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轻卷云舒,黄叶落秋水。青衣拂烟尘,铁拳撼惊马。
澹台紫衣眼中那青衫背影,越发显得高大,如拦江山石,任你狂浪滔天,我自不动不摇,巍然天地间。“儿时的捣蛋小鬼,如今已是顶天立地的好男儿”,澹台紫衣今天见了,便烙进心田再难忘了。
五大剑宗弟子扑倒恶龙,生生扯下鳞甲断其筋骨,成那屠龙之事……
陆无敌的铁枪弯了,甲碎了,陪着他叱咤风云的战马倒下了,可他依旧死战不退。他不能接受黑骑战败的事实,他不肯低头认输,哪怕力战而亡。
“陆无敌,大势已去还不投降,真要拉着所有黑骑陪着你一起死?”袁守正厉声吼道。
陆无敌回过头,便见身后跟了他十年之久的亲兵被数把长剑钉在地上,仍望着他吼出最后的不甘“不降!黑骑宁死不降!”。
“不降!黑骑不降!”不到百人的黑骑,人人高喊,哪怕剑刃加身。
黑骑是骄傲的,宁可全军覆没也不会丢了那份骄傲。只见陆无敌不再多看一眼身后那些让他自豪的儿郎,回过身望着满眼的持剑之人,仰天吼道:“都听到啦!这便是我黑骑的答案。天可见,今日我拓跋家黑骑尽皆死战不降,死战不降……”
看着黑骑死士越战越少,李太平摇头惋惜“可惜了,多么精锐的一支骑兵,如果他们的铁枪不是对内,而是向外,枪指草原,枪指异族,又何愁边境不稳,黎民不安!”。
这一战死了很多人,有五大剑宗的弟子门人,也有拓跋家的衷心死士,七八百人永远留在了这里。如果说边境烽烟起,战死便战死,也许千年后还有人记得有一支宁死不降的黑骑,有挥剑为国为家的剑宗豪侠,可如今只能可叹,可怜,可悲这该死的乱世。
陆无敌乱发飞扬,铁枪血战八方,虽伤痕累累却气冲霄汉,无所畏惧。虽为敌,却不得不让人敬佩,让人赞一声铁血男儿。
李太平跃入战团,一拳轰在了地面,震退了陆无敌,也震退了剑宗弟子。只见其挥手阻止就要再次围上的剑宗子弟:“是条汉子,死便死的痛快才好!兄弟李太平剑道九品,外功九品,可愿一战。”
李太平即不想看到剑宗弟子再有伤亡,也想给陆无敌一个体面的死法,毕竟陆无敌没做错什么,只是各为其主各谋其事,角度不同好坏也就不同了。
陆无敌一把扯了破碎的铠甲,露出满是疤痕的精壮上身,骄傲的说道:“我陆无敌纵横一生大小战百场,早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今日便战死又何妨!”
李太平一拍身后剑匣,无量剑宗圣人之剑来到手中:“剑宗圣人之剑,能死在这把剑下,你死的不冤,也算给死去的剑宗门人一个交代。”
“那就让我见见圣人的剑够不够快。”说着脚下猛踏地面,一杆杆铁枪被震起,只见陆无敌手中铁枪一卷一带,十数把铁枪便呼啸着向李太平刺去……
胯下无马的陆无敌就是没牙的老虎,只是看着气势唬人,李太平此时用剑只是想给陆无敌足够的尊重,其实即使不用剑,对付善于战阵厮杀的八品武者,一双手也就够了。
李太平手腕一抖,长剑振出无数剑花迎向那些铁枪,一阵密集的金铁交鸣,铁枪悉数被击落。李太平欺身而上,人随剑走,剑似游龙上下翻飞,一路离手剑端的变幻莫测,让人防不胜防。
道家讲“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太平道的离手剑自然最强的便是同时运剑三把,以李太平目前的修为也仅仅能运剑两把,第三把若出反要弄巧成拙。
太平道离手剑很强,面对陆无敌一把剑便能胜之,李太平不认为陆无敌有资格让他再拔剑。也确如李太平所想,陆无敌武道路子实在不适合江湖械斗,铁枪大开大合气势力道都有了,可就少了变化,与人一对一厮杀很是吃亏。
这是一场没有任何悬念的战斗,陆无敌毕竟不是真无敌,所以陆无敌败了。
陆无敌低头瞧着穿胸长剑,感叹道:“确实够了快,可惜老三不在,他若在一定会非常欢喜的!”
五大剑宗虽胜,却是惨胜,剑宗三百多门人魂断西湖。特别是秋水剑宗有一半门人而且大都是年轻女子,在这一战中香消玉殒。秋水剑宗从未受过如此沉重的打击,殷三水作为秋水剑宗宗主,这一刻仿佛一下子老了几十岁。
殷三水觉得自己真的老了,竟然未能留下拓跋家那名宗师高手,心中就像堵着一块移不开的巨石,令其心中烦闷隐隐作痛。再加上秋水门人死伤惨重,殷三水觉得她有愧于秋水历代先人,便起了退位让贤的心思。
澹台紫衣作为秋水剑宗最有潜力的弟子,临危受命接任了秋水剑宗宗主之位。殷三水很固执,她的决定没人能够改变,澹台紫衣也不行,所以澹台紫衣也只能硬着头皮接了这份沉甸甸的担子。
今日一战,七剑盟变成了五剑盟,看似实力大损,其实却并非如此。袁守正剔除了剑盟中三心二意的清风剑宗和白云剑宗,反而让剑盟更加团结,更有利于日后的发展壮大。
五大剑盟逝者已逝,哀伤过后剑盟未来之路还要走下去,袁守正登高而呼,想要宗门延续,地方安稳,剑盟未来便要合纵连横,强强联手。而目前最要紧的便是派人出访江宁拓跋家,面见拓跋迥谈上一谈。
这年头想要坐下来平等的谈判,你若无实力,便没有坐下来的资格。袁守正暗中调动剑盟高手,就是为了全歼拓跋家黑骑,以展现剑盟实力和决心,让拓跋家不敢小视。
袁守正相信大乾朝的军神还在,那么拓跋迥便不敢明目张胆调动大军灭了剑盟。既然拓跋迥不敢,那么就能谈,为剑盟争取到更多的时间壮大自身。可是派谁去这是个难题,这个人在剑盟中要有足够的分量,又得让拓跋迥忌惮才行,否则人刚到拓跋家,没准就被拓跋迥砍了。
殷三水的退位让贤,解决了袁守正最大的难题。澹台紫衣除了年纪轻了些,各方面都是最好的人选,特别是澹台灭明亲孙女的身份,让拓跋迥绝不敢造次。袁守正也是没有更好的人选,不然他绝对不会让一个小姑娘去面对当世枭雄。
刚刚接任秋水剑宗宗主之位,便要出使拓跋家,澹台紫衣心里很是没底。毕竟与拓跋迥面谈的结果,直接关系到剑盟的未来,这个担子有些太重了。
袁守正也知道小姑娘绝对斗不过拓跋迥,便派了巨阙门那位老江湖陪同小姑娘出行。巨阙门的大长老武道虽然稀松平常,可做人却八面玲珑,是个有心眼有魄力的。
江湖上还能自保而不依附任何势力的小帮小派不多见了,虽然不多却还是有的,比如庐江郡新平县霍家。
霍家在大乾朝很有名,不但有名还很特殊。霍家几辈人没有文人大儒,也无高官和武道强者,却能在大乾朝混的风生水起尽人皆知,皆因霍家有门手艺,可流传百世的手艺。
霍仲陶七十有三,制了一辈子陶器,最出名的作品便是奉于太极殿的狮象大兽二座。大乾朝数得上数的名门望族,谁家要是没有两件出于霍仲陶之手的陶器,都不好意思请人到家里来。
要说仅凭手艺便能在大乾朝吃得开,这很不现实,幸好霍仲陶生了个好儿子。霍艺妙心灵手不巧,虽未能继承老爷子的手艺,却是个心思活络的家伙,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哄得各方势力都很开心,这份能耐可是相当不简单。这不长寿门购陶的商队便排在拓跋家后面,一向不对付的两家,却在霍艺妙游说下井水不犯河水,很消停的相安无事。
新平县不大,却是大乾朝陶器之乡,大乾朝绝大部分陶器都是出自这里。县里大部分都是手艺人,能凭手艺混饭吃,便没人愿意过那有今日没明日的武人日子,所以新平县混江湖的人很少,也就大门大户的雇几个看家护院的武夫罢了。
此时新平县来了一对年轻郎君小娘,只见郎君仪表堂堂风流倜傥,而那小娘更是貌美如花,虽表情冷淡,顾盼间那双桃花眼却能把男人的魂儿都勾没了。
“品山啊!还是把面遮了吧!你说你这一路给我惹了多少麻烦?你这哪里是来帮忙的,我看是来帮倒忙的好吧!”崔明道愁眉苦脸的埋怨道。
慕品山瞪着崔明道:“说了不遮就是不遮,你若再说我便回大兴城。”
“不说,再说我就把嘴缝上。”崔明道赶忙陪笑哄道。
慕品山见崔明道低声下气的样子,这才嫣然一笑:“你不是要查你家商队被何人所抢吗?跑这新平县来干嘛?你也想买陶器不成!”
崔明道很想挤兑慕品山几句,俺家还缺陶器,光出自霍仲陶之手的陶器就不下十件,你瞧不起谁呢。可崔明道想了想,还是把话又咽回肚子里,他可不敢惹这个点火就着的美人。要不又闹着要回大兴城不说,还要到李太平和南宫守那里告状,诬陷他崔明道见色起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