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阳郡在大乾朝名声不响,人口不多,人口失踪案相对其它郡县也要少上一些,可就算少那也不是几个捕快一时半刻能忙乎完的。
长山县登记在册的捕头有三人,捕快二十几人,现在全在周捕头班房的院子里忙活,因为一大早柴广孝便通知另外两名捕头协助周捕头办案。
人多力量大,那是相对而言,很多捕快斗大的字不识一筐,让他们砍人还成,让他们翻看卷宗无疑是瞎子听雷,盲人点灯,不帮倒忙已经很不错了。
没办法,周捕头又求到县里主簿头上,许诺了一顿酒水,主簿这才给安排了几个识文断字的。
主簿的人加入后,卷宗筛查的进度就快了许多,到了午时便将那满院子的卷宗筛查完毕。
周捕头看了一眼摆在班房里的卷宗,打起精神说道:“猴子去买些包子回来,兄弟们先对付一口,等案子破了,我个人掏腰包请大家好好喝一顿。”
捕快们谁也不想挨板子,更何况老大还许诺案子破了有酒吃,这活干的就更加卖力了。
通过昨晚的排查,捕快们都知道只需要看生辰八字便可,这进度就快了许多,天还没黑便整理出十几分卷宗。周捕头、老高还有李太平三人,又将卷宗细细筛选一番,最终只留下六份卷宗,其它的都命人送回了郡守官邸。
五年时间,十名拥有纯阴之体的少女失踪,而且时间都是在开春和入冬时节。李太平叫人拿来东阳郡山川图,将一个个案发地点用毛笔圈了出来。
捕快们也都围了过来,看了半响周捕头皱眉说道:“你们发现了么,东阳郡下辖九县,却只有永慷和吴宁二县没有发案,我觉着那凶手很有可能便在这二县之中。”
只见一名小捕快不假思索的说道:“也不见得!东篱镇便在这两县之间,有乐大善人在,估计那人也不敢在这两县作案。”
提到乐大善人,李太平、周捕头和老高忽然对视一眼,不由又将十份卷宗翻开。只见三人纷纷皱起眉头,脸上神色很是凝重……
这十份人口失踪案的卷宗都记录了一件事和一个人,而因为那人的名声和善举,三人都将其自动忽略了,幸好小捕快的那句话,不然三人也不会怀疑到此人头上。
周捕头说道:“案件发生前,乐大善人都曾经去过苦主家里,为他们治过病,而且乐大善人每年都会有两次出行问诊,就在开春和入冬时节!虽然我不相信乐大善人会做此等事情,却还是要求证一下才能心安!”
李太平望着周捕头说道:“周大哥的意思,再跑一遍,看看乐善人可成问过生辰八字?”
周捕头点了点头,说道:“事不宜迟,我们一人一家,今晚就动身。对了,询问时讲点技巧,这事没坐实前不可声张,乐善人的身份太过敏感,若是我们误判,而这事又漏了出去,我们可是要吃不了兜着走的!”
一众捕快点了点头,却见周捕头又说道:“你们稍等,我去找县令,让县令到郡守那要十份公函,让各县配合我们行事。”
长山县县衙门口,十个人十匹快马,在周捕头一声令下后,分头从长山县各门奔出,借着月色沿着官道疾驰而去……
正阳村,十几户人家,夜色下不见灯火,很是安静祥和。一匹快马忽然闯进正阳村,惊得犬吠不止,扰了这份宁静……
看门狗吵的一户人家点燃了油灯,家里主事的男人披上外衣推开门,顺手拎起门口的锄头,壮着胆子朝着那院门外的一人一马喊道:“你是什么人?这么晚到正阳村有何要事?”
李太平人在马上,亮了下手中腰牌说道:“长山县捕头,赵老六家住何处?”
“村头那家就是。”
那男人也不管马上人的腰牌是真是假,指着村头茅草房说道。
见那捕头掉转马头离去,男人才骂骂咧咧的回了屋……
“谁呀?干嘛的?”
男人刚进屋,便听裹着被子的妇人问道。男人很是不爽的说道:“长山县捕头!估摸着又是为赵老六闺女的事来的。要我说,这人都没了好些天了,还查个什么劲儿!”
“怎说也是咱村人,不能这么稀里糊涂的算了,最起码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才行!”那妇人小声嘀咕道。
“就你心肠好,一天到晚的管那些个闲事!赶紧睡,明早还要早起的!”
男人钻进被窝,将后背朝着妇人,不一会便打起了呼噜……
赵老六年轻的时候身子骨就不硬朗,这到老了还得了肺痨,好不容易把盼弟养大,本以为能享几年福就出了这档子事。
赵家阿婆点了油灯,一看竟然是那日帮忙的郎君,这心便提到了嗓子眼。
赵家阿婆,忙将李太平让进屋来,满眼期盼的望着李太平,口齿打着颤的问道:“郎君,可是有我家盼弟儿的消息了?告诉阿婆,盼弟儿那丫头可还活着?”
赵老六家是真的穷,说是家徒四壁也毫不为过,除了进门时的那口大铁锅和两个大活人外,这家里再也没有其它多余的东西了。
李太平扶着赵家阿婆,看了一眼榻上出气多进气少的赵老六,才说道:“阿婆莫急,盼弟暂时还没找到,不过我和长山县的捕头已经查出些眉目了。此次来,是希望阿婆将那日发生的事,一字不拉的说与我听听。”
赵家阿婆叹了口气,坐在榻上想了许久才开口,将那天发生的事又从新述说一遍。
李太平很安静,一直静静的听着阿婆的述说,直到阿婆说完都没有插过一句话。
“阿婆,您说乐善人帮你和盼弟儿都号过脉,乐善人是看出你们身子有隐疾,还是其它的原因。还有我听说乐善人还会卜卦,就没问问你和盼弟的生辰八字,给你们算上一卦?”李太平循循善诱道。
赵家阿婆想了想说道:“乐善人会不会算卦俺不知道,也没给俺和盼弟算过,不过我好像记得乐善人说盼弟的阴气重倒是问过盼弟的生辰八字!”
李太平尴尬的笑道:“乐大善人怎么可能会算卦,兴许是我记错了!阿婆,盼弟的事这几日就会有消息,您老安心在家等着就行。——阿婆,来得匆忙也没带什么礼物,这点碎银子您收下,买点好吃的补补身子,等盼弟回来了再给盼弟置办一身新衣服,过个好年。”
说着,李太平起身从怀中掏出碎银子塞到阿婆手中。
二三两碎银子,这对阿婆来说可是一比巨款,若是省吃俭用够他家两三年开销了,所以阿婆哪里敢收。
可阿婆还是拧不过李太平,那碎银被李太平扔到榻上,趁着阿婆去捡的功夫,李太平已经上马出了正阳村。
阿婆扶着门,望着夜色中离去的模糊身影,泪水顺着脸颊滑落……
当李太平回到长山县衙时,周捕头和老高已经先一步赶了回来。只见李太平刚步入班房,周捕头便迎了上来,很是急迫的问道:“如何?”
李太平朝周捕头和老高点了点头,便见周捕头和老高脸色顿时变得凝重,不由心里一沉,低语道:“难道真的是他?”
只见周捕头皱眉说道:“此时下定论还是太早,等其他捕快回来再说吧。”
老高望了望天,苦笑道:“时间不等人啊,最远的两个县城,就算快马一来一回也得一整天,咱们等不起啊!过了明日午时便是两天整了,留给咱们的时间不多了!”
周捕头灌了一口老酒,咬牙道:“拼了!不等那两个县的捕快了,只要其他人回来,确定了那事,咱们就动手抓人。若真的抓错了,我周正给乐大善人叩头赔罪!”
老高此时却给周捕头泼了一瓢冷水:“先不说赔不赔罪的事,就咱们这几个人,老周你觉得能拿下乐善人吗?”
周捕头一愣:“我知乐善人武道修为不俗,可若是他拒捕,那可就坐实了人口失踪的案子是他干的了!”
老高却说道:“我不怕他乐善人拒捕,我是怕厚德山庄的病人和病人家属不答应啊!”
“前几日我倒是去过厚德山庄,与乐善人有点交情,不如我再去一次,暗中查查他,若是拿到证据我便擒了他。”李太平想了想说道。
周捕头点头道:“这样最好!不过,太平兄弟可有把握擒下乐善人?不要人没抓到,再把太平兄弟搭进去!”
“问题不大!我只是希望莫要是他,这世上好人不多了!”李太平拿过周捕头手中的酒壶,仰头灌了一大口,有些心中不忍的说道。
夜深人静的长山县,不时有快马叫开城门,奔入县衙……
捕快们一个接一个的回到县衙,带回来的消息让李太平等人越发凝重。从现在掌握的线索看,乐善人的嫌疑最大,若是换做旁人周捕头找上门抓人了,因为在周捕头心里始终不肯承认行善二十多年的乐善人,会是一个假仁假义大恶人。
一大早,县衙门口,周捕头把缰绳和响箭交到李太平手里,嘱咐道:“一切小心,若是不可为,保命要紧!我和兄弟们会在东篱镇等你消息,若是遇到紧急情况,以响箭为号,我们会马上支援你。”
李太平点了点头,上了马绝尘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