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江湖的弓箭手,最拿手的不一定是箭法,但一定是身法,因为跑的慢了是会死的。
宫不二的轻功很好,这些年凭着一手踏云追月的轻身功法,可是追杀了很多人,让他赚的盆满钵满。同时也凭着脚底抹油的本事,成功逃脱过很多次被人砍死的命运。
这一次,他已经使出了浑身解数,甚至把吃奶的力气也用上了,身后那人却依旧越追越近。
“姥姥的又是宗师,还他妈的是个车把式!”
宫不二一边心里暗骂,一边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当然是雨水还是汗水,这阵子宫不二也没心情去管了。
只见宫不二头也不回,便锁定了身后追来那人,下一刻一连便是三箭。
三连箭,其中两支是弧形箭,这已经是宫不二的极限了,除非他想这辈子都射不了箭,到是可以四连射。
三支箭,速度不一,还可改变角度,却是令人防不胜防。不过很可惜,宫不二面对的是不讲道理的山上人。
慕品山还记的打铁师兄莫看山说过,不用管敌人是用什么武器,也甭管对手用什么武学招法,你只要记住一点,老子的剑气无限……
慕品山还记得二师兄宁望山说过,天下武学为快不破,老子手中剑便是最快的,到时只要一剑捅过去便好……
铸剑山最厚道的大师兄段振山还说过,师傅他老人家说了,打架不要讲道理,咱铸剑山的剑够多,砍就完了!可师兄觉得,是不是应该告诉人家一声,你打不过的……
这些年,慕品山的剑够快,够狠,够狂暴,同时还有她这个小女子,翻脸比翻书还快的性子。
所以,那三支箭,在一片绵密、厚重、狂暴的剑气中,与天上落下的雨水一道化作了一片雨雾。
雨雾中穿过一道飞快的身影,只见冷着脸的慕品山,手腕一振在振,无数剑气呼啸而出,为她将天河展开一条无阻通道……
慕品山以剑气开路,她的身法便又提高许多,转瞬间,便又追近数丈远。
宫不二没能忍住还是回头瞥了一眼。这一眼让他魂飞魄散,身后那个人,简直就是神经病,竟然用剑气开路,这得多无脑的人才能干得出来!
一眼,一感叹,却道出了铸剑山的最高心法,那就是打架不用脑只用剑。
面对无脑人的追杀,宫不二觉得自己的脑子有些不够用了。手里的弓箭无法给对方照成丝毫麻烦,那么他的麻烦就大了。
现在打不过,跑不过,只能求神拜佛保佑,铁猴子能快点,再快点,不然今日这单买卖就得赔了夫人又折兵!
那恐怖的剑气,打身后十丈外,一尺一尺的追了上来。有那么一刻,宫不二甚至看到,支离破碎的自己倒在地上的河中,被卷进渠水,顺流而下……
宫不二还不想死,可生死却由不得他说了算。
慕品山在冰冷的雨水里趴了很久,可算轮到她出手了,结果却碰见个只会夺命而逃的,所以此时的她心情很不美丽,结果自然美丽不到哪里去。
宗师杀九品,还是个弓箭手,想想也知道近身后的结果。
宫不二低头看了眼左胸口还在滴血的长剑,这才觉得胸口绞痛,不由眼前一黑,一头栽了下去……
慕品山拔出长剑,忽然暗道一声不好,杀的兴起竟然忘了留活口!
只见其猛地回身喊道:“太平留活口!”
这阵子留不留活口,可不是李太平说了算的。两位天枢境宗师近身肉搏,那可是拳拳到肉的打法,哪个敢留力,哪个就得先死。
李太平成功激怒小矮子,就是要来个伤换伤的打法。所以再次交手,二人也不防守,只顾着往对方身上招呼,至于对方打过来的拳头,反倒是打的越痛,越让他们兴奋……
小矮子舔着嘴角的血,眼中冒着光,仿佛饿极了的野兽,那股子嗜血的狠劲儿,甚至让他变得越来越疯狂。
至于李太平,他已经好久没有体会到被打断骨头的感觉了。极度的痛感,就像油锅里的一滴水,一瞬间炸开,反而有瞬间的快感。
李太平的嘴角咧开很大,因为他在笑,一种对自己对他人都极为残忍的微笑。
物极必反,痛并快乐着,所以江湖上的天枢境宗师很少,因为他们都是疯子。疯子打架不怕痛,他们只怕打的不够疯……
从慕品山追杀宫不二,到她反回翻倒的马车旁,这个时间是很短的,多说也就十几息的时间。
可就这十几息,两位外加宗师,已然双双倒下,其惨象仿佛刚在大理寺刑房,享受过一条龙服务一般。
慕品山一跺脚,猛地扑到李太平身前,伸手探了下鼻息,又搭脉半响,这才长出了一口气。
比长春亭那次稍微重一点,估计养上一个月,就又能活蹦乱跳了!
夜黑风雨急,一道身影来到李家门前,只见其身穿蓑衣,一只手提着个半死之人,另一只手却也没闲着,拖着两个出气多进气少的家伙……
门房被打门声惊醒,当他看到眼前一幕,顿时吓得一屁股坐在了雨水中。只见其,脸色惨败,手指颤抖,却半个字也吐不出来。
李家正堂,脱去蓑衣,摘下面具的慕品山,毫不客气的坐在上首,望着胆战心惊的钱总管说道。
“别楞着了,赶紧给你家老爷洗个热水澡,回头把这个给他敷上!”
“至于这俩家伙,丢到柴房里好了。对了,记得用铁链锁紧了,闲杂人等不许靠近!”
前日夜里,钱满仓是见过这位的,当时那个阵仗连自家老爷都得在一旁陪笑。
昨日他家老爷拜访了这位,然后便被人抬了回来,要不是御医韩老先生在,估计就得给老爷烧纸了。
而今日,这位大马金刀的坐在正堂发号施令,俨然一副李家主子的模样,他钱满仓感觉自己的脑子已然不够用了。
慕品山见钱满仓杵在那里,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不由皱眉道:“还愣着干什么?你手里拿着的是我铸剑山的外伤药,那是花钱都买不来的!”
“怎么,怕我毒害你家老爷?”
钱满仓顿时冷汗就下来了,忙躬身道:“小的不敢!小的这就去命人烧水。”
看着下人们把李太平抬进后宅,慕品山穿上蓑衣步出大堂,几个起落便消失在夜色之中……
钱满仓亲自给老爷上药,他怕那些下人毛手毛脚的再让老爷伤上加伤。只见他的动作很轻,很小心,口中却咬牙切齿的骂道。
“剑被狂那个挨千刀的,竟然把老爷打成这样!这个仇不能就这么算了,一定得让侯公给老爷报仇才成!”
此时屋内只有钱满仓一个人。不对,还有一个人,那人就站在钱满仓身后,冷冷的望着床上之人……
钱满仓感觉背后有些发凉,不过他并未在意,他的全部精神头都用在了老爷身上。
忽然窗外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那声音很冷很冷,钱满仓直感鸡皮嘎达落了满地……
“你若动,会死!”
钱满仓身后那人慢慢把手从剑柄移开,随后开口笑道。
“夜里风雨大,没想到撞见了二位,本不打算露面,可总觉得应该看一眼李公子的伤势,才好安心!”
身后那道声音来得太突然了,钱满仓吓了一大跳,手一抖金疮药都洒了出来。这阵子他既想赶快把老爷身上的药擦去,又想回头看上一眼。
却听身后忽然有人说道:“莫急,慢着点,别再伤了你家老爷!”
当钱满仓收拾好金创药,回过头却见屋子里竟然站着两个人。
钱满仓悬着的心终于落了地,因为那位姑奶奶竟然去而复返。而且,此时正望着一名很是俊俏的郎君,那眼神冷的要吓死个人……
“申屠玉钩,这话说得过于敷衍了吧?”
申屠玉钩却望着只盖了半条毯子的李太平,微笑着说道:“李公子蛮壮的,这点伤应该无大碍,那在下就不打扰了!”
却见慕品山冷笑道:“又不是你家男人,壮不壮,伤不伤,与你何干!盯着男人看,你就不觉得羞臊?”
申屠玉钩若是换回女儿身,一定是个倾国倾城的大美人,慕品山这阵子有些气,床上那个家伙,似乎招惹了不该招惹的人。
一开始慕品山以为屋里这位是来杀李太平的,可看到来人是申屠玉钩后,她觉着似乎不是那么一回事儿了。
申屠玉钩却是来杀人的,不过见慕品山误解,不由得将错就错。只见其,转头望着慕品山,莞尔一笑。
“这是你家男人?别人看不得?”
一把清脆好听的女声,这可把钱满仓看傻了眼。明明眼前是个男子,怎么就忽然变成了女人!
老爷的桃花运虽旺,可这些女人看起来,似乎没一个好相与的,以后老爷可是有得难受了!
慕品山的性子,那是向来不吃亏的,上次侯家母女,那是李太平的婶娘和妹子,她不好翻脸发作,这次可不一样,她可没理由惯着。
只见其,面罩寒霜踏上一步,盯着申屠玉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