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篱镇,百来户人家,一条青石铺成的主街贯穿了整个小镇。
这日午时,一青衣郎君背着紫檀剑匣来到了小镇入口。这青衣郎君不是别人,正是月余前离开广陵崔氏的李太平。
自打李太平步入小镇,便觉着这小镇很是与众不同。街道很干净,过往行人一个个面有红光衣着光鲜,而且一路上竟然连个行乞要饭的都瞧不见,可见小镇百姓日子过得都挺滋润的。
可以说东篱小镇在这十里八乡,甚至整个大乾朝那都是不多见的。走南闯北见多识广的李太平,实是不敢想象大乾朝竟然还有这样富足的小镇。
“新出锅的土鸡煲,不但好吃味道鲜还能滋养身子强身健体。郎君来一碗吧,不好吃分文不取!”老婆婆掀开大铁锅,一股鲜香打大锅中钻了出来……
李太平正翘脚伸头往大锅里看,听阿婆说不好吃不要钱,便拽过一把交床坐在了摊子前。
“咋卖的?”
阿婆见郎君都坐好了,便笑着成了满满一大碗:“自家的土鸡,值不了几个银子,郎君若是喜欢,就给十文钱好了。若是不喜欢,也不打紧,阿婆不收钱。”
满满一大碗鸡肉,用筷子轻轻一碰鸡肉便四分五裂,鲜香扑鼻,馋得李太平口水直流。
“郎君,可是有口福了,刘婆婆家的土鸡煲那可是远近闻名的,若是来得晚一点那可是连汤汁也要捞不到的!”只见一个拎着坛子的妇人来到李太平身旁笑道。
李太平嘴上忙着没法答话,只好用力的点了点头,表示阿婆家的土鸡确实名不虚传。
只见那妇人很是自来熟,一屁股坐在一旁的交床上笑道:“一看郎君就是外乡人,本地人吃着土鸡都要配上童子蛋,吃着才叫过瘾。”
李太平咽下口中吃食,往妇人拎着的坛子里瞥了一眼,笑道:“娘子便是卖童子蛋的吧?”
那妇人刚刚还有说有笑,此时却不乐意了,白了一眼李太平,盖上坛子起身说道:“郎君,可莫要以为我这童子蛋卖不出去!我若不是看郎君是外乡人,才懒得跟郎君说呢!”
李太平不以为意的笑了笑。
“俺家小三可还没断奶,他的尿煮得土鸡蛋,就连厚德山庄乐善人,都要争着抢着才能买到的!”
那妇人很是自豪得丢下一句话,提着坛子转身便走……
此时却见阿婆朝那妇人招了招手喊道:“铁柱家的,给阿婆捡两个童子蛋。”
阿婆付了三文钱接过两个童子蛋,才朝那妇人笑道:“给俺家老头也补补身子!”
阿婆见那妇人走远,才将其中一个童子蛋塞到李太平手中:“铁柱家的老三还没过百天,这童子蛋可是货真价实的,其他家卖的终究差了些意识!郎君尝尝吧,阿婆送你的!”
李太平拿着童子蛋左看右看,翻过来调过去,又拿到鼻尖闻了闻,最终也没看明白,这童子蛋咋就这么金贵。要知道,市面上的卤鸡蛋,三文钱能买十个,而这童子蛋却只能买三个。
“人中白,听说过吧,童子尿煮的鸡蛋跟那个效果差不多,滋阴降火、止血治淤。看吧,用不了二百步,铁柱家的童子蛋便会被一抢而空!”
阿婆见郎君一脸疑惑的看着童子蛋,不由笑呵呵的解释道。
李太平撞着胆尝了一口,也没吃出尿sao味,反倒跟卤蛋味道差不多,便不在顾忌,两口下去童子蛋就进了肚。
不大工夫,李太平碗里的土鸡还没吃完,铁柱家的妇人便拎着空坛子走了回来,还特意在李太平身边停了一下,很是耀武扬威一番。
那妇人见郎君低着头,如斗败的公鸡一般,才迈着得意的步子,往家走去……
李太平回头见那妇人走远了,才掏出十二文钱放在桌子上,同时问道:“阿婆,咱们镇子里怎么连个住宿的地方都没有?”
只见阿婆拿起两文钱,塞到李太平手中,才笑着说道:“土鸡煲一碗十文钱,童子蛋阿婆送你的,所以阿婆只收你十文钱!至于你说镇上为什么没有客栈,皆因在东篱镇开客栈,那可是赔本买卖!”
“这是为何?”李太平疑惑道。
阿婆笑道:“往西出了镇子,见到岔路口往北,走上一个时辰便能看到厚德山庄,那庄主叫乐善仁,东阳郡老百姓都称他乐善人。”
阿婆拿过一个新碗,打另一口锅里盛了一碗清汤递给李太平,才拽过交床坐下慢慢道来。
厚德山庄“乐善仁”,人如其名乐善好施,在这东阳郡一代很有名望。东篱镇老百姓更是借着乐善仁的光,小日子才能过的衣食无忧很是滋润。乐善仁喜交朋友,家中常备客房免费招待过往行人,由于厚德山庄离东篱镇不过一个时辰的路程,也就使得东篱镇的客栈成了摆设无人问津。
厚德山庄从无到有,那是乐善仁一砖一瓦建起来了的,乐家也是到他这一辈才发的家。要说乐善仁这半生也够传奇的,当年乐家都穷得揭不开锅了,眼看着就要把乐善仁这个半大小子饿死了,乐家却忽然来了个须发皆白仙风道骨的老道士。
那老道士也不知怎么就看上了乐善仁,在乐家住了半月有余,教了乐善仁行医治病的法子。乐善仁从一个半大小子,一下子变成了小郎中,整天背着个药箱走街串巷给人治病,乐家也就打那时起开始发迹,才有了今天的厚德山庄。
乐善仁今年五十有三,儿女双全,家里二十几口人,也算儿孙满堂了。
阿婆收了碗筷,起身说道:“故事讲完了。”
李太平临走时,又悄悄的将两文钱塞入阿婆怀中,这才告辞离开。
吃饱喝足,总要找地方过夜,而且李太平也是真的想见一见这位乐善人,毕竟做好人能做到这个份上,那也是不多见的。
厚德山庄外有条宽不到两丈的小河,此时一个身着粗布麻衣的中年男子正坐在河边钓鱼。只见一个身着华服的郎君打山庄转了出来,一路小跑着来到中年男子身旁……
“爹,天凉了!这鱼不好钓了,还是回庄子吧。”只见那郎君关心的说道。
那中年男子盯着河面,头也不回的说:“这鱼不好钓才有意思,若是下饵便咬,哪里还有乐趣可言!——与你说这些作甚,你也不懂!”
年轻郎君依旧恭敬的站在父亲身后,说道:“父亲这次出行足有月余时间,前些日子定阳县霍家老太爷来问医,现在还住在庄子里,父亲抽个时间给看看?”
“上梁不正下梁歪,霍联东这人不咋地,霍家那些个儿孙更不是什么好鸟,在定阳县名声都烂大街了!给这老小子看病,我呸!且让他等着吧。”乐善仁望着河面纹丝未动。
年轻郎君复又说道:“隔壁村的刘老汉染了风寒,昨日他儿子刚把他背到庄子上……”
“怎么不早说!老人家染风寒怎么能拖,那是会死人的!”乐善仁扔下鱼竿,转身几个起落便回了庄子。
年轻郎君望着父亲离去的背影摇了摇头,蹲下身子将鱼竿鱼篓收拾停当,才一路小跑的赶回庄子。
厚德山庄的客房是不分三六九等的,无论是腰缠万贯的霍联东还是种了一辈子地的刘老汉,住的都是一样的客房。在乐善仁眼中,人命不分贵贱,有钱没钱也都只有一条命。
刘老汉客房的门被推开,刘老汉的大儿子见进来的是乐善人,不由纳头便拜,同时口中央求道:“乐大善人,求求您救救我爹吧!治病救命的钱,小子就算当牛做马也会还您的。”
大乾朝的穷苦百姓得了病,若是没钱那就只有等死的份。不过东阳郡不同,因为这里有一位肯为百姓免费治病抓药的乐善人。
乐善人每年都会带着药箱坐上马车,绕着东阳郡转上一圈,到那些穷苦人家里瞧瞧看看,有病那就治病,无病也会送些银钱帮着度过难关。
只见乐善仁扶起刘老汉的儿子说道:“治病救人要紧,其它的已后再说。”
把过脉,问过诊,乐善仁开了药方交到刘老汉大儿子手中说道:“把药方给管家就行,药煮好了会有人送来,你就安心在这住着,等你爹病好了你们父子再走。至于银钱,已后莫要再提,不然我可是要将你们父子扫地出门的。”
“谢乐大善人救命之恩,小子有生之年只要乐大善人一句话,哪怕上刀山下火海,小子也不带皱下眉头的!”
刘老汉的大儿子眼中含泪,跪在地上不停的给乐善仁磕头……
乐善仁出了客房,便见霍联东那老儿恭恭敬敬的站在一旁,不由上下打量几眼,说道:“你这不好好的么!”
见霍联东老脸一红,支支吾吾半天,也没说明白个所以然,急得乐善仁说道:“我可没时间跟你这儿打哑谜,有病看病,有事说事,莫要下耽误功夫!”
霍联东左右看看了,见并无其他人,便凑上前来,低语了几句……
“啥?又娶一房!——走,赶紧走!我这没你说的那种药!”
听说霍联东这老儿又娶了一房小妾,乐善仁差点没一大嘴巴抽过去。更可恨的是,都六十多的人了还想夜夜笙歌,竟然跑他这买壮阳药来了。
霍联东哪肯就这么放弃,一路跟着乐善仁又是陪笑,又是说小话,就连身份都不顾了,看来男人那事比面子可重要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