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阳湖松门山,自打大和尚一把火烧光了那山上的寨子,湖岸畔的渔船便不见了,松门岛便成了一座无人问津的荒岛。
一晃月余,湖还是那湖,山还是那山,可人早已看着不像人了。
和尚长出了头发,袈裟看着像围巾,身上一道道刀伤剑痕纵横交错,如同鬼画符一般。
瘦高男人,显得更高了,因为他瘦成了一道闪电,而且还断了右臂,蓬头垢面的看起来很是凄惨。
背剑匣的郎君赤着上身,本来白皙的皮肤,仿佛开水里煮过一般红彤彤的,身上的肌肉青筋暴起再加上那些刀伤看起来似有蚯蚓再爬。
一个多月的时间,大和尚和雷登高仿佛日夜不歇的大铁锤,将李太平敲打的越发健壮坚韧。
李太平本以为自己会如南宫守一样,成为冲天境宗师,可是没想到阴差阳错之下,竟然成了天枢境宗师。
有些人求索了一辈子,努力了一辈子,可仍旧是九品。而李太平则是一战跨三品,再战入宗师。若是有人知道了一定会认为老天不公,老天怎么就如此垂爱这小子。
其实李太平所得一切并非幸运,被两名宗师暴捶月余还能不死,这已经可以算作奇迹了。要知道那俩宗师可不是陪练,手下可是不留情的。可以说李太平数次生死一线,若非道心坚固,早就拔出身后杀手锏,一剑砍翻这俩疯子了。
李太平抱膀笑道:“我早说过二位耗不过我,二位非不信!若是还要打下去,可是一准会送二位下地府的!”
大和尚看了看雷登高,只见雷登高摇头叹息道:“不打了!回去见驴子一面,是死是活看老祖心情吧!”
雷登高若走,大和尚一个人更弄不死李太平了,只好道了声佛号:“阿弥陀佛!善哉善哉!贫僧这就回寺请罪,从此不再踏足江湖!”
李太平望着二人说道:“那可说好了!若是他日江湖再见,莫怪小子心狠手辣,跟二位算后账!”
李太平说的很硬气,直到望着那俩人踏湖而去消失不见,才转身找了处避风之地一屁股坐了下去。
这一坐李太平便爬不起来了,他刚刚突破宗师,修为还未稳固,便与那两人连番恶战身子早就熬不住了。刚刚不过是硬撑着恐吓那俩家伙而已,若是那俩人还要战,他李太平要么拔剑纯钧,要么干脆自己抹脖子,是没有第三条路可选的。
李太平像一滩烂泥一样摊在地上,连动一下手指都做不到,不由心中祈祷那俩人可千万别杀个回马枪,不然老底可就被人揭了,到时就算想死都难。
浑浑噩噩中,李太平便睡死过去……
日升月落循环往复,松门岛安静的如同鬼蜮。也不知过了多久李太平才悠悠醒转。
刚一醒,李太平便猛地坐了起来,双手在身上一顿乱摸,发现没少什么零件,这才长出了一口气。
李太平睡了三天三夜,他是饿醒的,还好饿醒了,不然还真有可能一觉睡死过去。
李太平没有急着离开松门岛,到不是他对此地留恋,而是饿的没了力气,别说踏浪而行就是游泳那也是不可能的,他可不想没让人打死反倒淹死在这潘阳湖中喂了鱼……
浔阳江北岸有个不起眼的小镇,由于靠着浔阳江,镇里百姓便做起了水路营生。
刘铁牛身强力壮,皮肤黝黑,每日里往返两岸渡口做那载人过江的活计。刘铁牛的小船不大能载五六人,此时刚进晌午刘铁牛已经跑了两个来回。刘铁牛的生意好,皆因他的船够快,是这两岸渡口里出了名的快船。
刘铁牛的快船刚靠岸,便见一个青衫郎君迎了上来,手里还拿着热乎乎的烤饼,只见那郎君将烤饼塞到铁牛手里说道:“大冷天的赶紧趁热乎吃,下趟活我来跑。”
铁牛笑道:“可不成的!俺知道太平兄弟有武艺在身,可浔阳江风大浪急这船可不是谁都能划的!”
“铁牛哥放心,太平心里有数,绝不会砸了铁牛哥浔阳江第一快船的金字招牌!”李太平笑着说。
李太平来这小镇已经一月有余,一直住在铁牛家里。铁牛这汉子心肠好,当日渡李太平过江时,听说李太平要找住处,便直接领到了家里。
铁牛家就在小镇入口处,院子不大有正房和厢房,小日子过得还不错,因为铁牛肯吃苦,每日要比其他跑船的多跑两个来回。
铁牛还有一个老母亲,老人家身子骨还很硬朗,每日午时都会赶数里路到渡口,给铁牛送上一口热乎吃食。
自打李太平住进铁牛家,这午时送吃食的事便被李太平揽了下来。铁牛这人实诚,家里的厢房反正也是空着,便让李太平免费住着,说啥也不要李太平的银子。
吃人家的住人家,若是不搭把手帮帮忙,于情于理都是说不过去的,李太平便想着让铁牛消停吃口饭,他来跑这一趟活。
二人正说着,铁牛的小船便坐满了人,只见抱着娃的妇人回头道:“刘家大兄弟别忙着吃,先把嫂嫂载过江去,你王哥还在对岸等着俺母子呢!”
铁牛将烤饼揣入怀中笑道:“嫂嫂莫急,铁牛这就来,用不了一个时辰准保把嫂嫂送过江!”
浔阳江宽近二十里,一般跑船的没一个时辰是到不了对岸的,也就铁牛这身板技术才成。
铁牛刚要迈步登船,却被一旁的李太平抢了先。只见李太平动作麻利的解开缆绳,抄起船篙笑道:“铁牛哥你就瞧好吧!准保又稳又快。”
铁牛急忙嘱咐道:“别想着快,要先求稳!”
李太平点了点头,回身道:“老少爷们坐稳了!”
说着,船篙往滩上一撑小船便离了渡口,稳稳驶入江中。李太平是撑过船的,当年和师傅游历江湖时,一时兴起跟着跑船老汉学过。
几杆子撑下去,这手法也就越发娴熟,小船便越发的快了。只见小船迎风破浪,速度竟然丝毫不亚于奔马。船上几位何时坐过这么快的船,不由紧张的抓着船身,其中一名书生打扮的郎君脸色惨白,看来是被吓得不清。
“船夫咱们不急,莫要这么快!”那书生不放心的说。
只见抱着娃的妇人却笑道:“堂堂七尺男儿,竟然不如我一个妇道人家!这船又快又稳,有啥好怕的!对了,大兄弟可曾婚配,可有意中人?俺表妹是江对面村子里的,刚好二八年华,人长得俊俏不说,家里家外那也是一把好手,我帮大兄弟撮合撮合怎样?”
那妇人回头望着李太平,见李太平仪表堂堂,这划船的功夫又是如此了得,若是自家表妹嫁了他,可就吃穿不愁了,不由得便想做那牵线搭媒之人。
李太平笑道:“不劳嫂嫂挂心,俺从小就定了娃娃亲,可不敢惦记别家娘子!”
那妇人叹了口气:“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哎!看来俺那表妹是没这个福分了!”
铁牛家的小船如脱缰野马在江中飞驰,惊得其他跑船汉子咋舌不已……
“铁牛这傻小子今儿个是怎么了?抽羊角风不成!”撑船得老汉望着铁牛家得快船惊疑得说。
只见老汉船上一行商很是羡慕的望着那飞驰而去的小船,小声嘀咕道:“早知道,就坐那条船了,还能省些赶路的时间!”
李太平的船够快,两岸不少人都瞧见了,不由得纷纷驻足观望,想看看撑船的到底是何方神圣,特别是那些跑船的汉子,因为那快船是会影响到已后生意的。
江对岸渡口处,一群汉子抱撑杆皱着眉头,望着那渐行渐近的快船,只见其中一名老汉说道:“杜老大呢!得赶紧把杜老大请来瞧瞧,这人是要坏我们活计的!”
“我刚才瞧见杜老大在钱家铺子里吃酒呢!”瘦高汉子说。
老汉忙道:“那还不赶紧去请,这事得让杜老大出面才成。”
杜老大在这浔阳江两岸很出名,祖父曾是军中校尉,武艺便是跟着祖父学的。杜老大年轻时,仅凭一干大铁枪便控制了两岸跑船的营生。十几年间,若是有人想跑船,那是要杜老大点头才行的。
杜老大这人性子豪爽,也没有太多规矩,就一条,凡是跑船的一天孝敬他一文钱便成。这一文钱说多不多说少不少,可两岸的跑船的汉子却从来没怨言,有时甚至还会主动请杜老大吃酒。
两岸的汉子会如此尊重杜老大,那是因为凡是跑船的只要求到杜老大头上,甭管是啥事,杜老大都会一力担了,从来没说过半个不字。此时来找杜老大的瘦高汉子便有事求过杜老大,只不过这事听了却要让人忍俊不止。
原来瘦高汉子娶了母夜叉,那妇人时不时便要骂上自家男人几句,有时气头上来了还要动手的。看着瘦高汉子鼻青脸肿的样子,便有人给他出主意,让他求杜老大帮忙。
按理说家务事就连官府老爷都不管,可杜老大却管了。那日杜老大拎着两坛浊酒去了瘦高汉子家吃酒,借着酒劲儿威胁那恶妇“若敢在欺辱我家弟弟,我就把你扔进浔阳江喂鱼!”。
恶人就得恶人治,那恶妇从此再也不敢打骂自家男人。这事传得两岸尽知,杜老大也就真正成了跑船汉子的主心骨,谁家有个大事小情都要找杜老大帮衬。
这不,杜老大听说瘦高汉子一番说辞后,便扛着大铁枪来了渡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