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丽的白狐咬紧两排牙齿,发出隐忍的呜叫,微微前倾身体,引着心房里的精血滴落到阵眼中,神色痛苦。
久燃的瞳孔中倒映着季白的影子,双手被泽风泽雨拉着,他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夜晚,父母挡在他的身前,被雷光撕扯的伤口边缘留下鲜红的血,在地面上积出了一小滩。
“啊——”他大叫一声,两颊红色的妖纹尽显,不待泽风泽雨使用妖力压制,身形顿时暴涨数倍,化作了五尾红狐的本体,左眼的面具也随着脱落,露出了他一直想要遮掩的狰狞伤疤。
伤疤从左脸的额顶起,经过左眼,终止在鼻翼,长度惊人,横在久燃的巨大狐脸上,使其更多了几分凶煞之气。
与季白化形之后的姿态不同,久燃身上透出的妖气已经远超过了他本身的力量,那双棕色的眼睛中满是痛苦和暴躁。
他的四只狐爪连同背后的五条狐尾均是燃起了黑红色的火焰,看着阴邪异常。
“假面九尾狐……”孟凡小声说着,想起了《恶鬼道》里对久燃的描写。
狐脸有一道狰狞疤痕,身长两丈五,皮毛是耀眼的橙红色,尾悬烈焰,脚踏九幽冥火,可腾云驾雾,脾气暴躁阴翳。
听上去是极霸气的描述,但如今真实看到,孟凡却被那伤疤震得倒吸了口凉气。
这看上去也太疼了吧?真难以想象他当时得承受多大的痛苦。
“久燃!退下!”泽风泽雨见他化形,表情很惊讶,但一侧的裴澜风却敏锐地从他们的脸上看出了另外一种情绪。
“师兄,他们好像很怕化形之后的久燃。”他凑近了孟凡,与他小声交谈起来,“他们皆是修到了七尾,为何会怕区区五尾的久燃,你不觉得奇怪吗?”
“你从哪里看出他们害怕了?”孟凡狐疑地看着裴澜风,不太懂。
“你仔细观察。”裴澜风指着那泽风泽雨,道,“方才他们已经收起了长剑,但看到久燃化形,这剑便又拔出来了。而且自这久燃化形以来,泽风泽雨的身上便多出了些杀气,虽然不明显,但特意去感受还是能够察觉到的。”
“……”孟凡看过去,发现还真是那么一回事。
《恶鬼道》里说过久燃是狐族唯一一只能够修炼到十尾的妖狐,他的强大超越了他们种族中任何人能够达到的高度。
“他们有什么理由会害怕久燃?”孟凡将视线移向久燃脚下踩着的九幽冥火,只是这么望着那团火,心头便生出一种厌恶感,与他的感情无关,是单纯身体的厌恶。
“会不会是因为那些火?”
“不排除这个可能。”裴澜风拉着孟凡后退,避开与久燃缠斗的泽风泽雨。道,“不过那火焰与我体内的黑炎似乎是同源,让我觉得亲近。”
“你觉得亲近?”孟凡张了张嘴巴,回道,“我怎么觉得很恶心?”
“……”裴澜风沉默了会儿,才皱眉说道,“我从刚才就想问你个问题。”
“问什么?提前说好,太奇怪的我不会回答,别拿交易来压我,我虽然是筹码,但筹码也得有人权不是?”孟凡一听到这人又要问问题,就一个头两个大。
“身怀纯阳之体的人是你……”裴澜风忽略他听不懂的词汇,提问道,“还是孟凡几?”
轰隆——
还不等孟凡想好怎么回答这个问题,整座山体便剧烈动荡起来,脚下的大地在震动,甚至开始出现了不小的裂纹。
有落石从顶端砸下,裴澜风下意识抓住孟凡的胳膊把他拉到一边,真气罩迅速将两人笼罩在里面,抵挡了不断下落的碎石。
这完全是条件反射的动作,回过神之后,裴澜风和孟凡之间的距离已经只剩了半步,两张脸靠的相当近。
——“师兄,以后别这么笨了行吗?掉石头了都不知道躲?”
这句话几乎是同时在孟凡和裴澜风的脑海里响起,使得两人都有些愣然。
过了两秒,孟凡才扯过胳膊,拉开距离,小心翼翼地对裴澜风问道,“那个,师弟,你刚才说话了吗?”
“没,我没说话。”裴澜风难得结巴,他撇过脸不再说话,视线躲闪。
震动的源头来自大阵中心,再看季白已经变回了人形,扶着眼前出现的漆黑石台艰难站起了身。
魏凌宇上前把他扶起来,无奈道,“你这牺牲可真是够大的,一条尾巴都给折腾没了。”
他的修为高,自然看得出季白的修为倒退了一大截,方才保持狐狸原形的时候,那第九条尾巴甚至都成了虚影,足以见得为了唤出石台,他到底付出了多少。
“我还好。”季白轻推开魏凌宇,从储物法器中掏出灵丹服下,运气御空上行,站到了久燃的面前。
“别胡闹了。”身上刚换的白衣被仍在渗血的伤口浸染,季白伸出手去遮,对久燃道,“你看,我这不是没事吗?”
方才还狂躁地与泽风泽雨拼命的红狐,把视线转向季白,一下子就停住了。
“嗷呜——”久燃没有化成人形,也没有说话,而是遵循本能地嚎叫起来。
叫了一阵,他垂下巨大的狐首,不敢去看季白,橙红色的漂亮皮毛被他身躯的颤抖带的微微抖动。
有泪水渗出眼眶,啪嗒啪嗒地坠落,落入足上燃着的九幽冥火,瞬间蒸发成了细弱的白气。
季白无奈地摇摇头,往前行了段距离,用自己的额头贴着久燃的额头,柔声道,“对不起,让你担心了。是我的错,以后不会了。”
他还以为这孩子过了那么久早应该释怀了,没想到自己不过是放一放心头血,就将他吓得连本体都幻化了出来。
这事是他做的不对,他以后可不能再当着久燃的面这么做了。
“你说的以后不会了。”久燃渐渐止了眼泪,声音还有些沙哑,“不许食言。”
“好了,知道了。”季白摸了把久燃的皮毛,笑着答应。
一阵红光闪过,久燃已然变回了人形,身上还是那套一成不变的红色劲装,脸上的面具却没了踪影。
化成人形之后,那道伤疤也随之变得更加明显,将少年俊俏的面容衬得有些丑陋。
狐族一向重视容貌。久燃有些不自在地遮住左眼,抿着唇没说话。
季白从泽风手里接过面具,扳过久燃的脸,小心地将面具给他戴上,低声嘱咐道,“以后莫要再那么冲动了,你的本体与其他狐族差别太大,冥火的震慑也会令他们心生畏惧,还是克制一些为好。”
“知道了。”久燃应得痛快,视线转移到季白胸前的伤口,神色变得暗淡。
“这点伤不打紧。要不了几天便会痊愈。”季白安慰了他几句,便转头看向裴澜风和孟凡,道,“这石台就是操控整座大阵的核心,平日里潜伏在地底,今日二位既然要解阵,我便将它召唤上来了。你们看看可有办法破解?”
“好。”孟凡应了一句,便跟着裴澜风一起走到了石台前。
这座石台与当初在封魔阵地底出现的石台一般无二,孟凡将视线定格在那个龙鳞形状的凹槽上,里面刻着他看不懂的古龙族语。
【大佬,翻译一下吧?】
【上面写的是:第二鳞九狐城。】孟凡几思索片刻,对孟凡沉声道,【你想办法将他们支出去。】
这么多人在,他贸然行动只会暴露身份。
【大佬你不会是又想拔逆鳞吧?】孟凡心里打了个突突,道,【就不能有点别的方法,老弄的这么血丝糊拉的,多疼啊?】
【我只有这一个办法。】大祭司只教了他这一个办法。
【怎么可能?】孟凡觉得古怪,便问道,【那你知道这石台到底是什么制成的吗?】
【知晓。】石台中蕴含了龙族的精气,力量和所吸收的其他种族的生气,这些大祭司都与他说过。
【那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次次都这么折腾,吸收这么一大堆奇怪的石台,你的身体会吃不消?你确定那些东西对你都是有益的吗?】
孟凡越想越觉得奇怪。这些阵法都是千年前设下的,想来龙族肯定是早有预谋,而孟凡几则是在按照龙族布下的轨迹来寻找第一鳞,第二鳞。
现在的问题是,孟凡几岁数并不大,这个复兴龙族的计划又是谁告诉他的呢?每次都拔逆鳞,这么残忍的手法确定是为他着想过吗?
现在孟凡甚至有些怀疑孟凡几在做的事情是把他自己都当成了牺牲品。
【只要能复兴龙族,我什么都可以做。】孟凡几回答得很平静,其中所包含的意思却已经十分明显,一时间将孟凡噎的说不出话来。
魏玲玲曾说过:她身为最后的魔族,誓死与龙族不死不休。
季白曾说过:为了保护狐族,他做的这些根本不算什么。
现在孟凡几又说:只要能复兴龙族,他什么都可以做。
孟凡觉得有点茫然,他的生活一直太幸福了,所以不懂得种族的存亡到底对这里的人意味着什么。
真的有比自己的生命更重要的东西吗?
他们花费巨大的精力拼死去追求的东西,就一定会比把握当前所拥有的幸福更重要吗?
孟凡突然感到心里很难受,就好像很久以前他也面临过这个问题,而那时候他做出的选择与他现在的想法……大相径庭。
【作者有话说:求收藏推荐月票!!
怎么办,我本来是要站一九五X小白的,结果现在我想站久燃X小白了!
妈耶果然还是年下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