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修道是一家。
人多了,摊子大了,自然良莠不齐。
无尘便是道门中的另类,净干些伤天害理的事,且毫不在乎。算得上天下为数不多的大恶人。
恶人也是人,也要收徒弟,享受徒子徒孙的膜拜。所以无尘正八经的收了几名徒弟,传授的也都是道门正中心法。
大家去快可以试试吧。】
云中子算是无尘细心调教出来的大弟子,修为在宗师之中那也是数一数二的。
俗话说的好,有什么师傅就有什么徒弟,云中子跟他那个阴险师傅一样,出手狠辣,从不留活口。江湖不闻其名,不知其人,这也很正常。
他是来杀李太平的,也是来搅和东都安宁的。这些事,王单仁那个糊涂蛋,很好的帮了他一把。虽说有些美中不足,却也算一切顺利。
现在只要伸手,便可捏死李太平,再把王单仁雇佣杀手杀人的事往外一捅,东都再想闷头发展,可就是痴人做梦了。
如此近的距离,莫说独孤清清救援不急,就算宗师之上亲自,恐怕也很难保下李太平一口气。
江湖有风险,进时容易,出时难。李太平很了解江湖,可不是金盆洗手,身无修为,人家就能一笑泯恩仇的。
想要江湖活的久,一定要靠自己,外力只是依仗,保一时,保不了一世。
只见李太平低语道:“道门跟我有生死大仇的,只有无尘那一脉。至于你承不承认,其实都不重要。重要的是……”
越说声音越小,云中子皱着眉头,便又近了一些,两个人都快脸贴脸了。
“重要的是——你话太多,离我太近。”
话落,云中子猛地感觉身子被两根铁条紧紧束缚,同时耳畔传来一声大吼。
“杀了他。”
其实李太平喊出那句话是多余的,他刚刚有动作,独孤清清长剑便已出鞘。
一抹寒光,眨眼而至。
电光石火间,云中子侧步转身,把李太平当成了人肉盾牌。
“大郎终究不是以前的大郎了。”
说着,真气运转,两根铁条顿时软绵绵的耷拉下来。云中子嘴角微扬,一掌拍出。
掌风压天灵,这一下若是拍中,脑袋怕是比西瓜也强不了多少。
眼看一掌索命,云中子却忽然收手后退。因为他不退,从李太平肋下刺出的那把剑,便会把他扎个透心凉。
对于云中子来说,现在的李太平便是案板上的肉,想砍成几块便几块,没必要以命换命。
白衣将李太平挡在身后,剑却没有停下……
长街忽有剑鸣与怒吼,那是云中子的松纹古剑。
“柳家兄弟,此女我来对付,姓李的就交给你们了。”
柳青果见过血,杀过人,弄死个把人根本就不在乎。如今听到道人大吼,袖中短刃便来到手中,二话不说朝李太平就扑了过去……
柳青果本不打算当街杀人,可自家兄长为他低声下气那一幕,他是看在眼里的。他得把面子争回来,不然柳家兄弟的名声,怕是在东都就要不值钱了。
独孤清清只是瞄了一眼,虚晃一招,想要先解决三品武者的柳青果。却见一把古剑,三尺内如影随形,剑剑直指要害。
“姑娘有贫道在,你如何拦得下柳家兄弟。就算你不顾性命,拦下又如何。王家想李太平死,而这里是东都,你能拦下几人。”
独孤清清家传绝学独孤九式,按理说,她已练到第六式风里剑,即便打不过云中子,也不应被对方压着打才对。
可事情就是这么怪,无论独孤清清如何变招,就是无法突破三尺,仿佛云中子有着未卜先知的本事。
云中子不是半仙,能压制独孤九式,完全是无尘为了对付独孤家,做足了准备。
压制不是目的,只是过程。杀掉二人,才是他要做的。
选在长街杀人,因为这里有很多人。有王家三少,有柳家兄弟,有东都捕快。
人死了,即便王忠满身是嘴,也要百口莫辩。
王忠若是落了水,福王想要不湿鞋,怕也不可能了。
一箭双雕,对于搞阴谋的人来说,不过是小意思。云中子为了一箭多雕,忍了又忍,直到东都方才动手。
无尘一手调教出来的大弟子,虽说没白云子走的更高更远。可云中子那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手段,却令无尘更为欣喜,更为满意。
师徒俩一个德行,都是那种满肚子坏水,行事谨小慎微的主。如今云中子与独孤清清交手数十招,本有机会伤了白衣,他却没那么做。
他在等,等柳青果弄死李太平,等李太平惨叫出声,等独孤清清分神那一刻。到那时,他将一击必杀,不给独孤清清临死反扑的机会。
柳青果一身武艺是街头打出来的,很有亡命之徒的那股子狠劲儿。
李太平眼里的柳青果,浑身都是破绽,那把短刃看着凶狠,却没什么杀伤力。可就是这么一个出手毫无章法的家伙,他却数次险象环生。
丢人啊。他这辈子就没这么窝囊过。
李太平自打学会走路勒死过兔子后,便一发不可收拾的一路杀鸡宰羊,到与野兽搏斗,与高手切磋,千军万马杀他个七进七出。十几年经历过的生死,可谓不计其数。
如今面对一个不入流的三品武者,他却有心无力,明明一拳就能放倒对方,却总是慢那么一拍儿。
吃了那么多,唯一的好处竟然只是力气大一些,抗揍一些。
李太平很难接受,却不得不接受。
心里不舒服,越打越憋气的不只李太平,还有柳青果。
青衫郎君那笨拙的闪躲,那不协调的手脚,在柳青果眼里,满是破绽。可就是这么一个废物,却偏偏每一次都能躲过他的短刀。
这他娘的是祖坟冒青烟吗,老子就不信弄不死你个废物。
柳青果人称瘦猴,不只是因为他瘦,更是因为他的脾气像猴子一样,猴急猴急的。
只见柳青果宽大的左袖,又有一把短刀滑落到手中。双刀在手,柳青果咬牙怒道:“娘的,别被老子逮到,逮到你非剥了你的皮不可。”
李太平耳朵还是很尖的,瘦猴那些话他听得真切,远处马蹄落石街的声音,他也能听得清清楚楚。甚至脚下传来的震动,也能清晰的感知到。
抄书后,李太平耳聪目明,五感越发敏锐,很多修行时无法感知到的事物,如今都能清晰感知。
鸟儿振翅时带起的气流,游鱼拨水时荡起的波纹,蝴蝶飞舞时四溢的花香,林中飘落的树叶……
茅庐静坐,却能感受天地万物,这是武者无法做到的,也许这就是修道者眼中的世界。
李太平的动作虽然慢,虽然不协调,却依旧在柳青果的猛攻下,抽出工夫挤兑几句。
“小子,欠我那一巴掌很快你就能还上了。至于你拿刀子捅我的事,咱们慢慢来算。”
柳青果表情狰狞,手下凶狠:“等老子剥了你的皮,我看你还能不能嘴硬。”
李太平笑道:“说最狠的话,挨最毒的打。出来混早晚要还。这话你还别不信。”
“我信你娘,老子……”
“啪!”
“你他娘的,是谁老子。”
响亮的耳光,把柳青果打的口鼻喷血。
一道魁梧身影挡在李太平身前,望着柳青果冷声说道。
柳青果被打的头晕眼花,怒声吼道:“敢打老子,兄弟们给我弄死他……”
柳青果大吼着,却半天不见手下,不由回头怒视……
绯色官袍,飞禽展翅,腰带绣金纹。
柳青果揉了揉眼睛,整个人都傻了,因为那身官袍东都只有一人能穿。
“来人,绑了。”
王忠冷着脸,甚至懒得再看瘦猴一眼,因为他要看着那个微笑收剑的道人。
“你是何人。”
云中子见到福王那一刻,便知今日之事,只能等来日办了。不过云中并未慌乱,而是微笑着说道。
“我是何人,很重要吗。”
“不重要。当街行刺朝廷命官,是谁都不重要。”
云中子大笑道:“郡守之言差矣。贫道只是看不公,江湖论事而已。何来的行刺一说。”
王忠冷声道:“柳青松此事因你而起,你来说。”
柳青松脸色惨白,哆哆嗦嗦上前行礼:“大——大人,只是,只是一场误会。”
“误会。谁说是误会,我可不认。”
只见李太平大步上前,一指柳青松:“你有辱斯文,当街调戏女子。”
说着,又捂着腮帮子,一指瘦猴:“你殴打朝廷命官,还扬言要弄死朝廷命官,且要剥了皮。”
“哪,哪个是,是朝廷命官。”
李太平没有搭理结结巴巴的瘦猴,而是冷笑着望向云中子:“你就更狠了,诬陷朝廷命官买凶杀人,还要当那杀人的刀。”
说着,李太平转身朝福王和王忠行礼道:“京兆府捕头,大理寺寺丞,金吾卫右郎将李太平,见过王爷,见过郡守大人。”
唱戏要唱全套,报名,要报全名号。混江湖的话不够分量,这么多官衔加一起,谁敢说不够分量。
王忠冷脸望着云中子等人,那眼神看着就让人头皮发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