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七还没来得及跟他多解释几句,吕氏便开口了。
“我生下蕊儿,便发现了她不同于常人,好在我生她时,稳婆未到,我与相公怕别人将她当作怪物烧死,合计之后,就一直对外宣称生的是个女儿,并且不让任何人接近她。”
吕氏的话,让其它人听得云里雾里。
苏七干脆把阴阳人的事,当着众人的面解释了一遍。
所有人的视线,瞬间落到冯蕊的身上。
就连向来与她交好的项思菊也是震惊不已,看她的眼神里带了一丝古怪。
几名官差在小声议论。
“这可是妖怪啊!”
“这样的人,生下后不就得被烧死么?”
“莫不是冯家造了太多孽,才报应在了孩子身上?”
冯蕊自嘲的笑了几声,攥紧着拳头,因为用力,手背上青筋突起。
苏七皱了下眉,视线在所有人身上扫过,“你们别用这种眼神看她,这不过是一种身体缺陷,与鬼神报应无关。”
因为她的一席话,原本落在冯蕊身上的视线,逐渐收了回去。
冯蕊攥紧的拳头忽地一松,看向苏七的时候,眼里起了一丝泪意。
苏七抿了下唇,继续道:“我们都应该要记住一件事,不管她是男是女,她都是与我们一样活生生的人,至于她是好是坏,则是由她自己做的事来决定的。”
她这番话,并非想要让人同情冯蕊有天生缺陷,而是想让人知道,有些天生的东西没得选择,但是做个什么样人,选择权是掌握在自己手里的。
任何理由,都不能成为伤害别人的借口!
冯蕊用力咬了下唇,“是,我自小便与人不同,父亲母亲不舍得将我烧死,便举家搬来了汾县,我未懂事之前,他们不愿意让其它人接近我,待我懂事后,他们才放心让我与其它人一同玩。”
说到这里,冯蕊闭了闭眼,“我杀的第一个人,是因为她意外知道了我的秘密,我只得将她迷晕……”
“木屋子是我找的。”冯自杰打断了自己女儿的话,对自己的所作所为,供认不讳,“木船也是我的,原本我们只是想将她带去木屋子里,毁了她的清白,这样,她便无法将蕊儿的秘密抖落出去了。”
说完,他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当时的情况太过紧急,他唯一能想到的法子,只有这一个。
他与吕氏恩爱,吕氏生下不男不女的冯蕊后,便一直无法再受孕。
她成了他们唯一的孩子,为了能够护住她,不管是什么样的事,他都愿意去做。
“后面的事,便与父亲无关了。”冯蕊又将话头接了过来,“我的外表看起来虽然是个姑娘,但我知道,我骨子里是个男人,所有男人能做的事,我都能做,我在毁她清白时,她用了无数恶毒的话咒骂我,我……我便疯了似的,用最残忍的方式把她虐杀而死。”
但她也坦承了,抛尸与清理现场的事,是冯自杰帮着做的。
“有了第一次,我便控制不住自己了。”冯蕊说到这里的时候,声音里带了丝颤音,“我不想的……我不想杀人的,可我如同着了迷似的,每次看到女人,便想起第一次杀人时的快感。”
“我也有罪……”吕氏见自己女儿把事情交待到这个份上了,只能接话道:“蕊儿在家中自己扎自己,我做母亲的,如何忍心看她这样?我只能与相公合计,由我出面将姑娘引至无人之处,再将姑娘迷晕,带去那处木屋,供蕊儿发泄。”
从他们说的话里,案子的轮廓基本已经清晰。
但仍有几处疑点尚未清楚。
苏七看向冯自杰,“你去年六月买了许多香纸,所以,在山脚处布下黄纸仪式的人是你?”
冯自杰看了苏七一眼,自嘲的嗤笑出声,“没想到,你连这一点都查到了,是,那处黄纸仪式是我们设的,我们不过是抱着试试的心态,想用那个仪式,让蕊儿恢复成一个正常的人。”
苏七眯了下眼,几步走近冯自杰,有意压低声音,“你是如何知道那个仪式的?”
冯自杰不明白她为什么会问起这件与案子无关的事,但唯有她在知道自己女儿秘密的时候,没有将她当作一个怪物看待。
对于这一点,他是心存感激的。
他在回话的时候,也用了只有两人才听得到的声音,“九年前,我在去私塾的路上捡到了一本册子,上面有一个仪式,说能令人脱胎换骨,只是需得等到成年后才能举行,所以,直到去年的六月,我才替蕊儿做了那个仪式。”
“册子在哪?”
冯自杰没有隐瞒,“在我书柜的第三排当中。”
苏七转身走向夜景辰,低声与他说了册子的事。
九年前,正是神秘人来要挟简诗乐爹娘入京的时候。
夜景辰了然的带人去往冯自杰的书房。
苏七这才看向那冯蕊,“项姑娘丢的发钗,是被你收起来了么?”
冯蕊下意识的看向项思菊,却在与她视线接触的那一瞬,又狼狈的错开。
“是……是我收起来了。”
苏七没再追问她对项思菊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
项思菊却从惊诧中醒过神,本能的追问一句,“为什么?”
冯蕊苦涩的笑了笑,“为什么?还不是为了那一点点的妄想?”
她这辈子注定了无法爱任何一个人,可她偏偏对项思菊动了心思,除了将她亲手做的发钗藏起来,睹物思人,她还能做得了什么?
项思菊宛若明白了什么似的,尴尬的红了脸,躲到易氏身后,不再说话。
苏七错开这个话题,问出最后一点,“你们在杀了那对母女之后,为什么要自导自演的作一出戏?”
“是因为你。”冯自杰重重的叹了一口气,“那日我们将受害者带走之后,便看到了你们的马车驶入汾县,马车旁边跑着一只白虎,我立马猜到了你们的身份,我以为,你们是特意过来查案的,你的名声实在是太响了,为了逃脱罪责,我只能临时想了一个计策,让蕊儿成为受害者,以为这样,你们就不会怀疑到我们了。”
现在想想,他的多此一举,简直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后来他们才知道她来汾县不是为了案子,可计策已经开始了,他们没有回头路可走,只得在马县令的授意下,硬着头皮拦下了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