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恒修不答,执起她的一只手握在手中,目光直直地看着她:“会觉得讨厌吗?”
江一念愣了一下,条件反射地抽回手,想了想如实回答:“讨厌那倒也没有,只是有些奇怪。”
裴恒修似乎是松了一口气,紧绷的身体放松开来:“哪里奇怪了?我们早就结婚了,更亲密的事情都做的,只是牵手而已,有何不可?”
“你——不会是又被什么脏东西影响了吧?”江一念更加觉得他奇怪了,正常状态下的裴恒修哪里会这样说话?
裴恒修深吸了一口气:“修真界来的黑魇兽都被我吞噬了,还有什么东西能上我身?”
“那你怎么突然——说这种话?”江一念神情纠结地看着他,迟疑道,“难道你不记得我们的婚姻是假的了吗?”
“不是假的!”裴恒修拉着她的手放在胸前,感受自己不平静的心跳,目光专注地看着她,眼里藏着些许她看不懂的情绪,“我们的婚姻或许来源于一场交易,但从来都不是假的。”
江一念抽了抽手,没抽回来,沉默片刻:“你知道结婚前你妈来找过我吗?”
裴母当时来找她,是希望她嫁给裴恒修冲喜,并且给了她一个非常重要的承诺:一年后,无论冲喜能不能成功,裴家都绝不会为难她,任她去留。但一年之内她不可以以任何理由离婚。
她当时会答应嫁过去,除了是受不了祝家夫妻俩的洗脑逼迫,更多的是被裴母的真情实感打动,还有一部分原因则是因为裴家厚道,不像祝家满是算计。
总之不管出于什么原因,他们的婚姻都无关风月。
“我知道。”他不但知道,还能猜出母亲说了什么,“念念,我们的相遇或许不美好,但不代表我们相处得不愉快。我想和你有以后,不想只是你生命里的一个过客。”
这些话他本来没打算这么快说,他本想温水煮青蛙,给她足够多的时间去适应、去习惯甚至是依赖他,直至再也离不开他。
可是这一切都被刚刚脑海中突如其来的残缺画面打断了。
他突然不想拖下去了,一刻都不想,他只想好好地拥抱她,不想将来再一次后悔。
想到这里,裴恒修怔愣了一下,为什么是再一次?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江一念低垂着眉眼,纤长的睫毛遮掩住眼里的情绪,心底乱成一片。
“‘我喜欢你’的意思。”裴恒修扳正她的身体,直视着她的眼睛,不让她有躲闪的机会,“念念,我喜欢你。”
虽然不知道具体是什么时候喜欢上的,但等他意识到自己心意的时候,她就已经在他心上深深地扎了根,让他的梦里是她,梦醒后还是她,情绪被她牢牢牵绊着,乐她之乐,忧她之忧,也会因为她想到别的男人吃醋。
江一念心脏剧烈地跳动着,以往被她刻意忽视的情绪也齐齐涌上心头。
等待的时间总是漫长的,裴恒修两手抓着她的胳膊,想用力又不敢用力,她每一秒的沉默对他而言都是煎熬,但他始终没有移开视线。
他向来是运筹帷幄的,可唯独在感情这里露了怯。因为在意,所以才会害怕。
江一念看着他,他的眼中此时满满的全是她的身影,那么得专注,那么得认真,眸眼深处还藏着不安与一丝焦躁,似乎很害怕她会拒绝。
她忽而笑了:“我或许没有那么喜欢你,但你在我心里,和其他人始终是不一样的。”
这话是什么意思?
裴恒修呆愣片刻,一丝丝喜意溢在心间,唇角不自觉地往两边翘起,克制着将她轻轻揽入怀中,仿佛拥着一件易碎的珍品,“我就当你同意了。”
江一念不说话,双手缓缓地环住了他的腰身,以行动证明自己的心意,她确实是喜欢他的,这一点她承认,不然之前也不至于失了态。
想到这,她不禁抬头问道:“你和莫小姐是怎么回事?”
裴恒修诧异地低下了头,嘴角缓缓勾起一抹笑意,“我可以理解为你是吃醋了吗?”
江一念不自在地撇开脸,“快说!”
裴恒修脸上的笑意更深,再次将她拥紧,“她是我妈朋友的女儿,除此之外和我没有任何关系。从头到尾,我只喜欢过你一个人。”
听到这,江一念弯了弯眉,一直郁结的气就这样散了。
两人相拥在一起,一股脉脉情意流转其间,直到一阵不合时宜的电话铃声打断了他们。
江一念坐正身子,催促道:“快接吧。”
“好。”裴恒修牵着她的手,另一只手摸出手机,看了一眼说:“是妈打来的。”
“恒修,一念和你在一起吗?”
裴恒修看了一眼身边人,满心欢喜道:“嗯,她在我旁边。”
电话那头的裴母似乎松了一口气,紧接着话题一转:“你二表哥来家里了,他说有事想咨询一念,你们要是不忙的话就先回来一趟。”
江一念也听到了裴母的话,抽回自己的手:“开车吧,我们回家。”
裴恒修被“回家”二字愉悦到了,启动车子,很快就回到了裴家。
一进花园,两人就看到了桃花树下紧紧相拥的一对璧人,是阮桃和宋凯程。
宋凯程也看到他们了,拉着阮桃朝两人走来:“表弟,江大师,你们回来了。”
江一念看着两人交握的双手:“想通了?”
宋凯程和阮桃对视一眼,相视而笑:“对,我们都不想错过对方。”
他把自己锁在家里整整六天,这期间一直克制自己不去想她,可是有时候太过刻意地去做某件事往往适得其反,他不但没能放下她,反而对她愈发思念,终于忍不住来找她了。
他认真想过了,无论她是人还是妖,他都爱她。如果人和妖的身份注定他们不能相守到白头,那至少也要享受当下。
“恭喜。”裴恒修道,牵着江一念的手刻意往上抬了抬。
宋凯程笑着道谢,视线在两只同色度不同大小的手上停留片刻,“也恭喜你,守得云开见月明。”
裴恒修嘴角漾开一丝笑意,心里乐开了花。
“你们怎么都站在花园?有什么事……”宋淑媛的话还没说完,就看见儿子儿媳十指相扣的手,惊喜地“呀”了一声,扑闪着眼睛看着他们。
江一念被她直白的眼神看得不好意思,忍不住想抽回手,被裴恒修牢牢攥住。
“妈。”裴恒修叫她一声,暗示她收敛一点,“我们先进去吧。”
宋淑媛回过神来,笑容满面地道:“对对对,进里面坐下来聊,我让人给你们准备茶点。”
一行人随之进了客厅,宋淑媛的脸上笑意不减,“我去厨房看看,你们聊。”
一直黏在身上的视线离开,江一念这才恢复如常,问道:“你说有事问我,什么事?”
“是软软找你,不是我。”宋凯程碰了碰女友的胳膊,示意她说话。
“江大师,你之前说的话我认真考虑过了,我们妖的寿命确实很长,如果我不做点什么,将来宝宝离开我一定会受不了的,所以想问问你有没有办法能把我的寿命平分给他?”
“你确定?”江一念放下杯子,意外地看着她,“我确实知道一种同生共死阵,但这阵法十分霸道,一旦结阵,你们两个的命就会连在一起,从此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将来就算后悔了也不能分开,直到双方死亡为止。”
阮桃郑重地点了点头:“我确定,我都一千岁的妖了,做这个决定是经过了深思熟虑的,绝不后悔!”
“那你呢?”江一念问宋凯程。
阮桃期待地看着他:“宝宝,你愿意永远和我在一起吗?”她是真的爱他,爱到愿意为她放弃一切,所以才萌生了这个念头。
宋凯程从想通的那一刻起,就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如今峰回路转,哪里还会不愿意,宠溺地摸了摸她的脸颊,说了一声“我愿意”。
江一念颔首,“你们决定了就行,先去准备好灵玉,有灵石的话就更好了,准备好了再来找我。”
“多谢大师!”阮桃感激道,急不可耐地拉着宋凯程去找灵玉了。
送走两人后,裴恒修拉着她的手:“跟我来,我有东西给你。”
江一念一路跟着他来到了书房,裴恒修从抽屉里拿出一本黑色的笔记本递给她:“打开看看。”
江一念狐疑地接过,翻开封面,视线在纸上扫了扫,很快就被上面的内容吸引住了,玄一诀自动运转起来。
看着陷入修炼状态的妻子,裴恒修没有打扰她,坐到书桌前,继续把黑魇兽记忆中有用的东西抄写下来。
黑魇兽在没被它的主人契约之前,经常光顾各大门派的藏书阁,偷了很多典籍出来。
那些典籍虽然都在时空隧道中丢失了,但它看过的都还停留在记忆里,现在全便宜裴恒修了。
等江一念从修炼状态中醒来,已经下午一点半了,修为也成功突破到先天四层了。
“结束了?”裴恒修停下笔道,“对你有用吗?”
“太有用了!”江一念克制不住内心的激动,“不知道为什么,这部功法和我修炼的玄一诀很像,但是更高深!”
想了想补充道:“就好像我修炼的只是这部功法的一点皮毛而已,这太奇怪了!”江一念想不通。
“这是黑魇兽从一个大宗门里盗来的,叫玄心诀。”裴恒修解释说,至于是她师门有人去了修真界,还是她师门的传承本就来自黑魇兽,这就不得而知了。
江一念摸着纸上还未干透的字迹,心里五味杂陈:“你昨晚一晚没睡,就是在忙这个吗?”
“对你有用就好。”裴恒修帮她撩开嘴角的碎发,不甚在意道,“饿了吧,先去吃点东西。”
江一念撇开眼,心里一阵酸涩,快速眨了下眼睛,“傻瓜,对人好是要说出来的。”他不说,自己就一直误会他,若不是今日他突然告白,一年后,她可能就直接和他离婚离开了。
裴恒修笑笑没说话,牵着她下楼,他没有刻意对她好,一切都是顺心而为罢了。