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乾朝好些年没战事了,各地府兵军器铠甲不全,毫无训练不说,有甚者还有吃空饷喝兵血的。
就拿现在的太谷县来说,军册上是二百零八人,实际才到了九十七人,而这九十七人也大都是歪瓜裂枣,一个个站没站相坐没坐样……
师函这些天见过很多府兵,可是与眼前这些人一比,师函觉得之前见到的已经可称得上大乾精锐了。
师函走下高台,来到一名佝偻老兵身前,将那老兵从头到脚打量一番,不由得摇头苦笑。
“老人家今年贵庚啊?”
只见那老兵,清了清嗓子说道:“小人今年刚满四十,只是面相看着老了些,身体可还壮得很!手起刀落,那也是能砍翻恶狼的!”
老兵说着还抽出横刀比划了一下子,这不比划还好,这一挥刀差点没闪了老腰……
师函又走向一名瘦小的府兵,只见府兵的锁子甲套在那人身上,好像都快把那府兵压得筋断骨折了。
师函关心道:“可还能挺得住,我看还是脱了吧,身子骨不好就别着甲了!”
只见那瘦小府兵,咬着牙嘴硬道:“回大人,小的还挺得住!”
师函又走向下一名府兵,那府兵身子板不错,往那一站好像一个圆溜溜的肉球一样。
只见师函回头朝望着校尉说道:“看来太谷县府兵的吃食不错嘛!”
还没等校尉回话,那胖球府兵却先开了口:“俺娘说养不活俺,说府兵吃食虽然不好却能管饱,所以俺就来了!”
太谷县的校尉就跟在师函身后,此时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看着好像害了大病一样。
师函转身盯着校尉说道:“这就是一百能战之人?若是铁摩勒杀过来,你觉着他们能爬上城墙吗?”
师函不想在此处浪费时间了,这样的府兵,有还不如没有。只见其看都懒得在看校尉一眼,而是奔着县令而去。
“大人,我们去看看粮草如何?”
府兵都这个样了,师函很想再看看粮草,他不想据城而守时,城未破自己的兄弟却先被饿死了。
“不急!不急!师将军先到我府上坐坐,我已命人备上酒菜,我们吃过再看,吃过在看!”
师函道:“午饭不急,我们看过再吃也不迟。”
“那哪成!怎么能让师将军饿着肚子呢!”
县令忙向县丞使了个眼色,便见县丞附和道:“师将军,再急也得吃饱肚子不是!而且今天这顿午饭可是县令大人的夫人亲自下厨,夫人的厨艺那可是远近闻名,就连郡守大人都赞不绝口的!”
县令和县丞你一句我一句,顾左右而言他,就是不肯带师函去看粮仓。
师函知道估计粮草的事多半也够呛,可是他还是要看上一眼心里有个底的,毕竟粮草是否充足直接关系到他的作战方针,是马虎不得的。
师函不好现在就撕破脸,因为那是战后才应该做的事,现在他还要依仗太谷县这几位官老爷。
只见师函挤出一个笑脸,说道:“在下远来是客,那便客随主便,一切听县令大人的安排好了!”
师函可以吼太谷县校尉,甚至拔刀子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可是却不能凶县令,因为两个人根本就不在一个体系内,要是弄僵了关系,对战事没什么好处。不过师函也想好了,若是粮草真的不足,让他吃了败仗,那说不得也要砍了太谷县的父母官解气才成。
县令府邸不过是一处三进的宅子,宅子是真得不大,从外面看更是平平无奇,都没法和太谷县那些大户大族相比。进了宅子,到不能说家徒四壁,却也极尽精简,见不到任何名贵奢华之物。
如果仅从县令的宅子来看,太谷县的县令应当是一个清廉的好官。如果没有府兵那档子事师函也就信了,可现在吗,师函是不信的。
县令家的酒菜也简单,没有什么大鱼大肉,都是一些家常菜。不过县令夫人的手艺却是不凡,特别是那白嫩嫩的豆腐,闻着香,看着馋,咬上一口那叫一个回味无穷。
两荤四素,六个小菜,不大工夫便上全了。
县令夫人很年轻看着还不到三十,身段妖娆多姿,特别是那双桃花眼,只要看上一眼魂都能被勾走了。
只见县令夫人放下最后一道小菜,脸色微红,怯生生的说道:“将军慢饮!”
师函只是微笑的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却见这时县令望着夫人说道:“瞧瞧这一身的油烟味,还不回去换身衣裳!”
大乾朝的主妇是可以抛头露面的,甚至宴请宾客时也要上桌饮上几杯的。师函本以为县令这是借机将夫人支开,要说些政务要是,却未曾想县令和县丞只是捡些好听的说,便不断的朝他敬酒。
几杯酒下肚,县令夫人便换好了衣衫,再次出现在师函眼前。
五月初的晋中盆地还是有些凉的,可是县令夫人却只穿了单衣便来到桌前。乾人女子开放,可县令夫人这身衣衫也太开放了,露胳膊露腿的,一眼望去那叫一个白。
师函瞥了一眼,却又再瞥了一眼。师函有那么一瞬间,还以为自己正在济南郡春风楼喝花酒呢,要不怎么进来的女子风尘味如此之浓。这哪里还像堂堂大乾郡县父母官的夫人,若是换个场合可就真成风尘女子了。
县令见师函微微皱眉,不由苦笑道:“这些年我是很愧对夫人的,连几套像样的衣衫都置办不齐!可是将军初登家门,那便是客人,哪能粗布麻衣见客!这身衣裳还是我心血来潮时买的,可是让将军见笑了!”
县令夫人很是羞涩的坐在师函身旁,为师函斟酒时那副娇羞可人的样子,就连久经战阵的师函都有些受不住。
师函算是彻底明白了,县令摆的可不是鸿门宴,而是给他下套呢,张开网等他自己往里钻呢。
大乾朝官员间相互请客吃酒算不得什么,家中小妾美姬若是同僚相中了也是可以借出去十天半月的,可是明媒正娶的夫人不行,那可是纲常伦理的大事。如果师函今天喝了酒干了些想干的事,太谷县县令可就抓着大把柄了,他师函可就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了。
师函嘴上说笑,心中却在暗骂“狗东西想阴老子,你还嫩了些!老子当马匪时玩得花样比你还多,看老子已后怎么收拾你!”。
师函再次饮过一杯酒后,直接起身说道:“大战就在眼前,小酌几杯无妨,可是不能多喝,以免误了大事,我看今天就到这里吧!”
师函想喝到此处便结束,可县令和县丞不想啊。这人没喝多,啥也没干,一会去了粮仓可就露了底了,若是这人往上参一本,在现如今这个敏感的时候,弄不好他俩是会掉脑袋的。
只见县令和县丞见师函没中招,忙起身劝慰,同时县令朝自家夫人使了个眼色,便见县令夫人刚说上两句,便装醉倒进师函怀里,手还很巧的搭在不该搭的地方。
“妾身不胜酒力,还请将军勿怪!”
县令夫人说着,作势就要起身,手下却不含糊,可是把师函弄得有些把持不住。
师函大风大浪的经历多了,若是在这小河沟里翻了船,那可就丢人丢大了。师函不怕丢人,本来他以前的经历也不光彩,可是师函怕丢命啊。若是真得着了道,让人家抓着尾巴,还不得任人摆布,到那时小事也可能变成大事,后果是不堪设想的。
只见师函一把推开县令夫人,起身来到院子中,笑道:“县令大人若是吃好了,咱们这就去看看粮草吧!本将军长时间不在军中,那群小子没个约束弄不好是要冲进县城惊扰到百姓的!
师函这话可就带着威胁的成分了,县令和县丞相视苦笑,只好整身来到院中。只见县令笑道:“既然将军军务繁忙,那咱们就去粮仓瞧瞧吧!”
县丞早就跟守粮仓的府兵打过招呼了,此时已经换上一批看起来精神头还不错的士卒。
大乾朝的各县粮仓分为正仓和义仓。其中正仓主要担着和籴、供饷、供公厨……有时也会出谷赈贷,而义仓专用于备荒救济。
正仓和义仓都在太谷县地势较高的后坡,两处粮仓只隔着一道木栅栏,有七八名府兵负责看管。
师函首先来到正仓,身后跟着县令、县丞和手捧账簿的长史。只见师函停在储粮的地窖前,回头望着长史笑道:“今年公粮多少,消耗几何?”
长史望了县令一眼,这才点头哈腰笑道:“公粮五百石,消耗一百石!”
师函点了点头,命人打开正仓大门,沿着石梯而下。地窖虽然昏暗,却依旧能一览全貌,只见师函抓起一把麦子拿到鼻前闻了闻,不由微笑的点了点头,这才转身环视一周。
师函心想,县令倒是没在粮仓上动手脚,看来这老小子还是知道分寸的!
县令直到陪着师函走出正仓,脸上才挂上了微笑:“师将军这粮仓也见过了,不如我们到武备库去瞧瞧吧,那里还真有两张重弩,我想师将军一定喜欢的!”
师函却笑了笑,说道:“来都来了,也就不差多走两步,咱们瞧瞧义仓去。”
县令望着师函硬挤出一丝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