞬间,她才一拍自己的头,冲外面凉亭里的苏遥喊道:“表哥,你进来一下。”
苏遥一个飞身掠过来,“七七,怎么了?”
苏七退到大门的后面,指着上面的几条线,“你瞧瞧,这些黑线的走向,是不是像我们在那处下面走过的路?”
苏遥眯了眯眼,看了一会才开口,“还真有些像。”
苏七转身,看向一头雾水的神婆,“这门后面的画,是你画的?”
神婆否认道:“我可不会弄这些,师父将我捡回来的时候,这门上就有这些画了。”
苏七蹙了下眉,“你能说说,你师父是个什么样的人么?”
神婆摸着怀里的黑猫,“师父一生未曾婚配,以守着这处宅子为己任,我还真不知道他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